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俩现在不是很好么?”
    夏蝉笑了笑,“等事情都结束了再说吧。”
    对贺槐生而言,与贺启华的战斗,恐怕才是他摆在第一位的问题。
    和陈艾佳吃过晚饭回家,夏蝉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夏蝉看了会儿财经新闻,觉得无聊,正要关上去干点别的,画面一转,下一则新闻里忽然蹦出张贺启华的照片。
    夏蝉立即坐直身体,紧盯着电视。
    “……我台记者得知,前两天星晖罢工事件中的主角之一,星晖集团ceo贺启华过去十年间多次出入澳门、拉斯维加斯的各大赌场,欠下多达两亿的赌债……”画面跳转,一段画质不甚清晰,但依然能看出人物是贺启华的视频,视频里背景便是在赌场的牌桌上,贺启华似是输红了眼,正破口大骂。
    “……赌债数额巨大,其中是否全是贺启华的个人资产,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夏蝉心脏砰砰直跳,急忙拿手机上网搜索相关新闻,那几张照片已扩散得铺天盖地。她看了数篇报道,已十分确定这是贺槐生组织放出的料。照片最早的一张拍摄于十年前,那时候贺槐生不过弱冠……也就是说,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收集资料,策划今日的反击之战。
    第二天凌晨,本已沸腾的局面又一次炸开锅,新一轮照片放出来,这次是针对贺启华的私生活——照片多达二十张,其中不乏尺度颇大的,甚至男女都有。比起赌博,这样的丑闻更能吸引大家的眼球。
    当日,星晖股价大跌。
    夏蝉没敢联系贺槐生,所有新闻反反复复看了多遍,再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便给张彧打了个电话。张彧告诉她,公关部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事儿生死攸关,公关部以前从没遇到过。据说,贺启华打算马上召开董事会议,打算让董事会通过他进军软件产业的提案,借以转移外部的视线。
    最后,张彧感叹道:“小贺总这一招真是狠,都是一家人,下起手来怎么没一点儿顾忌……”
    挂了电话,夏蝉脊背发凉,越发替贺槐生担心。
    贺启华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要是狗急跳墙,保不准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身,或者,当年贺启华既能在刹车上动手脚,如今又何尝不能如法炮制?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贺芩。
    她给丁永贵打了个电话,委婉地提及此时,丁永贵说:“贺总早就想到了,大小姐现在有人二十四小时全程保护,出不了什么差错。”
    夏蝉松了口气,是的,贺槐生从来心思缜密,不至于把弱点漏给敌人。
    丁永贵又说:“还有,夏小姐,其实也有人在保护你,虽然贺总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希望夏小姐尽量呆在屋里不要出门,以免给安保工作造成不必要的漏洞。”
    夏蝉一震。
    过了片刻,她问:“他这两天好吗?”
    “还好。
    丁永贵这人一贯公事公办,夏蝉知道问不出什么细节,只得挂了电话。仍旧放心不下,便给贺槐生发了条信息,“一切保重。”
    很久以后,贺槐生方才回复:好。等我。
    夏蝉便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只在小区周围活动,去趟超市,或是买个菜。
    三天下来,相安无事。
    夏蝉一直跟张彧保持联系,被告知后天公司便要举行董事会议。如今贺启华丑闻热度未停,星晖股价还在下跌,这么下去,恐怕将要伤及根本。
    正这时,夏蝉又收到一则噩耗,谢星洲的妈妈手术之后引起并发症,去世了。
    夏蝉看着谢星洲发来的信息,手心发凉。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跳出来:她生前说了些过分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如果我知道她是这个意思,就不会让你来了。
    夏蝉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回复:节哀。
    许久,谢星洲没再回复。
    凌晨,夏蝉突然接到谢星洲的电话。
    她这人骨子里就不是残忍的人,实在不忍心不接这个电话。
    谢星洲在那边,喊了一声“夏蝉”便不再说话。
    夏蝉也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她听见谢星洲声音黯哑地说:“我买了点儿啤酒,我现在你楼顶上,你能不能上来,陪我喝两杯。”
    夏蝉沉默片刻,说了声“好”。
    她换了身衣服,拿上钥匙和手机出门。
    城市光污染,即便到了晚上,天色也非完全黑沉。夏蝉一推开门,便看见谢星洲坐在天台的护栏上,白色衬衫的衣摆被风刮着,那背影似要随时坠下去。
    夏蝉心里一惊,“谢星洲。”
    片刻,谢星洲回头,看她一眼,从护栏上下来。
    谢星洲把搭在臂上的外套往地上一铺,“坐。”
    夏蝉看了看,还是坐了下去。
    谢星洲开了一罐酒,递给夏蝉。
    夏蝉接过,先没喝,只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谢星洲喝了口酒,“在超市遇见你那次,没忍住跟到了楼下。”
    夏蝉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谢星洲声音发苦,“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就那一次,我保证。”
    夏蝉不至于非得挑这个时候往他伤口上撒盐,便也就没说什么。她抿了口酒,酒液冰冷发苦,不知怎的,就想到给谢星洲践行的那次。
    谢星洲也没说话,只闷头喝啤酒,很快,地上便散落一堆的啤酒罐子。
    夏蝉叹了声气,“少喝点。”
    谢星洲笑了笑,忽然问她:“你有没有烟?”
