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溯,你冷静点。”莫聪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在一旁轻声地对他说着。
    “难以置信。”唐溯两手置于口袋里,身高优势让他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站在面前的警察:“搜查令,这绝对是你愚蠢的职业生涯里做出的最最最愚蠢的举动了。”
    从莫聪手里接手过这个案子的,是个跟莫聪一样的中年刘姓刑警,年龄稍长了莫聪几岁,这几年来总是被莫聪压了个头,心里多少有些怨气。这次从莫聪手里接手过这案子,让刘警官可以说是卯足了劲,恨不得能一天24小时都拿来工作,力求早日把这案子给破了。
    所以,一接手案子,确定了许箻的嫌疑后,他立即马不停蹄地去申请搜查令,搜查令一下来,立即就要行动开来。
    “唐教授,你也是这么说的不是吗。”此刻,面对唐溯的一番冷嘲热讽,刘警官倒也显得十分沉得住气:“刀法精准,干活显得极其技巧和耐心,对人体构造很了解,有医学背景,能熟练使用解剖刀,对法医学很熟悉——”这些条件,许箻完全符合,再加上施瑞所说的那一席“药物控制”的话,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许箻已经被施瑞所控制,成为了
    “对!”唐溯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平板,复述自己说过的话:“但我也说了,许箻没有犯下这些杀人案,你现在所得到的嫌疑人结论,是一种错误的推理。”
    “抱歉。唐教授,”对于唐溯的回答,刘警官早心里有数:“因为你跟许法医的关系,我们不能再让你参与此案的调查工作。”
    “刘队——”莫聪说:“唐溯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这案子有他帮助的话,也能早点……”
    “莫老弟,”刘警官脸上带着笑:“不是我不信你,而上头就这样吩咐。”他眼睛往唐溯站着的那方向瞄了一眼:“唐教授说过,如果是许法医杀人的话,他会帮着毁尸灭迹。”
    莫聪哑然,唐溯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唐溯也没否认刘警官的这话:“荒谬!你大脑迟钝得简直跟驴一样蠢,你这样做只是在浪费时间让凶手去制造更多的命案——”
    “唐教授怎么就那么肯定许法医不会杀人。”刘警官显然对唐溯的这套说辞并不采信。许箻有一手专业的解剖技术,而且职业使然,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这种活儿他一个老爷们都做不来,她许箻却做得风生水起的。在刘警官想来,一个女的能有这样子的胆量,真要变成个变态杀人凶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仅是许箻,在刘警官心里不唐溯也一并惦记上了。
    这唐教授的本事他也是见过的,那什么犯罪心理确实很有一套,要是这两人合起来犯罪,那绝对是会让所有警察头疼的事。
    正想着就发现唐溯的眼睛盯住了自己,刘警官心头咯噔一下,登时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被看穿。
    “咳!总之就是这样。”刘警官闪开了眼神,转而对苏子谦说道:“苏警官,江城那边的情况你比较了解,我让几个弟兄跟你一起回去,那边有你看着我也放心。”
    刘警官这话说得敞亮,明面上是在夸着苏子谦的能力,却又不失时机地提醒了苏子谦该尽的本职工作,不要因为私情而徇私。
    事情演变至今,苏子谦知道上头领导是因为信得过自己才让会让他继续跟进此案的,而且现在他也只是协助调查,配合刘警官的调查工作,而且……他看了眼唐溯和莫聪,现在江城这边莫聪跟唐溯都被排在了案子调查工作之外,如果他自己也被排除在外的话,没个人在里边跟进最新的情况,那对许箻更不利。
    苏子谦打心里愿意去相信唐溯的话:许箻不会是凶手。
    可,只有他们几个人相信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找出证据,抓到真凶,这样才能给许箻洗脱嫌疑。
    “放心吧刘警官,江城那边的工作有我看着不会出问题的。”苏子谦说道:“滨城这边的就多麻烦你们了。”他说虽是对着刘警官说的,可眼睛却是看向了唐溯与莫聪。
    苏子谦心里清明得很,要证明许箻的清白,仅靠着警局方面的调查是不够的,甚至……可能会有一些偏差,南辕北辙,越走越远,最后可能会将许箻的罪名给坐实了——毕竟,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许箻不利。
    随后,苏子谦跟滨城这边的三个警员一起赶回了江城,将对许箻的住所进行搜查。这边刘警官也领了自己手下的警员们,赶往了唐溯与许箻共住的酒店房间。
    唐溯离开警局,没有回到酒店房间。
    “如果这几个人不是许箻杀的,那是施瑞?”
