她原以为,他们不过是组合夫妻,一起相互搀扶着过日子罢了。父亲在时不见她对父亲多热络,父亲过世后她也不过是掉了两滴眼泪便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组合她并不反对。只是每每当想到这样的两个人是自己的生身父母时,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秦夫人眼中渐渐聚拢起一层浅浅的雾气:“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是大英雄,所有天凤王朝百姓的大英雄,更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在你们看来,他或许已经死了。可是,在我看来,他一直活在我心里,一直在陪着我,一道看着你们姐弟几个成长。”
    秦明兰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她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独立自主的生活,不会再渴望父爱母爱的。可是,当看到母亲带着满满的情意说起父亲的时候,她却不争气的眼眶湿了,随后,脸颊也湿了!
    一定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她在心里大喊。李潇然就是个爱哭鬼,他儿子一定和他一个样,也是个小爱哭鬼。可是现在他哭不了,便干脆让她来代他哭!
    一定是这样没错!
    心里还在不停的为自己找着借口,秦夫人又已经执起她的手:“想当初,你爹每次遇到难题总会来找我,却不和我说话,而是就坐在我身边。他发他的呆,我做我的事。有时候他想通了就走了,有时候我和他一道用过饭,继续陪着他发呆。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也坐在走了陪陪我吧!”
    “怎么会嫌弃呢?你是我亲娘啊!”秦明兰连忙摇头。
    她正是心绪浮躁,坐立难安的时候呢!很想有个人陪陪自己,却又觉得谁都不合适。思来想去,才选择了回来府里。本也是无处可去的,谁知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里。
    秦夫人淡淡一笑,反身坐下,又开始敲木鱼诵经。
    秦明兰便乖乖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听着秦夫人轻柔和缓的吟诵声在耳畔环绕。
    秦夫人的声音并不算好听。在边关多年,边关的沙子早将她的嗓子磨砺得有些沙哑,但这样诵起经来却别有一分粗粝却贴心的感觉。秦明兰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就像是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四周围都是一片空白。
    “阿兰!”
    喝!
    赶紧睁开眼,居然发现秦夫人又已经站在了她跟前。
    连忙起身。“娘,什么事?”
    “你这孩子,是不是听经听入迷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秦夫人低声道。
    “有吗?我没听到。”秦明兰小声道。
    秦夫人摇头。“没听到就没听到吧!或许是你今日和佛祖有缘,得了佛祖赐教,如此甚好。”
    或许吧!刚才在那一片虚无之中,她的确是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舒畅惬意。差一点,她就想赖在那片虚无之中算了!
    “王府的人来接你了。”秦夫人又道。
    秦明兰猛一怔!
    “都来接我了?”她才出来多大会!
    秦夫人摇头。“你马上都要生的人了,本就该乖乖在婆家待产。你婆婆能容许你任性乱跑就已经是够疼你的了!现在世子也亲自来接你,足以证明他对你的重视,你该高兴才是!父母俱全,夫婿疼爱,马上也要儿女满堂,这已是多少人一辈子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是啊,娘亲说得对。她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是不满足?秦明兰一阵恍然。
    抬起头,便见李潇然正笑眯眯的朝她走来。
    “走吧!”秦夫人也执起她的手,牵着她往李潇然那边迎上去。
    “娘。”来到秦夫人跟前,李潇然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有礼却并不显得疏离。
    秦夫人点点头:“你是来接阿兰回去的吧?那边带她走吧!”
    李潇然连忙扬起笑脸:“多谢娘!”连忙也伸手来接。
    秦夫人将秦明兰的手送过去。却在母女分别之际,在她耳边低低道了一句话——
    “不管做什么,尊崇你的本心便可。”
    轰!
    仿佛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瞬息将她混沌的大脑劈出一片清明来。
    本心?本心!
    一瞬间,她仿佛醍醐灌顶,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夫妻俩手拉着手告别了秦夫人,又去向秦老太爷等人一一告别。在秦老太爷那里免不了又被训斥了一通,原因就是都要临盆的人了还要乱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居然还害得体弱多病的世子跟着她一道奔波!
    “要是世子因此累病了,倒下了,那都是你的错!”还记得老头子义正词严的一句话,秦明兰当时的心情简直跟被雷亲了没有任何异样。
    在老爷子眼里,她到底有多强悍,而李潇然又到底有多柔弱?
    这句话让两个人心里都不大是个滋味。不过当着长辈的面,他们自然是不会说什么,乖乖的听了教训,便退出去上了王府的马车。
    “你别告诉我,你特地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跑回来,就是为了被老爷子训一顿?”李潇然心情不好,对她说话当然也就不太客气。
    不过秦明兰现在心情还不错,便点点头:“是有这方面的想法。”
    “你你你……简直太变态了!”李潇然指着她的鼻子大叫。
    秦明兰一把将他的爪子给挥到一边。“少装模作样。你不也是想看看老头子老当益壮的模样才故意又扮上柔弱了的么?”
