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薛德妃,自然不能像对待皇帝那样采取相同的策略。因为薛德妃的立场与想法与皇帝恰恰是相左的,薛德妃自然是站在自己儿子那边,如若穆峥犯了错,薛德妃是会怪罪到这个媳妇头上的。认为她没有尽到媳妇的本分,劝谏自己的丈夫。因而,傅采蕴可就不能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了。
    然而,就算她企图将过错推到穆峥头上,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却似乎还是不太行得通。
    “请母妃息怒。”她只得乖乖低下头。心里却腹诽了穆峥千千万万遍。他自己闯下的祸,罪责却全都让她担着!
    夫妻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一回,傅采蕴也算是切实明白有难同当的含义了。
    “你说,错在哪儿了?”傅采蕴觉得,薛德妃现在的口吻就像是在训斥宫中那些美人才人似的。
    “儿媳错在没有劝住丈夫留在皇都,错在没有将这件事及时告诉母妃。”
    “唔。”薛德妃轻轻颔首,闭上眼睛,“幸而阿峥福泽深厚,吉星高照。如若他有些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会好过。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苦口良药忠言逆耳,虽然薛德妃话说得不好听,却句句在理。毕竟这一回到底不比沧州,倘若穆峥真的出了什么事,最大损失的便是自己了。
    魏王妃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儿媳明白。”傅采蕴只得颔首。
    将儿媳妇打发走后,薛德妃软软地靠在榻上,似是松了口气,长久地陷入了沉默。诚然,傅采蕴话确实是戳中了她的心。她也相信如若穆峥亲自下江南,事情的确会办得很漂亮。
    但问题是……她实在不愿冒这样大的风险,连这个儿子也失去了。何况这个儿子可是她八年前就险些失去了的。
    八年前的事,薛德妃依然历历在目。
    然而,她却无法给这个小儿子讨回公道——因为凶手正是她另外一个儿子。
    那一次,也是薛德妃亲自动手打了自己的大儿子。
    但除了气得发抖,薛德妃压根就没法做些什么。这也是为什么薛德妃与魏王一直都这样纵容着穆峥。为什么薛德妃这样希望他们俩能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了。
    这也是为什么,薛德妃希望穆峥能协助魏王了。魏王的野心究竟有多大,薛德妃是清清楚楚的。
    纵然薛德妃知道这对穆峥并不公平,可她别无他选。人心肉做……大义灭亲的事,薛德妃做不出来。
    魏王遇刺已经让薛德妃觉得晴天霹雳了,更让薛德妃觉得惊愕的是,穆峥竟然也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当穆峥对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时,薛德妃竟有些不敢去看小儿子眼中那几分似有若无的责备与怨怼了。
    是啊……恐怕就是再怎么大度的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胞兄要谋害自己,而母亲却帮着兄长一同隐瞒真相的事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
    “王妃……王爷回来了!”周庆急匆匆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真的?”傅采蕴倏地站起来。距离皇帝颁圣旨令穆峥从江南回来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傅采蕴天天数着手指盼着穆峥回来,想着他也该这几日回来王府了。
    这几天,她日日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因为没准哪一天,穆峥就回来了呢?
    傅采蕴连忙走到前厅,刚好碰见穆峥进来。因为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穆峥看起来有些消瘦疲惫,估计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好好歇息过。
    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清减消瘦,可双眼却出奇的有神。傅采蕴明白,穆峥应该漂漂亮亮地解决了这件事了。
    “王爷!”见了穆峥那一刻,傅采蕴都有些按捺不住,提起裙裾快步地就往他身侧走去。
    “蕴儿。”见到妻子那一刻,穆峥沉静的双眼绽开了笑意,“我回来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王爷这一路上吃住不好,赶紧弄些吃食过来。还有,给王爷备好热水。”
    “没见你三个月,倒是有点像个贤妻良母了。”穆峥凝望着她那如三月春桃般动人的脸庞,他的眼眸中不觉盛满了柔情。那是这三个月来让他魂牵梦萦的一张脸,每日晚上当他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时,一想到要早日回皇都见到她,他便觉得仿佛添了不少动力。
    “这么说来,我以前都不是个称职的好妻子了?”傅采蕴轻嗔,眼波流转间带着万种风情。
    今日傅采蕴事事都亲力亲为,亲自侍奉穆峥洗漱更衣,吃饭的时候还一劲儿地给他夹菜,好像生怕他饿着似的。穆峥苦笑,这是要将他当猪来养呢?但妻子这般殷切,他也只有开心的份。
    “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不是说要帮我更衣沐浴么?”穆峥拉着她,屏退了侍奉的丫鬟,偌大的浴室热气蒸腾环绕,就只有他们两人。浴池很大,是用汉白玉砌成的,那用料与大小规制比起皇宫来也是不遑多让。
    傅采蕴的脸微微一红,娇羞的笑容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好吧……你把人都赶走了,那就只有我能侍奉你了。”她上前一步,动手解开他的扣子。
    穆峥宽厚的肩膀的结实的胸膛又呈现在她眼前,让她的脸颊再次变得酡红。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接触过他的身体,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傅采蕴竟然就有些害臊起来了。她稍稍别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看着他的身体了。
    “怎么了,你害羞了?”穆峥坏笑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她让自己想了三个月了,何况她今日看起来格外美艳动人。“今日总是让你亲力亲为地侍奉我你也累坏了,让为夫也来侍奉一下我的王妃吧。”说罢,还没等她说话,他便用手挑开了她的衣带。
    衣服滑落在地的时候,傅采蕴低着头,身体莫名其妙的僵硬不听使唤。视线顺着衣服下落,他盛满柔情的眼中似乎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仿佛在说这事是毋庸置疑的。
    “这三个月来,每一日我都在想着你。”水温不冷不热,调得刚刚好,泡着十分舒适。穆峥靠过来,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语调惬意而轻柔。
    独处的时候,或者在床帏软榻上低声絮语时,他便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连语气都莫名体贴蕴藉。
    他紧紧地贴着自己,她不由得轻轻抱住了他,“我也是……我担心你在江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日日都在想着呢。”
    他轻笑一声,抬手抚着她的青丝,“我不是时常给你写着信么?难道你还不能放心?”