    莫聪载着唐溯,驶往医大的小别墅去。
    “不是他。”唐溯否定了他的这个推断:“执棋者不会让自己成为棋子。”
    施瑞是执棋人,唐溯是与他对弈之人,除此之外,其他人都能成为棋子,这盘棋至今为止都是施瑞在进攻。
    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的打招呼,到周茜事件,再到现在的连续杀人案里,施瑞一步步开始展露出了他的进攻性,不管是周茜还是现在的刘警官,都是他进攻的棋子,而这当中,许箻无疑是最关键的一颗棋子了。
    “不是施瑞?”莫聪愕然:“你是说还有第三者?那……死者身上那些缝合的伤口,怎么会跟许箻的……那么像。”说那么像只是委婉的说法,因为对比结果显示了,两者的缝合痕迹是一模一样的。
    唐溯看了他一眼:“因为那本来就是许箻缝的。”
    “什么!?”莫聪被唐溯这一通话弄得有些凌乱:“那你又说……”
    “许箻缝的不代表就是许箻杀的。”唐溯打断了他的疑虑:“施瑞的那些只能唬唬你们这些门外汉。”而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成功唬弄住了刘警官这些人,让他们将许箻视作了嫌疑人。
    那药是他研制出来的,他当然是再了解不过了。
    确实,那药是可以激发人大脑无意识区域,可并不代表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本心与本性。中国人有句古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时他自己也试过药,那药效让他感官更加敏锐的同时也让他更热衷于一些刺激与挑战,沉迷各种犯罪案中,乐不思蜀。最后是唐脩的干预让他停止再使用这类药物,虽然对人的神经不会造成损害也不至于成瘾性,可是却有一种后遗症:性本能被抑制。
    研究这药剂的原理本来就是建立在佛洛依德的性本能影响人类心理意识的理论之上,通过降低人类性本能对意识的作用,让人的心理进入到一个能够感知无意识的状态,使感知,洞察力都能得到空前的敏锐度。
    如果频繁使用这种药,就会抑制人性本能与性冲动,简而言之,就是会造成性冷淡,甚至让人的性冲动消失。
    但是同时,人体本能对意识有保护机制,对无意识有约束作用。这种保护机制就是从小到达培养出来行为习惯、道德观念和职业习惯这些后天形成的影响力,即使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这些影响力也会对人体有引导作用,就好比平时常说的条件反射或惯性行为就是这个引导作用的表现。
    车里一阵沉默。
    莫聪不能理解,唐溯那样笃定的原因是什么。
    唐溯也不愿解释。
    就这样一路沉默来到了医大。
    唐溯没让莫聪跟进来,独自一人回到了小别墅,飞掠过客厅,三步并作两地上了二楼,直奔向自己实验室的那道门。
    推门而入,目的很明确,径直走向了最右边的柜子,打开,直接往最里面角落的地方探去,再收回手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玻璃瓶子。
    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
    唐溯拿过一支新的注射器,从瓶子里抽了几毫升的液体,撩起袖子,针头刚要扎进去——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再用这种东西,我就帮你‘一劳永逸’。”直接阉割了得了,反正继续用药,那玩意儿存在着也没意义了。
    门外传来了一道冷肃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成功地将唐溯扎针的动作阻止了三秒。
    然,三秒后,针头继续义无反顾地打算继续扎进去。
    “砰——”
    下一秒,他连人带着注射器一起被揍飞了出去。
    “fuck!”唐溯气急红眼地瞪着来坏事的人:“滚!”
    “小鬼,礼貌点。”来人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那串念珠,脸上的表情淡定得好像刚刚做出那种暴行的人不是他。
    “唐脩,滚出去!别多管闲事。”难得的气急败坏出现在了那张向来冷静的脸上。
    他没时间了。
    他以为自己能够冷静下来,能够恢复到最佳的状态来迎接这场博弈。
    毕竟他向来最喜欢这种刺激的挑战不是么。
    但是,这次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没办法!
