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观景台,我们方才站稳,地道入口处的石板便又合上了,平整如初。看来密室里也有控制这入口的机关。
    宴池自从密室出来,便不做声,我想他定是还在想着那本医书,定然是有些舍不得!这搞学问的人呀,有时候就是过于执着了!
    我回头安慰他道:“宴池呀,那书放那儿就放着吧,你也别气馁。早晚我把那些书都弄出来给你……再说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地宫宝藏里指不定还有多少珍贵书籍呢……”
    我这边开解他,他就一直看着我,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后来干脆一拉我的手,飞身离了湖心亭,到了树林中,这才呵呵笑出声来。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号了号脉。没发烧,内息也正常。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让你笑成这样?”
    他的眼睛在夜晚中灿若繁星,向我眨了眨道:“古老说的没错,你方才讨价还价的样子,的确像极了师父!呵呵呵……”
    我翻了个白眼,就这事儿啊,还以为什么呢?
    “你怎么后返劲儿?方才在密室里,或者是湖心亭的时候怎么不笑,反而要拉我到树林里来笑?”难道笑也讲求个环境?
    他轻声咳了咳,止了笑声,慢条斯理道:“你要知道,在密室里古老已经让你气得不轻了,再联想到咱们那位师父……”他忍了忍笑,“想必他是在师父那里吃过亏的。他年纪那么大了,经不得气的,我要是在他面前大笑出声,我真怕他不气死也得和咱们拼命!”
    “哦,所以你特意远离了湖心亭,是怕他听到我们的对话,气上加气。”我明白了,敬老尊贤是美德,需要发扬……我又回味了会儿他的话,总觉得他这话似乎挺毒舌的。
    “还有……”他的笑容中带了份傲然与洒脱。“今夜的交锋,我们胜了,不是吗?”
    “你不怕我药下得太猛,留下什么后遗症么?”
    他的眸子柔和的像映着星光的潭水:“有什么好怕的呢?刀山火海,咱们在一处,不就行了。”这话虽没有他平日里吟诗作赋的文采风流,却胜在情真意切。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看着月色下的冰湖,只觉一片安静宁和……
    一阵夜风吹过,他的声音也淡淡地飘了来。
    “小夕,你是何时学的那些古怪文字,我竟不知呢。”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依然宁静柔和,唇边亦是挂着淡淡笑意。只是那柔和的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
    他终于还是问了。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他不一样,他是我选定的人,将是我在这世上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是我无论如何不想欺瞒的人,即使这个秘密石破天惊!
    迎着他的目光,我微微扬起唇角,和声道:“我懂得的稀奇文字其实并不多。可是偏偏那密室里的文字我却识得。教皇昨日出示的那个球形物件我也识得……你可知为什么么?”
    他仍是定定望着我,从他漆黑的眸子里能看到我的面容。他柔声道:“你说……我听。”
    我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如此了解这些,都是因为无论是密室里的东西还是文字,都是那位圣教主留下来的。而我,与那个圣教主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这话不可谓不直白,完全是以最直接而简单的方式道出我的来历。
    他的眼波动了动,扶着我手臂的手掌紧了紧。
    “世上无人得知那位前辈来自何处?而你,是自小便在龙国,后来到了夜羽,你也从未外出游历,怎么会合那位圣教主前辈有瓜葛?那位前辈是百年前之人,你又怎会与他来自一处?”
    我轻轻抽出身子,往后挪了挪,幽然叹道:“这个其实很好解释,只是我怕说出来你不信。”
    他微微拧了眉头,表情郑重道:“你说的,我便信!”
    “哦……”我支吾了一声。他回答的这么坚决,倒是我该怎么表达穿越这种超自然现象呢?古代倒是有借尸还魂一说,不过这词儿我自己听着都瘆的慌,又怎么能对心上人说得出口?
    我在脑中措了措辞,缓缓开口道:“如果我说,在我小时候,我根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我就懂了好多从前不懂的事儿,多了许多记忆……”我瞄了瞄宴池的脸色,见他听得格外认真,眉头仍是皱着,显然正在仔细思考着。
    我顿了顿:“那个,之后呢,这些记忆呢,就越来越清晰,便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一样……而那些记忆里的世界,据我推测,应该是和那位前辈原来的家乡是一处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觉得自己说的像绕口令一样,陈述的事情又是有些匪夷所思,不知他能否明白,正自想着接下来怎么对他详细解释一番。谁知只这一会儿时候,他便松了一口气,恍然道:“原来如此……”
    我愣愣地看着他,看他眼神明亮,神色自然。仿佛我才是正在消化未解之谜的那一个,而他是早已知道答案的那一个……
    “你明白啦?”我的声音陡然提了个调。
    “嗯。”他点点头,样子极为清俊,又有些可爱。“大致上明白了,就是说,你和那位圣教主都不是这个世界……嗯……七国里的人,是不是?”
    我有愣愣地点了点头。真是一针见血啊!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有木有!
