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玩笑话,可阿皎心里却担忧着:可不是吗?小小年纪就这般凶悍,若是长大了成了悍妇,那还得了。男人大多喜欢娇弱乖巧的女子,如何受得了凶悍的?
    如此一来,阿皎不免开始担心自己闺女长大之后的亲事了。但愿能找个治得了她的夫君才好。
    趴在罗汉床上的傅昭看着知知和哥哥玩得这么开心,倒是有些眼红了,大声嚷嚷着,表示他也想玩。
    傅晔蹙着眉,总算是摆脱了这个肉包子。
    他双手捏着她的小手腕,不敢太用力,只觉得这肉包子的手捏起来软乎乎的都是肉。知知却是不怕,看着傅晔的脸上都是她的口水,欢喜的不得了。
    一通瞎闹之后,傅昭总算是围着知知爬了几圈,也算是一道玩过了。
    ·
    阿皎抱着知知出宫,要上马车的时候,遇见了崔柔。
    崔柔对着兰氏行了礼,接着又不大好意思道:“有些事儿我想请教一些表嫂,不知——表嫂可否给个面子,让我送你回府。”
    阿皎虽同崔柔不过初见,可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她点了点头,也就将知知抱给了兰氏,同崔柔上了马车。坐到了马车内,崔柔才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养在深闺乖巧懂事,有些举止得体,可性子难免单纯了些。若不是实在没法子,她也不会想着请教阿皎。
    阿皎见她扭扭捏捏,这才冲着她笑了笑,示意她别紧张。
    ——她又不会吃人。
    崔柔道:“表嫂,你就叫我阿柔好了。今儿我瞧见你投缘,这才唐突想同你讨教一些事儿。”
    阿皎从善如流,唤了一声“阿柔”,而后才问道:“你想同我说什么事儿,直说便是。”
    崔柔红了脸,略微低着头,双手搁在膝上绞着帕子,有些局促不安的,半晌才从小嘴里吐出几个字,“是……是夫妻之事。”
    这话落,阿皎也怔了怔。
    这夫妻之事,又如何讨教?
    想到了不该想的事儿,阿皎的脸也有些红了。
    嗳,都是世子爷将她带坏了,这脑袋瓜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啊?
    崔柔晓得自己这话太过唐突,忙抬头道:“表嫂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我同夫君成亲都快四个月了,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他离我很近,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对我客客气气的。我晓得表嫂同萧世子成亲不久,可萧世子宠妻的名头在晏城可是传开了的。我晓得表嫂容貌生得好,性子也好,若换做我是世子爷,肯定也会宠爱有加的,不过还是想问问,我……我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嫁给江修远之前,她对江修远也有过数面之缘,所以得知爹娘答应了定远侯府的亲事,她心里也抑制不住的欢喜。她觉着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像江修远这种满腹诗书的儒雅君子,是晏城不少姑娘心目中的佳婿,她崔柔何德何能,居然能嫁给他,当他的妻子?
    阿皎这才明白了崔柔的意思。
    她道:“你同江公子成亲的时日还短,正是需要磨合的时候。不过我是见过江公子的,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所以待人接物上,有些时候就显得有些客气了。”
    崔柔点点头,觉得在理,“是呀,我就觉得……我们都成亲了,有时候他还这么客气。”他们,分明是最亲密的人啊。一想到那些亲密的事情,崔柔的小脸蛋就更红了。
    阿皎想着上回在尧山秋猎,她还见过江修远一面。曾经这个儒雅的少年对自己吐露了爱慕之情,甚至说要娶她为妻,如今想来,倒觉得这些事情过去了很久,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似的。只是,不管江修远心里到底有没有念着她了,她面对崔柔,心里还是会生出几分歉疚。虽然说起来不关她的事儿,可崔柔若是晓得江修远曾经爱慕过自己,恐怕也不会这般敞开心扉同她说这个。崔柔这个姑娘,虽然年纪比她还大一些,可心情却单纯,对自己也相当的信任。
    她信自己,她自然也要帮帮她。
    而且她觉得,既然江修远已经成亲了,娶了崔柔,那么两人的日子该好好过下去才是。她看着崔柔,开口道:“就如你说的,我同世子爷成亲也没多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经验。只是我觉得,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你在他的面前,不用刻意隐藏讨好什么,做最真实的自己就行,而且,你可以和他谈谈心事,心里有烦恼的事儿,开心的事儿,都可以同他说。”
    崔柔听了,微蹙柳眉道:“可是,我怕他嫌我烦。”
    阿皎笑了,“怎么会?夫妻之间,就是点点滴滴的小事儿,等日子久了,你眉头一蹙,他就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说他自个儿都会过来安慰你。不过呢,做妻子的的确要体贴一些,偶尔替他排忧解难,比如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吃点,都可以。”
    崔柔似乎明白了一些,抬眼道:“谢谢表嫂。”
    阿皎受之有愧,道:“我也没什么经验,只是觉得夫妻间的相处也是一门学问,自个儿还得慢慢琢磨,这种事情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不管怎么说,只要真心诚意的,对方总会感受到的。”
    也是。她就是战战兢兢,害怕在他的面前出岔子,这才规规矩矩,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未料……这样两人会变得越来越生疏。
    崔柔将阿皎送回了靖国公府。
    阿皎本想请她进去坐坐,可崔柔却急着回家。
    阿皎拿她没办法,这才回了寄堂轩。
    她一进院子,就看着外头的大树下立着一个身影,这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阿皎瞧着心疼不已,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握着他的手,“世子爷待在外头做什么?”