    “当然了!之前在沧州你也总是说一切平安,明明就是九死一生……反正你答应我以后不骗我,我往后就相信你……”她话还没说完,他就低下头咬住了她的唇。
    谁知傅采蕴却用力咬了他一口,趁他有些吃痛的时候她用力推开他,“你先答应我嘛……”
    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姑娘家的心思头脑果然不是自己能够拿捏得住的。穆峥此时也不想和她纠结,立马便应道:“好、好,都依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又靠了过来。
    ***
    因为前一晚赶回王府已是晚上,因而穆峥并没有急着进宫。等到第二日好好歇息过,换了身衣裳,秦王便又变回往昔那般丰神俊秀意气风发。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懂得忤逆皇命了是不是!”“哐当”一声,一个白玉茶盏在穆峥脚边碎成了花。不同于在媳妇面前的隐忍,光启帝对着儿子可是半点忍让都没了。当然了,这怒气
    他可是积压了很久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宣泄出来,让他如何能忍!
    大太监吴志在一旁低声劝着,“陛下息怒,可莫气坏了身子……”
    “儿臣没有抗旨,只是没有得到父皇的准许离开皇都而已。”
    “你还跟我狡辩!”看着一点悔意都没有还很有底气的穆峥,皇帝简直恨不得抽死他。
    “父皇息怒。如若儿臣在江南处理了盐贩子,还有查清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可否将功赎罪?”
    “这两件事你都处理好了?”皇帝的声调不由得抬了抬。
    “盐贩子处理了,但三哥的事还需要一点时日,儿臣还有些人在江南,想必很快就有答案了。”
    倒是翅膀愈来愈硬了……光启帝嘴上虽是冷哼,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对于这个儿子这般得力能干,他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哼,待你有了结果再回朕罢。”
    “是。如若父皇无事,儿臣便退下了。”光启帝看着穆峥的背影,还真有种奈何不得的感觉,就像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他不听话你还对他没有任何办法,光启帝也只差没有将镇纸直接让他身上扔去了。
    离开了皇宫,穆峥首先去的不是别处,却是镇国公府。
    “七弟,你真的想知道谁握有八年前那件事的证据么?”那一日,燕王对他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穆峥都言犹在耳。“镇国公府有你想要的答案。”
    “作为你的四哥,我确实是太懦弱了。”到了最后,燕王只是自嘲地一笑。他无法战胜这个童年的阴影,他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将真相公诸于世。只好借穆峥的手来报杀母之仇了。
    也不知道穆峥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利用他?或许他就算知道了,可能也并不在意吧。相反,如若没了自己,没准穆峥还只能在真相的外围打转呢。说起来,他还该感谢自己才是。
    ***
    “你说什么?秦王来了?”听到管家来报,镇国公世子王朔惊得搁下了平时爱不释手的书卷。老父病重,实际上现在整个镇国公府的担子几乎都落在了王朔肩上了。
    王朔的第一反应是韦氏和王婉是不是又跑去惹秦王妃害秦王不快了。但想一想似乎可能性不大,首先韦氏和王婉现在几乎走到哪都有丫鬟婆子跟着,平日也不会时常出府,更不要说会再次跑到秦王府冲撞秦王妃了。再者就算王婉和韦氏又给秦王妃惹麻烦,那也是女人之间的事,秦王断不会因为女人之间的事而亲自跑来警告他吧?
