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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肿胀(完)
    攻打太过顺利, 剩下的就是收尾工作。
    再次进入楼内,他们被楼里的人带着到了青囊楼下的一个个地牢,牢中关押着各色一看便得了病的病人, 他们大都面黄枯瘦,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让人恐惧的是,在他们的腹部大都有虫子在剧烈的蠕动。
    带路的人告诉他们, 这些人就是养蛊的容器人, 而除了这些人,还有各式各样的药人, 他们被迫服下各式各样的药,来以此验证某些药物的属性和作用。
    这些人被抬出来时,有一大部分竟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外面的光亮而受了刺激,便这样失去了性命。
    搂外古木林的地牢里则是如小云所说的,关押的大都是有了脾湿之证的病人, 和他们在祭台上看到的那些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病症,只是轻重不同罢了。
    他们还在古木林外看到了被抬上山的山匪们一部分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一处坡下, 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 还有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
    看到尸体的山匪们有愤怒有悲伤,然而他们更多表现出来的却是对青囊楼里财富的觊觎, 他们在楼里竭尽所能的翻找一切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和钱财。
    这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随我来。”
    赵钰轻轻扯了一下荆希的衣袖,带着她暂时躲开了那些山匪,甩掉了时及小云二人,走了一段路, 绕到另一处有溪水流出的地方。
    “来这里干什么?”荆希问,看着眼前的小溪流哗啦啦急促地向山下奔腾,这是和瀑布完全不同方向的另一条溪流,或许,这还是另一条大河的源头。
    “你可知,这条河流向何处?”
    “何处?”荆希愣了一下,顺着溪流的方向向下望去——只能看到连绵的群山和一片不见边际的绿色海洋。
    但是,这个方向……
    荆希抿了抿唇,“敖溪镇。”
    赵钰点了点头。
    “可我们并没有在此处发现那个出现在火葬场的死人眼。”
    “不错,”赵钰道,“但是,我在一个空置的地牢门口发现了刻着的‘时疫’二字。”
    “看来,从烂喉丹痧到现在的肿胀之病,都是那杏林谷所为了?”
    “杏林谷?”
    荆希这才想起赵钰并没有听到楼主的问话,她告诉了他包括那个阵法的事,只是隐去没说当时自己听到“长生不老”时心中的泛起的怪异。
    “长生不老?”赵钰道,“我们再去那个阵法看看。”
    回到了祭祀台,赵钰沿着阵法边线走了一圈,又回到树林边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后,半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枝,在泥地上开始画图。
    片刻后,阵法的缩小版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个阵你认识吗?”
    赵钰没说话。
    荆希看着地上的阵法,这么一画出来,要清晰很多。
    中间是太极模样,两边放置的人又是一死一生。
    而太极则是古人对于万事万物生成的最高理解,黑色为阴,白色为阳,而几乎每一个事物都有阴阳之别。
    就像这个图上,死为阴,生为阳,阴阳交感而万物始生,哪怕是荆希这样的外行人,她也能明白这个寓意,“这个阵象征的是新生?可这样不就矛盾了——新生为何又有凶兽镇压,又是大悲咒消除怨气?而且以比重看来,分明是死多而生少。阴盛阳衰,这个阵也不能成立吧。”
    “并不全是,”赵钰补充上几个象征凶兽的圆圈,独留南边敞开,“南方开口也算是生门。”
    加上南边生门,如此倒也是平衡了。
    “那新生和长生那也是不同的,楼主说的,他们追求的可是长生。”
    “不错。”赵钰答,但后面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所以,这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收拾残局下山。
    山匪们怀中抱着腰间绑着满是从青囊楼搜刮出来的财物,往山下走的时候瞧着心情倒是挺好。
    荆希和赵钰走在他们后面。
    “如何,你那边的人准备好了么?”
    “应是到了。”
    闻言,荆希便笑了。
    刚一出林子,山匪们看着围在外面的大群官兵一下都傻了眼,山匪们下意识看向赵钰,却见为首将帅从官兵后面走了出来,直直走向赵钰,抬手行礼:
    “末将见过王爷。”
    山匪们:“………??!!!”
    这是什么情况!人家是认贼作父,他们这算认官做头儿了吗?
    赵钰看到来人似乎也有一丝惊讶,“邵伯伯,您怎么来了?”
    邵启正待回答,却忽的听到一声:“爹爹!”
    他回头看去,就见小云疾步前来,他一时失了声……这是他失踪了三年的女儿!
    与此同时,小四儿撕心裂肺的一声“王爷”也响了起来。
    *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此次借由青囊楼之事,不费一兵一卒攻上山,将此处几座山上的土匪几乎一网打尽,将他们全部押下山之后,男人们将会进军服兵役,未婚女人和寡妇们可领钱后自谋出路,已婚的则可以选择随自家男人随军,也可在此安置等待丈夫回来。
    而山上下来那些无父无母的少年未束发则送往育幼所,已是束发之龄的可以领一笔足够生活一年的钱然后去另谋生计。
    还有山上救出来罹患病症的人,由朝廷负责出钱进行治疗,但有的病患病的严重,能不能治好也是未知数。
    但若是的确丧失了谋生能力,朝廷也会安排他们前往老养居,自有人照顾他们未来的生活。
    只是其中最令人遗憾的,无非就是那些明明才十几岁便已经得了这样病的少年们了,这种湿邪致病很难根治,尤其是比较严重的那些孩子,这个病痛会伴随他们一生,而这些,完全是人为因素造成的。难以不令人愤怒。
    因此青囊楼上的高层,包括楼主在内基本都被处以死刑。
    而邵启作为朝中一品大元帅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则是,赵钰的兄长,也就是皇帝,来了。
    说来是巧,赵忧是微服私访往南巡,但即便是南巡也不会走到这样偏僻的小镇,但就在赵钰让当地县令给上面的州府报信的时候,赵忧恰巧停留在那儿,如此,皇上才携同邵启过来了。
    县衙书房里,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赵忧正值壮年,才四十来岁,但是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身体羸瘦,面色也是苍白毫无血色,只能依稀从眉眼看出此人年轻时必定也是个美男子。
    赵钰看着兄长面上不无担忧,只是面无表情惯了,不熟悉的人并看不出来,“皇兄,近日身体可好。”
    “也就那样,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么。”赵忧说话间带着微微的无力和困倦,“对了,倒也是我忘了与你说,我本以为我此次出行很快就能回京,因此才召你来京城,倒不成想,身体实在是拖累,行到南方不得不停下休息,不能赶路。不过在此遇到也好,你也不必往京城去了。”
    “嗯,那皇兄召我回京是有何事?”