    “你……”他顿了顿,脸上竟然有些发红。“你现在的想法和记忆……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啊?”我又是一阵发愣。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上也是微微发烫。他这是怕我有双重人格啊!嘿,亏我这么委婉地和他解释,恐怕听在他耳中,就是借尸还魂无疑了。他这个问题对我我们日后能否夫妻和谐那是相当的重要啊!这个家伙心真是太细了!
    “……一个人的……”
    “哦……”他松了口气。随即又关切道:“平日里……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我摇摇头。此时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他问一句,我答一句。时候想来,竟是被他牵着鼻子走,真是没有面子。
    忽然,我被他一把搂在怀里,一片温暖。嗅着他身上的药草清香,望着眼前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只觉一阵晕眩……薰薰然中,听到他清泉般的声音无比感叹道:“小夕,我今日方觉真正了解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零八章  宴请使团
    恍恍惚惚间,忽然就被他一把搂在怀里,一片温暖。嗅着他身上的药草清香,望着眼前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只觉一阵晕眩……薰薰然中,听到他清泉般的声音无比感叹道:“小夕,我今日方觉真正了解了你……”
    “宴池……”我呢喃一声,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心脏竟也跳动得急促起来。“对不起……这件事……现在才告诉你……”他会觉得委屈的吧。他的一切我都知道,甚至是他儿时那段残酷的回忆,而我的……他说今日方是真正了解了我,原来,我竟这样让他没有安定感。
    发上是他手指轻柔的触感,那样呵护而珍惜,让我想起了那一次,他在船舱里为我洗头的情景……
    “永远不要说对不起……”他柔声道,“每个人心底都有难以对人言的秘密。你不说,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一直在等……等你想说的那一天。呵呵……”他低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看来曦和城真是个有福之地……”
    我用手推了推,仰头看他:“你得意了?”口气虽然有些微嗔,但心里却是流溢着丝丝感动。他一直在等……我真傻,还怕穿越的事情吓到他,谁想到他接受的这么快,也不知他那匪夷所思的脑袋,是不是也曾经想过这个可能……
    如今摊了牌,觉得一身轻松,好不畅快!
    凝视着我的眼睛,他越发笑的灿烂:“我何止得意?简直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了!”
    “臭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有时候女人往往喜欢用贬义词汇来表扬男人或是表达爱意。我的母亲便是喜欢这样,而我现在亦是乐此不疲。而他也往往乐在其中。爱情一事,除了生死相许的炽烈,亦要相知相惜的温润,还需要一些小插曲加以点缀,譬如浪漫的约会、幽默感,就连斗嘴打闹也是可以怡情的。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身形提纵,轻松地避过巡夜的禁卫军,消失在黑夜之中……
    接下来的两日,我继续帮助宴池疗伤,疗伤之余,还被宴池压榨着翻译简体字。说起来这家伙的记忆力真是强的变态!那夜从湖心亭回来,竟然靠记忆默写出了“人体解剖血”中的一部分重要理论。要是光是背诵我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了!他可是不认识简体字的,竟然全凭记忆里一笔一划地记下了好几大段……他要是在现代,准保是个跳级保送生,保不准直接由国家秘密培养……
    翻译过程中,自然连一些现代的词汇也顺道讲了。这让宴池兴奋异常,看着我的眼神里都透着一种……说求知欲还不足以表达其意味,那就是赤裸裸的压榨的味道!
    当然,这两天也有一些别的事情发生。其中最为轰动的莫过于,三大使团来到曦和城的消息!由于我们在宫里,知道的还算晚些。想必在宫外的图木都要比我们更早知道这个消息。嗯……找机会,得出宫去见见图木。
    明日,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教皇将在崇光殿前设宴款待三国使者们。这三国分别是龙国,狼盟和鲲国。
    狼盟在贺兰真的领导下,一向野心勃勃。去年四国大战时,若非雪域看形势不对,撤回了军队,这场浩大的战争还不知要打到何时?造成多少生灵涂炭?而雪域果断撤军的原因,我也有所风闻,当然也只是风闻而已。据说一来是战况不利,面对龙国的新型武器与变换的战术阵法有些措手不及,二来么,却是与两国的背后势力交锋失败有关!简单地说,在上次交锋中,雪狼盟输给了九龙盟!
    只是不知,这回狼盟与龙国又不约而同地,在地宫宝藏即将开启的关键时刻,派了使者前来……是否意味着两国势力的再一次交锋!
    当然,在死亡之海边缘,这远离中原与北国的沙漠国度中,两军对垒是不可能的,可能的,只会是雪狼盟与九龙盟的安迪交锋!