    然而,虽然王婉最近似乎消停了,可她却依然让王朔头疼。因为王婉实在像足了自己当年,根本就不愿意嫁人,母亲给她找的人家她也十分排斥,即使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嫁入秦王府。王婉本来就只听镇国公的话,现在镇国公时常卧病,他和镇国公夫人根本就管不住这个大姑娘。
    虽然王朔不知道秦王的来意,但无论如何秦王殿下也并非他能怠慢得起的。王朔赶紧更衣到前院去候着秦王的光临大驾。
    “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免礼。”穆峥并不耐烦这些礼节的事,径直便坐到主座上,只摆了摆手让王朔坐下。他此时与方才在宫中对着皇帝时的模样大相径庭,只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管家在后头低下头,几乎都不敢将头抬起来了。
    秦王与镇国公府素无交情,甚至两者几乎可以算是敌对关系。而现在魏王丧失了夺位的资格,很显然秦王便当之无愧地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了。加上他虽然瞒着皇帝私自下江南让皇帝龙颜大怒,可王朔听到消息,秦王这一趟江南并没有白去,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没准就可以将功补过了。
    穆峥也不同王朔废话,直接屏退了屋里侍奉的人,这很显然就是要同他说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了。王朔先是一怔,却也不能违背秦王的旨意,只能硬着头皮将人屏退了。
    “不知殿下找臣所谓何事?”
    “寒暄就免了罢。本王知道镇国公府有八年前本王落水的证据,此事当真?”
    闻言王朔只觉脊背一凉,这是镇国公要自己誓死保守的秘密,这也是关系镇国公府存亡的秘密。而穆峥竟然毫无铺垫的直入主题!
    “恕臣下愚钝,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穆峥冷笑一声,似乎王朔的回答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你不愿意说也无妨,到时害的就只是你自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挑衅
    今儿是六公主摆的赏花宴,早上六公主府便大肆张罗,准备的人络绎不绝,进进出出。而六公主亲自设的赏花宴,自然也是夫人姑娘们趋之若鹜的。傅采蕴觉得自己到公主府的时间已经不算晚了,可里头早已来了许许多多的女宾。
    可以看出,虽然之前六公主同明安侯世子闹得那么僵,但他们俩现在也和好如初了。不然六公主哪里费那么多心思去摆这样的宴会?这也定然是日子过得好了滋润了,才会开始想着让增添精彩与情趣。
    六公主已经显怀了,左右簇拥着七八个丫鬟婆子,看起来倒是很大阵仗。好好养胎不就好了么?怎么还真就这样不甘寂寞了?
    “七弟妹,你可来了。”六公主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这似乎又侧面说明了六公主与明安侯世子确实夫妻感情和好如初甚至更上一层楼了,要不然要六公主对自己摆出那样的笑脸,傅采蕴都几乎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怎么敢劳烦六姐亲自来迎我。”
    “说起来,七弟这一回虽然忤逆皇命跑到江南去了,却好似又立了功呢。”六公主淡笑,“想来三哥的事是有眉目了?”
    傅采蕴倒不觉得六公主真的这样关心魏王遇刺的事。魏王出了事之后,六公主到魏王府的次数也不过是一回起两回止罢了。六公主往常睥睨天下惯了,而薛德妃又对皇后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她对于薛德妃的三个孩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这一点无可厚非。
    想必六公主关心的,更多是秦王到底会触怒龙颜还是博得皇帝欢颜。毕竟现在夺位愈发白热化,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则却是静水流深暗流汹涌,像六公主这样一个处于权力核心圈的人,自然只会比旁人更加敏感。
    “公务的事,平日王爷也不爱同我说。”要是六公主想要在傅采蕴嘴里套出点什么,这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傅采蕴明显看到六公主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顿时笑得好像有些尴尬。
    傅采蕴同六公主寒暄了几句,便被丫鬟带到宴席上去了。说起来,傅采蕴虽然到过六公主府几回,却是没有到过六公主府的后花园。这一回一看,发现六公主府的后花园宽阔气派,雕梁画栋都十分精细考究。有皇后在撑腰,加上六公主也会讨皇帝欢心,也无怪她对世人都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屑,仿佛和你说话都是给你面子似的。
    七公主一见到傅采蕴便笑了,她们俩眼神在半空中交接了一下,七公主朝她颔首,似乎是示意她到自己身旁坐着。
    “七嫂,你快同我说说,七哥下江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一直在庄子里给他做掩护?六嫂之前不是到过庄子里么?没有确定七哥在庄子里她肯安安心心地走么?”傅采蕴一坐下,七公主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了,仿佛也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两个公主都这样了,傅采蕴已经可以肯定皇都定然对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了。
    想来一定是各方都在揣摩皇帝的态度吧?这事虽是秦王错在先,可若是他能戴罪立功,没准因此会在皇帝心中加分呢?
    要知道,皇帝对这个从小顽皮任性的七儿子可也算是纵容的了。
    傅采蕴突然想起方才进来的时候好似远远地与赵王妃对视了一眼,她可以明显地从赵王妃眼中看出不满与愤懑,只是不知赵王妃这股怨气是不是只是冲着她来的而已。
    但说起来,虽然她是秦王妃,却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抱有何种态度。这件事穆峥没说,她也没想过去管。反正只消人安安全全地回来,她就已经不想再细究什么了。说起来,穆峥回来之后,傅采蕴本就想亲自到英国公府去见见傅卓林,只遗憾一直没有时间,她也只能先让人送点东西过去,虽然她知道傅卓林并不喜欢这种客套,并且不认为他们俩的兄妹之情需要靠这些来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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