    他一直努力克制着,但“许箻可能正在遭受痛苦”这样的念头就像火烧不尽的野草,压下一次,很快地就又会冒出来。
    他试图思考,试图将自己那些卓绝的才智放到可能被遗漏的案子线索上去追踪真凶,但是每一次这样的念头起来,就足以烧光他所有的冷静。
    而这一切源于他对许箻的感情,源于性本能的对许箻的感情。所以,他只能借住外力。虽然他已经停止使用这种药,但是并没有停止对它的进一步研究。
    “没必要这么急躁,小鬼头。”唐脩摆弄着手里的注射器,神情就像在纵容一个任性的孩子闹脾气。
    任性的孩子不这份领情:“你来干什么?唐氏已经被你玩破产了吗?”
    “放心,为兄虽不才,但也不会让你沦落街头,风餐露宿。”
    “那就请你滚出去,别来打扰我。”这次他很礼貌地加了个请字。
    “然后你再重新将子弹上膛”唐脩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那个注射器:“对着自己来一发?哦——然后,你裤裆里的那把鸟枪也可以缴械投降了,真是让人钦佩的愚蠢。”
    唐溯:“你要真想帮我……就找出她来!”
    唐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惊奇,这个从小到大只会跟自己争锋相对的弟弟居然你学会了求人。
    “唐二。”收起了故作的表情,唐脩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女人就能让你妥协。如果连你自己都认为,她的存在是你的弱点,那……她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张箻也好,许箻也罢,如果这个存在成为了唐溯的弱点,那他不会介意将这个弱点抹去。唐氏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是他的行事准则。
    唐溯品出了他话中不咸不淡的威胁味,也很清楚,这不仅仅只是个存在于口头上的威胁,如果他真的敢注射药,那唐脩也绝对会让许箻从他的生命轨道里消失,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有没有人跟你提过,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唐溯吐了口气,被他这么一胁迫,他整个人冷静了不少——唐脩向来有这项独特的技能,让他想看两厌。
    “因为我向来都能比你从容,比你游刃有余。”唐脩理所当然地将他的“讨厌”当做是“嫉妒”来理解。
    唐溯的回答是简洁有力的:“fuck!滚蛋吧——”
    “许箻现在人就在滨城。”在知晓事发的第一时间,他已经让人守住了滨城所有的出口,24小时严密监控:“应该怎么做,你自己比我清楚。”唐脩把手里的注射器一抛,注射器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精准地直立在了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
    唐溯一人独坐。
    虽然唐脩呱噪得像只八哥,平常也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这次……他算是说对了句人话。
    许箻……不是他的弱点。
    而应该是他的优势,最大的优势。许箻完整了他的人生。
    如果施瑞认为他对许箻的感情,是他的弱点——失去了许箻,会让他变得厌世,骨子里最后一丝关于人性与道德感也会湮灭,彻底成为一个反社会型的人。那他就应该让他知道,对许箻的感情是他最大的武装力量,会激励着他,让他行动起来,让他保持警醒。
    因为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明白,是去许箻的感觉糟糕得比世界毁灭还让人恶心,他厌恶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会为了阻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而不停歇地去行动,知道让她回到身边。
    呼——
    缓缓地吐息一口,起身,脚步没有来时的慌忙,没多看一眼桌子上的注射器。
    坚定,迅速地离开了别墅。
    他会找到许箻的,他知道他一定会的。
    他不想也不会去想……当他找到许箻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
    施瑞起先并不明白,许箻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住了唐溯。
    长相只能算中等水准,他也认为唐溯并不是个只看长相就会喜欢上的肤浅之人。
    所以是什么吸引住了唐溯呢?
    但是,慢慢的,他开始有些明白了,甚至都开始觉得有趣了。
    这女人……
    真是坚韧得像钢铁一样,这种坚韧让的特质他觉得有趣,甚至有点欲罢不能。
    他轻轻地梳理过许箻凌乱的短发,嘴角勾起了一丝邪魅的笑意。
    许箻无力反抗,就像个洋娃娃一样,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露出惨白的小脸。
    “你真让人惊喜。”
    这几年来,他没有停止对药的改良和加强,比她强壮的男人在这样的药物作用下都会奔溃,而她……这么个小女人,居然能挺过前面两次的用药。让他几乎都想为她鼓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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