    所以,这两个国家遣使来到沙国,很好理解。就算不为了得到地宫宝藏,也要阻止对头的行动。至于鲲国为何来趟这趟浑水……就不得而知了。
    十二月二十二,我们随蓬山派一行人准时来到了宴会地点。款待使臣的宴席,摆在了崇光殿外。此次宴席,不同于上次崇光殿内那一次,首先人数上不知多了多少倍?一眼望去,广场上的桌席分东西两部分整齐地排开,中间是一条宽敞的通道,红毡铺地,以示敬意。桌席上已经摆了饮品果盘,席边侍者林立。只等教皇驾临,酒宴开始,侍者们便端酒上菜。
    要说教皇对于蓬山派倒是设想周到。这次仍是那位白曜使者,姓丁的那位译官前来接引。他引我们到了几处桌席前,客气了几句,便去招呼那些使团使者去了。
    我浏览了四周,这里虽然靠后,但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宴席嘉宾尽收眼底,妙的是位置又不醒目,倒是个观察形势的好地方。
    我轻声道:“这教皇陛下连个酒宴座位也是花了心思的。”
    宴池坐姿舒适而不失优雅,传音道:“很正常,蓬山派历来是拜日教的强力盟友。此番几个使团来者不善,正好借此机会,让师兄他们观察一番,好做打算。”
    也对。我能和古老顺利地达成协议,也和蓬山派这个大靠山脱不了关系。
    “咦?”我看着右前方不远处不禁一愣。“小刘怎么来了?”
    宴池与孔烨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果然也望见了刘梦琪。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如今的小刘已经不再是初识时那个翘家的千金大小姐。此刻她以使者的身份坐于席间。穿的是官服,神情间也有几分肃穆,就是大眼睛里的灵动一如当初,时不时地流露出几许好奇与新鲜。
    这个丫头……我咬了咬牙。她究竟知不知道,现在的曦和城有多危险!她竟然还跑到皇宫这个危险中心来!
    看着我咬牙的样子,孔烨却笑道:“小刘够胆子。我猜她这次是来参观的。”说着端着酒杯喝了起来。我对孔烨翻了翻眼睛,“你是对的。她肯定是冲着地宫机关来的。她胆子也的确够大。别人参观要钱,她参观要命啊!”
    “噗!”孔烨一口酒喷了出来,幸好我反应快,一层真气护体,未有半点落在我身上。不过也引来了邵师兄等人的目光。
    “孔姑娘,你还好吧?”隔桌的林芷菁问道。
    “没,咳咳,没什么……”孔烨咳了几声,顺过气来道。说完了,还不忘瞪我一眼。
    宴池慢条斯理地对邵师兄等人道:“孔师妹只是一时饮酒急了,呛到而已,无妨的。”
    几人了然地点了点头,各自聊天的聊天,看环境的看环境,传音的传音去了,而发呆的,就依然在发呆……
    方才孔烨那一闹,邵师兄,廖玉和林芷菁的目光都被吸引了来,就连木头脸的子允师兄,眼角也是往这边瞥了瞥的。而源晟师弟,却是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发着呆。
    宴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通道那边的几处席位。我们坐的地方是东面,小刘所在的龙国使团的人也是坐在东面,而西面就坐的是狼盟与鲲国的使团。我顺着源晟的目光,看到的是西面的鲲国使团席位。
    准确地说,那若干席位中,他只盯着一处。
    那里坐着的一位使臣是位眉目清秀的年轻官员。鲲国素来尚白。那人一身白色官服更衬得人玉树临风。
    美人,不论男女,总是值得多看几眼的。可是鲲国使团里的那个美男子,怎么越看越是眼熟呢?
    我自问虽没有宴池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有玄坤师兄那般过人的天资,但是记忆里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练成了先天真气之后,耳聪目明的不行。连带认人的本事也上升了不少。
    我看着看着,眼前之人的面目就和记忆中一张张快速划过的头像中的一张配成了一组连连看。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二零九章  危机暗伏
    我望着那个白衣俊俏的鲲国使臣,终于想起了在哪儿曾经见过那张脸了。原来是她啊……
    面上的惊讶之色一瞬即逝,我微微垂眸把玩着几上的酒杯,不动声色地向宴池传音道:
    “你师弟盯着的那人,我们是见过的。”
    “却是见过的,那时咱们在海上,有数的那么些人待在一艘船上,想忘记都难。”
    宴池说的没错。当人处在一个相对隔离的环境时,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是格外引人注目的。何况还是一个美女?我认出这女子就是在鲲国时,曾经对我们有恩的源姓公子的贴身婢女。好像……叫做秋雨的。当时在大船上虽然人也不算少。但大多是些保镖船工,侍女毕竟没有几个,而且又相处了好几日。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印象还是挺深的。
    “她不是那位源公子的侍女吗?怎么女扮男装成了使臣?”。我在道出疑惑的同时,心中一动。源公子,源晟,源这个姓氏可不多见……莫非这两人有什么亲戚关系?想着便转头看去,表面上是看宴池,实则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右方的源师弟。
    要说这源晟可是比鲲国的那位源公子长得好看多了。乍一看两人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相去甚远!一个面貌普通,孱弱沉静。另一个眉目俊朗,矫健单纯……
    “既然侍女可以进使节团,说明那个源公子不简单……”宴池传音道。然后他看了看在他右侧的源晟,出乎我意料地开口问道:
    “师弟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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