    “倒是真有些事。”赵忧喘了两口,捂住心脏,顺了顺气,正色道,“西南地方近来出了些事,那边的百姓不知为何有些暴动,不断劫掠附近中原百姓。朕记得你幼时也在那边的普陀寺修行,封地也在那儿,想必对那处地方民风也算了解,朕现在就命你执西南军虎符,即刻前往西南边境处处理暴乱。”
    “这……”赵钰摇摇头,“皇兄,此你知事我办并不妥当,还是让邵伯伯去吧。”
    自古藩王无实权,军权更是要命的权力,赵钰虽自幼在寺庙长大,也知道这个道理,无关乎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如何,这权力的东西他是万万不能碰的。
    “瞧你说的什么话?”赵忧笑了笑,虚弱的咳了两声,“哪能什么都让邵伯伯去呢?他年事已高,又才找到女儿,必然想要与伯母分享,怎会愿意又出远门?何况,我这身子……”赵忧叹了口气,“你也知晓,我这破身子随时可能一睡不醒,这偌大的江山放在这儿也不能后继无人,你且早早磨练磨练,日后这江山朕也才好放心交给……”
    “皇兄!”赵钰忍不住蹙眉打断他,“皇兄身体肯定能恢复,尚且还有小侄儿在,又何出此言?”
    “你也别安慰朕了。”赵忧笑了笑,神情无奈,“朕的身体朕自己还不清楚?而宫中麟儿年龄尚幼,朕走后他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即便是他,那也得由你这个亲叔父来教养辅佐才行。”
    见赵钰还是蹙眉不言,赵忧顿了顿,话锋一转,“罢了,既然你不愿,那不如这样,你就当帮为兄一个忙,去西南一趟,虎符就当保证你安全,回来时再把虎符还给朕,如何?”
    赵钰本还想拒绝,然而接触到赵忧带着浓浓疲色还强打精神的模样,他顿了顿,终究还是答应了。
    “这才对。”赵忧笑了起来。
    “说来,”赵钰道,“臣弟近日来识得了一位大夫,医术尚算得上高明,臣弟请来给皇兄看看可好?”
    “不必。”赵忧摇摇头,“宫里的御医放在民间哪个不是医术高超的神医,他们都说治不好,一个江湖郎中能有什么用?”
    “总是要试试的。”赵钰低声答。
    “真的不……”赵忧看着赵钰低落的模样,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也罢,那就看看好了。”赵忧看赵钰的眼神就像宠溺一个孩子,“倒是难为阿钰一片心意了。”
    赵钰敛下眸中伤感,起身,“那我这就将她请来。”
    荆希时及以及镇上的和随皇帝出行的一些大夫正在给山上回来那些病人看病,他过去时,赵钰刚好听到一个被荆希负责的少年大声而悲戚的质问:“你们不是大夫吗?为什么会治不好我的病!”
    荆希顿住手上动作,一时竟呆愣在原地,她看着少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惨相,不知该如何回应。
    呆立良久,荆希俯身轻声和少年说了几句话,光线照的她的侧脸格外温柔,嘴唇开开合合,直到安抚少年的情绪平静下来,荆希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赵钰。
    “怎么了?”荆希朝他笑了笑。
    “来请你为我皇兄看病。”
    “我可能治不好,”荆希声音低了下去,“虽说我是大夫,但大夫其实有很多病症都是无能为力的。世上病症太多,治疗方法太少,作为医生,其实我们大都是很无奈的,就像我的老师曾说,治病是看运气,只偶尔能治愈,而常常在安慰……我们总是无法治好每一个人。”
    赵钰忽然就张不开口了。
    “走吧,愣着干嘛?”荆希越过他,“不是说给你皇兄看病吗?我虽说的确可能治不好,但是哪怕能安慰安慰他也是好的啊。”
    赵钰跟了上去。
    一进门,荆希却率先在门口愣住了。
    “怎么了?”赵钰问她。
    荆希敛下眸子,“无事。”
    赵忧的病荆希确实无能为力,他本来体虚,又长期劳累,引起心气虚衰,期间又不曾注意,久病之后现在已经进一步发展成心阳虚,阳气不足,因此他会畏寒肢冷,胸闷气短,胸痛,且面色晄白。
    这样的病只能慢慢调理,然而一看他平日里的吃食和药方,也用不到她了。
    “不要过于劳累,一定要注意休息,饮食要规律,不要动不动就不吃饭了。”荆希最终只能如此嘱咐。
    赵忧笑着点点头,“好。”做不做却是没有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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