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例和妃先和禾青说了弘昰在宫中的事,禾青谈吐往日里闲情,便提起了这一桩秋狩。
    “皇上的意思,这回是宫里许多人都一起,算是凑个热闹吧。你家那两个,定然也跟着去。雍亲王向来宠你,少不得点你名,我今日和你说,回头你记着打点府中。”和妃笑着道。
    禾青点点头,“不是说了十月去?”
    “谁说得准?皇上这会子瞅着身子好点,不愿意在宫里熬着苦药吃,是打算早点出宫,也算是活动筋骨。”只是那把老骨头了,实在是难以预测。和妃有些唏嘘,她如今还年轻,脸面上了不得的受了康熙老来最后最疼的女人,可实际上的滋味谁晓得。
    原来是怕生了孩子有顾忌,怕保不准。等好一点了,康熙却老了,几年下来没有动静。现今动不得了,就更不要想了。
    禾青见和妃这么说,心里约莫明白,“这个是自然的,还是要麻烦娘娘照顾弘昰一二。”
    第191章 齐坐吃果闲话常
    康熙出行,佟佳氏镇守宫中,身为后宫之首,首先就是安排好御医随从。
    和妃只管顾好自己就是,弘昰身边的奴才一众,早早也收拾妥帖,以防万一。禾青回府的时候,果真雍亲王回府后在四福晋那处吩咐一趟,就到了赋闲居士。
    禾青正垂涎欲滴春分手里的蜜柚,这是今儿早入库的新鲜水果,因是红肉既好吃又好看,遂禾青头一个就馋上,等着要吃。雍亲王一来,禾青连忙起来行礼,叠声的让雍亲王坐下,端着小碗上还剩一小口的糖蒸酥酪。
    雍亲王看了禾青一眼,又看了春分,道,“十月秋狩的事,可是知道了?”
    禾青点头,把碟碗一推。等夏至端了下去,方道,“进宫时,和妃娘娘说了。还说这日子说不准有变动,让我回府静待佳音。”
    “弘昰这孩子见过了?”
    “见了,还说秋狩之事不用理他。身边奴才打理的好,又有和妃娘娘在宫中照看,没什么事情。”红肉蜜柚剥了出来,露出了莹红的果肉,禾青不由得看了几眼。
    雍亲王低着头,在抽屉里拿出了夹子。矮几的果盘里,还有些核桃。禾青见雍亲王要吃那个,两手撑在矮几上看着,“今儿闲着无事弄了几个,四爷趁着吃了。”
    三儿闻言,自另一处拿出了一张小碟,正有约莫四五个核桃的桃仁。
    禾青把碟子一推,雍亲王看了一眼,拿了一颗放到嘴里,“虽说核桃是难吃了点,但也如花生瓜子一类,亲手而为才有香趣。这都是七八天前进的,你还没吃完?”
    回回过来,禾青都是吃厨房里做的,或是水嫩的瓜果。雍亲王看不得禾青这么挑嘴,禾青却径直摇头,有些难受的拧了眉头,“一两颗还罢,多了还有些腻。再说要四爷你连着吃肉,只怕也不愿吃了。”
    雍亲王大小也是佛教的大师,很有心得。习性也很有相关,这些年来唯一的挑剔就是多菜少肉。若非不得已,雍亲王只怕碰都不碰。自己不过是说一句罢了,又讨一回刺,雍亲王就怕禾青顺势点了好些肉食作膳,自觉的敛了眉宇间的笑意。
    春分恰到好处的把蜜柚掰开,数瓣摆放碟盘上,上面两口撕了皮子口,摆上矮几。
    禾青思绪一转,拿了一瓣在手里。
    “院子里你闲麻烦,多少瓜果都不让添进,看着也新鲜。”雍亲王瞟了一眼,垂下眼眸兀自捣鼓核桃。因夹着费力,反而垫了板子,拎着锤子梆梆敲了起来。
    禾青闻言,弯着眼睛很是乐呵。心里甜滋滋的,身子前倾靠过去,道,“原来想着要吃点难免的瓜果,庄子未免太远了些。底下的管事一茬接一茬的走,劳神劳力的,功夫太琐碎。上个月见了缝,在京城新得了一庄子,费了我不少银子。”
    “不少,却也舍得。”雍亲王闻言一酸,他一个大爷们向来养尊处优,从不管这些,也不用自己体己。又因着自己的身份和处事,手里能过的银钱实在不多。便是有,也没有禾青这样大大方方借他威势妥帖行商之事。
    禾青洋洋得意自己的行径,见雍亲王憋着几个字,喀拉一声敲了个核桃出来,不由伸手讨要。雍亲王没好气的放在禾青的手心里,禾青笑嘻嘻的把核仁捻在手指头上,往前一松。雍亲王挑着眉头,张着嘴就吃。禾青摸着微润的指头,道,“不过此事说是凑巧,怕也是有人看着四爷的面上,刻意逢迎的。我叫人看过了,没什么不该有的,便应话买下,并不费四爷功夫。日后收成一等,都分三成给四爷吧,可好?”