    这么冷的天儿,也不怕冻着了?
    萧珩有些好笑,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这会儿还想着捂他了。他低头,握着她的双手往自己的胸前带,紧紧捏着捂着,这才道:“听母亲说,你是坐定远侯府的马车回来的?”
    阿皎一愣,少顷才有些好笑道:“世子爷……莫不是吃味了?”
    萧珩失笑,“我这是吃哪门子的醋?”送来回来的是崔柔,他自然是知道的。
    阿皎眨了眨眼睛,轻启朱唇脱口而出道:“江公子啊。”
    听着这个,萧珩的脸色才沉了沉。
    阿皎瞧着形势不对,这才忙道:“我说笑呢,世子爷可别当真了。我不过同阿柔多聊了几句,都是些女儿家的事情,世子爷不爱听的。”
    萧珩略微低了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隔着一指,呼出的热气徐徐喷到对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他敛了眉,摆出一副夫君的架势,淡淡道:“谈江修远了?”
    阿皎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萧珩一下子就黑了脸,利索的将妻子打横抱起,打算回到卧房再好好收拾她。
    一进卧房,萧珩便将人放到了榻上,然后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只是他知道如今妻子怀着孩子,也不敢真的压她,只将身子错开了一些,俯身咬了咬她的唇。却见妻子讨好似的张着嘴,舔了舔他的下唇。
    萧珩暗道自己是个没定性的,这么一亲,就被勾了魂,连带着心都软了。
    他大手捏了捏她的腰。
    阿皎大呼一声:“夫君饶命。”
    见她痒得咯咯直笑,萧珩心里才舒坦一些,故意板着脸道:“说了什么?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得交代。”
    ·
    昨儿个胡闹了一宿,阿皎起来的时候,身子都有些乏力。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不过被褥还是温温的,显然是起来没多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瞧着青青紫紫一大片,羞得顿时红了脸。不单单是这儿,就连这腿心儿处,都有些麻麻的,被蹭的。
    阿皎双手捂着脸,而后才起来沐浴。
    今儿萧珩本是去半锦堂说过了,阿皎身子有些不适,这老太太本就念着阿皎怀着身子,这请安自然是可有可无的。只是阿皎觉得,她目下尚未显怀,就借身子不适为由不去请安,可是要落人口舌的。她才不想被人说成是恃宠生娇。而且她起来这时辰还在,如今过去倒也是刚好。
    阿皎收拾好之后,便去了半锦堂请安。
    她一到门口,便依稀听见里头老太太的声音,似乎还有陆姨娘的。
    说着“珩哥儿”、“纳妾”等字眼。
    阿皎虽然没听全,却也知道老太太在说什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袖中的双手也捏紧了一些。
    老太太显然没想到阿皎会过来请安,如今见她脸色苍白,大抵也是听到了她同陆氏说得话。老太太的脸色僵了僵,却很快露出笑脸,对着阿皎道:“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阿皎扬起笑脸,看了一眼老太太身边坐着的陆姨娘,这才冲着老太太笑了笑,“是世子爷小题大做了,孙媳身子没事儿。”
    ☆、93|第093章 :喜新
    自打上回杏瑶之事后,这陆氏同萧瑭之间的母子关系也疏远了一些。
    陆氏病了好一阵子,如今才渐渐好转,原是生了孩子,身姿丰腴了一些,这一病之后,倒是比生孩子前更瘦弱了。陆氏是个柔弱美人,一颦一簇皆是楚楚动人的,这般的女子,最是令男人怜惜不已,若搁在以前,阿皎也会觉得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而像兰氏那般的女子,倒是强势了一些。可目下阿皎觉得,她婆婆兰氏虽然强势些,却也不会在背地里掺和什么事儿,倒是比陆氏要讨喜得多了。
    她那婆婆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主,而陆氏却是个口蜜腹剑、绵里藏针的。
    阿皎垂了垂眼,心里有些不痛快。
    那是寄堂轩的事情,就算世子爷真的要纳妾,也是她婆婆兰氏开口才是,何时轮的道她这个妾室在老太太的跟前说话了?不过阿皎知道,老太太的心里,是喜欢陆氏远远多于她婆婆兰氏的。
    可她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刚。
    如今她是一个娘亲,越发是要护着自己的孩子,只有她的地位稳固了,别人才不敢动她的孩子。
    老太太知道方才这会儿被阿皎听见了,许是心里不痛快了。说的也是,这阿皎进门以来,肚子就争气,虽说头一胎不是个男娃,可那小曾孙女却是格外的讨喜,连她这个老婆子都觉得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娃娃。如今这知知出生没多久,就怀上第二个孩子了,可见夫妻之间的恩爱。她是过来人,知道当妻子的要贤惠大度。她起初觉得,这小夫妻如此恩爱,房里的事情,便由他们自己做主,只要日子过得好好的就成。可人如今听了陆氏的话,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珩哥儿,说来说去,总归是个世子。
    哪有国公府的世子,就守着一个妻子团团转的?