    “你不抽烟的。”
    “我想试试。”
    “……我戒了。你别抽,那不是好东西。”
    “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味道,会让你忘掉苦闷吗?”
    夏蝉沉默片刻,“那只是一时的,太软弱的人,才会借助于烟酒。我很软弱,但你不是。”
    谢星洲低笑一声,“不,你这人其实比谁都坚定。我记得你说的话,做了决定,就绝不回头。事实上,我做不到。”
    夏蝉拿起易拉罐,又喝了一口,“回头没用。”
    谢星洲抬眼看着她,扣在啤酒罐上的手指猛地捏紧,“……如果我说,有用呢?夏夏,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第44章 槐与蝉声(08)
    夏蝉想也没想,“谢星洲,别说这种让我会看不起你的话。”
    当年,他说要离开崇城奔赴帝都,他说“夏夏,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不敢耽误你,我们分手吧”。
    她没做挽留,只问了他三遍“你想好了吗”。
    每一遍,他都说“是”。
    谢星洲低声一笑,笑得眼眶湿润,“看不看得起,这些都是虚的。”
    夏蝉抿着唇沉默,凌晨的风吹得她身体有些凉,心里却是平静的,再也不会因为这个人泛起波澜。她突然觉得,给谢星洲践行那晚,出来便遇到贺槐生,兴许就是一种冥冥注定,此后,她被裹挟着卷入他的人生,喜他所喜,忧他所忧,失恋的空落和苦楚渐被填满而不自知。
    她打小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从小幻想着能够受人庇佑,却总在生活的路途中颠沛流离。所以,她崇拜强者,强大得能够让她仰望,她才会倾慕。
    从前,她以为谢星洲是这样的人,直到他弃船而逃,留下她一人独自迎对风浪。
    夏蝉将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从地上站起来,“早点回去休息吧,你还有弟弟需要照顾,节哀顺变。”
    谢星洲跟着起身,却突然伸手将夏蝉手臂一抓,往自己跟前一带,紧接着急促逼问,“夏夏,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给过你机会,我曾经问过你三次。”夏蝉使劲一挣,然而谢星洲握得紧,她一下没挣开,便有些恼了,“你放开我。”
    谢星洲直视她的眼睛,“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夏蝉斩钉截铁,“没有。”
    静了片刻,谢星洲从鼻子里笑出一声,“你看上了贺槐生哪一点?”
    夏蝉没想到他竟会提起贺槐生的名字,愣了一下。
    “能送你车,送你房子,还是能给你用不完的钱?夏夏,我以为你不是这种肤浅的人。你当年怎么说的,你说你有一个不幸的家庭,令人羞耻的母亲,所以你只想找一个普通人,过安稳的生活。这话,你还记得吗?”
    夏蝉心里怒火中烧,紧咬着牙,扬手便是一巴掌。
    谢星洲动也没动,笑,“生气了。”
    夏蝉再不想跟他纠葛,扭着手臂,使劲挣扎。
    谢星洲却就势将她一揽,两条手臂钢铁似的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他呼吸里一股浓重的酒味,声音沉冷,似是从深渊底下发出:“夏夏,对不起。”
    ·
    发酵多日,星晖的股价一度跌停,一时之间,人人自危都知山雨欲来,星晖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董事会召开当日,整个写字楼里,除了键盘和鼠标的声音,所有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大气都不敢出。
    会议室已经准备就绪,九点半正式开始,会议结果,将极有可能决定星晖是否改朝换代。
    陆陆续续,董事步入会议室,贺槐生是最后一个。
    会议室大门一关,所有人开始屏息等待。
    贺启华在会议桌首席上施施然落座,连日来的网络上不断疯传的丑闻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分毫的影响,隐匿多日,他今天再次现身,依然精神抖擞精神焕发。
    作为董事长,他自然率先发言,“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以前,多少次风雨兼程,大家一道过来了。十多年,不容易,今天星晖又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希望这次,我们依然能够同舟共济。”
    在场无一人应答。
    贺启华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那会议开始吧,资料各位董事都看过了,今天,咱们就来讨论讨论我这份提案。”
    “贺董,”忽有一人开口,“董事会需要你对近日流传的新闻做出一个合理解释。”
    贺启华摊手,笑说:“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清者自清。人这一世,总要遭遇一些莫须有的诋毁。”
    “视频和照片又怎么说?”
    贺启华逼视这人,皮笑肉不笑道:“你如何知道没有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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