    “又被你发现啦?”李潇然吐吐舌头,“我不是看你今天一直心情都不好吗?本来是打算勾着他演上一出让你散散心的。不过看你似乎在岳母那里就被开导得差不多了,便省了这一步。”
    说起母亲,秦明兰也扬起一抹笑。“今天的确多亏娘亲开导,我已经想通了。”
    李潇然的脑袋立马又凑了过来。“就是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秦明兰颔首。“下定决心了!”虽然在想到那个决定时,她的心口还是不可抑制的一阵抽痛。
    夫妻俩回到王府,秦明兰当即下令:“请田军师来见我!”
    春花秋月立马领命去了。
    只是,去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见秋月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将军,我们跑遍了王府上下,也没有看到田军师的身影!问了别人,今天中午过后就没人再见过他了。”
    随后春花也走了进来。“我也看了看,秋梨也不见了踪影。”
    不好!
    秦明兰心里陡得大叫一声,连忙和李潇然交换一个眼神,夫妻俩异口同声的大喊出声——
    “赶紧去田青的住处看看!”
    千万不能让那家伙跑了!
    ☆、034 做出抉择
    田青失踪了。
    明明早上还出来巡视了一遍王府的,但到了午膳十分,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的踪影。
    他的屋子还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内却只简单的摆了一张床,一把椅子。床头一本书摊开了放在那里,似乎等着他的主人回来继续翻阅。
    可是,他们翻遍了王府每一寸土地,都没有再发现他的踪迹。
    负责伺候田青的小厮此时跪在地上,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世子,世子妃,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田大管事回来得特别晚,只是和秋梨姑娘关起门来说了会话,然后就熄灯睡了。今天一早他起来也不见任何异常,早上还笑眯眯和我们打过招呼,他还分了半碟豆腐皮的包子给小的,打趣小的说还跟个孩子似的。再然后,他就出去了,小的一直留在院子里打扫,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秦明兰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他果真没有任何反常?”
    “这个……”小厮拼命的回忆了半天,才唯唯诺诺的道,“要真说起来的话,是有那么一点。昨晚上小的隐约听到那边房间里田大管事和秋梨姑娘又吵起来了。可是因为他们偶尔也会说话大小声,我们也都习惯了,所以没有太往心里去。而且他们说了几句就没说了。不过小的怎么听,都觉得田大管事的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生气。”
    “他们吵过好几次了?”闻言,李潇然脸一沉,“你以前为什么没说过?”
    小厮一滞,惭愧的低下头。
    秦明兰低出口气。“算了,你也别怪他了。田青那么精明的人,自然能那捏住他的把柄,让他乖乖为他办事。”
    此言一出,小厮身子一软,赶紧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请世子爷恕罪,请世子妃恕罪,奴才错了!”
    “都已经这样了,你再认错又有什么用?”李潇然冷哼,“来人,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打不死算他命大,再拖出去卖进黑煤窑子里去!”
    “世子爷饶命!饶命啊!小的知道错了!”闻听此言,小厮吓得浑身发抖,不住的磕头认错。可是,这也阻挡不了他被人给拖下去,扒了裤子噼里啪啦的打起来的命运。
    对此,秦明兰没有任何反应,只略微皱了皱眉,又将田青住过的屋子环视了一遍,便沉下脸走了出去。
    李潇然见状,也赶紧追了出去。
    两人走到半路,便看到平王妃从对面迎了上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田军师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了?”
    秦明兰沉着脸不语,李潇然耸肩:“他迟早都是要走的,这个咱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走了,也不过是情理之中,不过是略略出乎意料之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平王妃看看秦明兰,连忙拉上她的手:“人走了就走了吧!我想他一定是自愿离开的。他那么聪明的人,除非他自己想走,否则没有人强迫得了他。”
    “我知道。”秦明兰颔首。但正是因为如此,她心里才更难受!
    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难道当初口口声声说会陪着她一辈子是骗她的吗?难道他死皮赖脸的当做大脚丫鬟嫁过来,也只是玩玩而已吗?
    枉她为了他和李潇然斗了那么多次,甚至今天还想……
    “好了,别多想了。”平王妃连忙给她顺顺毛,“你现在怀着身子,就别再为这些事情伤神了,一切交给潇儿就是了。人叫他去找。这么短点时间,他人肯定还没走出京城去!”
    “为什么又是我?”又被点到名,李潇然不高兴的大叫。
    平王妃白他一眼:“你不去,难道让你媳妇去?”
    李潇然立马就耷拉下脑袋,极不情愿的小声咕哝:“去就去。不过人能不能找到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秦明兰一听,心中又不由浮现一抹悲凉:这次想找到他怕是难了。
    果然,一直找到天黑,田青还是不见踪影。
    又接着找了好几天,他们甚至还出动了李汤的巡城御史衙门,但田青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这一日,李潇然从外头回来,便看到秦明兰正坐在窗前发呆。
    昔日看起来挺拔见状的背影,现在看起来竟也有几分瘦削的萧索,令他莫名有几分心疼。
    加快脚步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秦明兰头也不回,只淡声道:“你回来了。”
    李潇然点头。“还是没有找到。”
    “我早料到了。”秦明兰道,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潇然心里却更抓疼得难受。他忙在她身旁蹲下:“那东西不是他偷的。”
    “我知道。”秦明兰的声音还是平平,“但不是他,也是他身边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将东西给拿走,也是得到了他的默许的!”
    李潇然便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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