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不是说宋连翘是私生女吗,刚出生就被抛弃了,啧啧……”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她那么长时间不上课,考勤缺了多少科?回来照样跟没事人一样,我听说还有老师专门为她延迟了考试时间。”
    “廖长宁那张脸简直帅人一脸血,还那么有钱,要真能跟他有点什么关系……”
    “你知道什么?谁知道包养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老头子也不一定。”
    人总有一个点,是崩溃点。
    这无异于这些日子以来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我心浮气躁,心情萧瑟,几乎不能做任何事情,我根本无法再听下去,哗一声大力将手中盛满排球的网兜往地上扔去。
    她们被我吓了一跳,整个室内体育场都安静了片刻。
    排球四散,碰到不少同学的小腿。
    站在边上的龙静没能幸免,她声音尖利问我:“宋连翘,你想干什么啊?”
    我不欲多做纠缠,转身想往外走。
    却不知道是谁伸出脚绊住了我的腿,一阵天旋地转,我四仰八叉趴在地上,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的大半张脸毫无缓冲的着地,口腔内咸腥弥漫,嘴唇磕出了一道血痕。
    可能是我的样子太过滑稽,众人哄堂大笑。
    我爬起来,转身就抬手抽了那双绊倒我鞋子的主人一个耳光。
    年轻的我,一心就想赶尽杀绝,几乎用尽十二分力气。
    她被我打懵了,捂着脸看我,半天没敢吭声。
    倒是旁边女生上来就抓着我的肩膀一边推搡我一边喊:“你凭什么打人,你算什么东西啊!”人不到危机的关头就不会明白自己的潜力到底有多少,我浑身毛孔都竖起来,双眼通红瞪着她,使劲把她推倒在地上。
    当时只觉得真痛快,她们要伤害我,没料到我已经情绪崩溃无所惧怕,自己反倒吃亏。
    体育老师惊动了辅导员,然后是教导主任以及我们学院的院长。
    我跟另外几个女生都坐在校长室旁边的会议室,我坐一边,她们坐另外一边。
    苏文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跑过来看我。
    我抬头,他惊呼一声:“连翘,你的脸——”
    我的整张脸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右半边脸磕在地上,肿胀淤青得惨不忍睹。
    他面上有心疼神色,低声说:“艺术设计学院挨你耳光的那个女生坚持说自己听觉出现了问题,似乎是要把事情闹大。她是本地人,父母已经过来。”
    苏文叹一口气,说:“连翘,你何必……你知道今天这件事很有可能你会被记大过。”
    我冷冷答道:“我不在乎。”
    苏文不满我今日所作所为,却又没有立场叱责,有些欲言又止。
    他说:“老师通知了你们的家长。”
    我的紧急联系人那栏一直都是空白,此刻倒还能平静。
    她们闯了祸自有父母亲人出头。
    我却不行。
    我站在院长办公室里面头昏脑胀的挨训。
    她的家长对我指手划脚说了几句什么。
    我根本就没听进去,一直面无表情的梗着脸,直到我听到她说:“既然联系不到她的监护人,我女儿检查的医药费由谁来出?”
    我简直想啐她一脸。
    我们学院的辅导员连忙赔着笑脸道:“您看这件事情,这么处理行不行?如果你女儿检查之后耳朵确实伤了,那这个医药费肯定是我们出。如果没有问题……”
    他的话音未落,对面家长立刻表示不愿意。
    他们正想继续争执。
    门口传来一把温和却坚定无比的声音:“所有的费用我来出——”
    廖长宁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在门口站定,看住我。
    我也看向他。
    他身上穿一件单薄棉麻材质淡蓝白格子尖领衬衫,外面罩一件灰色的羊绒衫,一股清逸脱尘的气质袭人而来。我一次又一次沉迷在他优雅沉静皮相之中难以自拔。
    廖长宁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们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
    辅导员连忙迎了上去。
    我依旧默不作声站在原地。
    廖长宁步调平缓走到我身边,揽着我的肩膀,对他们说——
    “楼下有车子在等,会接你们去省医耳科专家沈老那里,所有的费用我来出。如果令嫒检查之后有什么问题,你们需要诉诸法律途径解决,随时联系我的律师。”
    他身后立刻有人递上一张名片。
    金钱与权势,是这个浮世绘一般大千世界中最让人着迷的东西。
    那一刻,我竟然会诡异的因为廖长宁所带给我的虚荣感而可耻的感到满足。
    行政楼外,雨一直不停。
    初冬的校园景致有些萧瑟,空气中水汽凝重,我缩着肩膀站在门口。
    廖长宁到室外就一直在咳嗽,他并没有着急离开,看着我低声问了句:“冷吗?”
    我摇头否认。
    他把自己的开衫披在我的身上,说:“跟我谈谈。”
    我不愿意去,径直推开他的手往雨幕中走。
    他追了出来,抓着我的手腕,还未开口,就咳得惊天动地。
    我与他对峙,等他气息平复。
    他说:“你现在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我已经帮你联系了伦敦的学校——”
    我抬眼瞪他。
    他轻轻咳嗽一声,又说:“你准备一下,先过去读一年本科,还赶得上明年春季招生。”
    我拒绝:“不去,我没钱。”
    他说:“让我来负担你的生活。”
    我牙尖嘴利,讥诮嘲讽:“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包养我?”
    他听到这句话,眼圈发红瞪着我,像是胸口挨了一刀。
    我却觉得无比痛快。
    廖长宁淋了半天雨,脸色愈发难看。
    司机撑一把宽大的黑伞下车,也不敢靠近过来。
    他调整一下呼吸,努力平复自己情绪,低声说:“到车里去。”
    我们并排坐在车子后座。
    我问:“为什么要我走?”
    他说:“你的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你需要去过独立的生活,你应该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意难平:“你不过是因为被我纠缠的厌烦了,想远远将我流放。”
    他没办法,轻轻叹气,低声叫我一句:“翘翘——”
    我受不了:“别用这种语调叫我的名字!”
    他沉默半晌。
    我又说:“或者,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你要把一脚踢开。”
    他警告我:“你不要这么说话。”
    我立刻回嘴:“我本来就是没教养的孤儿。”
    他面孔苍白中透着铁青,克制怒气道:“你是想气死我?”
    我音调升高:“谁不知道——”
    他厉声叱责我:“住嘴——”
    廖长宁积威渐重,我也不敢继续触他逆鳞。
    他无奈极了,又被我刺激得按在胸口咳嗽数声,乏力靠在宽大后排皮质座椅中,温言低声对我说一句:“翘翘,你乖一点,好不好?”
    见他这样,我的气焰大减。
    意气一过,就后悔言辞太过锋利。
    只是,有些冲动的话,入心便是伤人之语,覆水难收。
    我确实需要一个新的环境和生活。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
    ☆、我在所有地方都爱着你(1)
    1.
    刚从国内出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十分低落,整颗心都兵荒马乱,有时候甚至万念俱灰到想冲进满是车流的马路中间。
    我并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而是试着自己调整情绪。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专注于学习和提高自己,制定规范而强制的日程表,将每天必须完成的事情量化。再有,就是顾雁迟的作用,他几乎充当了我半个人生导师的角色,很多事情我都会通过邮件跟他商量。
    最开始我在伦敦ucl的商学院读了一年的本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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