    只是——
    老太太看了一眼阿皎,见着这个乖巧贤淑的孙媳妇,觉得自己那些话压根儿就开不了口。寄堂轩的丫鬟下人少,起初是因为珩哥儿喜欢清静,后来成了亲,也不见得多多少下人,只是这孙媳妇怀了孩子,这才拨过去几个做事妥帖的丫鬟婆婆,供使唤。这寄堂轩下人都不需要,她怎么好插手添几个妾室?
    孙媳妇正怀着孩子,情绪极受影响,若是一不小心动了胎气,那可不好了。
    老太太权衡之后,还是决定不提此事。
    陆氏侧过头打量了一眼老太太,她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一看她这副表情,便知她心里头是何打算。说来也是,毕竟这阿皎肚子里怀着一个小的,若是个男娃,那老太太不晓得有多欢喜。陆氏想起自己生下了女儿,老太太只不过随便问了几句,可这阿皎上回生得也是女儿,这老太太都宝贝成什么了?一口一个“心肝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世子夫人生得是小世子呢。
    陆氏蹙了蹙眉,以身子不适为由,朝着老太太行了礼,施施然出了半锦堂。
    陆氏走了,老太太才浅浅笑道:“不开心了?”
    阿皎赶紧摇头,忙道:“孙媳不敢……”
    阿皎是个不会说谎的,饶是如今稳重了一些,可到底还是个心地善良待人真诚的,这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老太太握着阿皎的手,说道:“方才|那|话|儿,你也都听见了。是什么意思,我想也不必我这个老婆子多讲。我晓得珩哥儿待你一心一意,可陆姨娘这么一提,说得也是在理。你如今肚子里怀着孩子,如今尚未显怀,倒也还好,日后等肚子大起来了,少不了要人照顾。这珩哥儿说到底也是世子,身边没个知冷热的总归是不妥,不过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多管,都是你们自个儿的事。”
    老太太说到这份上了,阿皎自然也不敢再装糊涂。
    她咬了咬唇道:“我会劝劝世子爷的。”
    “咱们靖国公府,是不会委屈你的。你先前的身份且不去管,如今是皇上册封的荣安郡主,又是国舅的义女,亲事都是皇上赐得婚,这府中也没人敢得罪你,至于那些嚼舌根的,也是免不了的。”怀了孩子还和自己的夫君睡在一张床上,这本就是于理不合的,可谁叫人家两夫妻恩爱?而且她晓得自己的孙儿是个知轻重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可说到底,还是委屈了她孙儿。
    “孙媳知道。”阿皎道。
    其实男人纳妾的确没什么,特别是像世子爷这种身份的,可阿皎知道,世子爷心里只有她,断断不会纳妾的。她先前怀知知的时候,两人正是新婚燕尔,世子爷尚且都忍了,到了现下,世子爷更是半句怨言都没有。她信他,知他不会因为那方面而负她,若是她主动提了,说不准世子爷都要同她急呢。
    阿皎嘴角翘翘,心情好了一些。
    其实这纳妾之事,她压根儿就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劝什么,最重要的只是世子爷自己的心思,若是世子爷想,那旁的不说他迟早也是要纳妾的;若世子爷没有那方面的念头,那今儿陆姨娘说了再多,也是枉然。
    见阿皎这般识大体,老太太也不多说,只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照顾自己的身体。
    阿皎从半锦堂出来之后,行至青石铺街的小径,便瞧着裹着一身银狐轻裘披风的陆氏,见陆氏墨玉般的青丝绾成堕马髻,髻上簪着珠翠,许是脸色不佳,便在唇上抹了些颜色稍显眼些的口脂,倒也有了几分精神。
    这架势,似乎是在刻意等她。
    阿皎也不怕,没有绕道,只走了过去。
    陆氏伸出纤纤玉手,略微仰头折了一枝红梅,这才看着阿皎道:“当初也是这地儿,没想到这么快两年过去了。”
    阿皎知道陆氏说的是什么。
    两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她被二公子萧琮堵在这儿,亏得这陆氏出手,替她解围。那时陆氏帮了她,她心存感激,可她是寄堂轩的人,自是时刻记着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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