    这事不是禾青头一回做,向来底下都有人来问一回。若是雍亲王答应了,禾青便办了。雍亲王粗粗的回忆了一下,似乎真有此事,遂不满的睨着禾青,“才三成?”
    “三成不够么?”禾青又递了核仁过去,面上很有些严肃,“庄子里外管事的,个个奴才,里外打点还有种植收成,在外经营尽都是我的人,我劳心。四爷就是卖了一回情面,日后就坐享收成,还有何不好的?”
    再多一点,禾青就当真急了。
    雍亲王蓦地叹了口气,瞅着禾青略显愁眉,“你原来不上心,总觉得亏了朝曦。可如今你有无甚支出,何必这样小气?”满脑子的银钱,一副前半辈子仙气太足,要把后半辈子弄个粗俗世人,嘴里恨不得挂上一串更好的架势。
    禾青被噎了一口,瞪着雍亲王,“现今吃饭的人越发多了,存好了等乌希哈日后出门腰包也能多些不是。”
    自己是妾室,可自己眼下的孙子孙女却都是嫡出,正经要多稀罕疼爱一点。雍亲王见禾青说的理直气壮,知道对于朝曦鞭长莫及,孩子也都是大人了,索性把心思放在孙辈上,省的心里纠结又惹的孩子厌烦。弘昫在府中,早就压过了弘昐的地位。即便是弘历,也依旧如此。里外的风声不是没有,但他至今压住罢了。弘昫不是世子,但因是世子打点的,要办的,也都齐全了。莫不然,也不至于在禾青虎视眈眈下,数年来才得了一子一女,无暇闲情儿女私情。
    朝曦是最窝心的,最闹腾的人一离开最勾人念想。又因为朝中,连最小的弘昰还在宫中,年节时分都要以示恩宠的陪在康熙身侧。论起来,自己的如鱼得水,又何成没有孩子乖顺懂事的助力?可大可小,雍亲王看在眼里,愈发觉得低了一头,只能恩恩两声。
    雍亲王一副随她去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偏又很纵容她一般。禾青凝了一眼,心想府里的女人就是被这幅面孔骗了过去。
    禾青眼里含着刺,雍亲王兀自装作没看见,吩咐道,“这回你去,要上点心。若是汗阿玛宣你,也不必思虑过多,叫你做什么径直听话就是。”
    人老了,少不得就要念旧。原来在他年轻记忆力活着的人,七七八八都让康熙关怀了一个遍。好的坏的,自然都有。禾青这个曾经的贴身侍奉,成了现在的雍亲王侧福晋,怎么也错不开的。禾青微怔,上一回搀着康熙走了一路,原来心里的生疏和忌惮也抛之脑后。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禾青默默念想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心事解开了,想到康熙愈发不怕。活似当年年轻不懂事的模样,还有些期待。
    禾青一心一意要吃红肉蜜柚,雍亲王一面叮嘱此番要事,一面手下忙活着弄了好些核桃。禾青都逐一拿在手里,剥开核仁喂了雍亲王,再抽空给自己吃两口东西。禾青闹归闹,听得却很认真,再没有一点敷衍。一双杏眸直直的看着雍亲王,没有太多的缱绻别意,唇瓣微抿,眉目说不出的柔婉。
    每每静下来的时候,才衬得起这一张脸来。雍亲王看着,心里没得岔了一句。
    把事情交代了,雍亲王这才觉得嘴里发腻,连忙喝了几杯茶,才忍住恶心。禾青见此,把手里剥好只有果肉的蜜柚递了过去。雍亲王欣然接受,想起了一事,“你大哥前两天回京,寒暄间,提起了你二哥。”
    雍亲王知道有武有本这个人,但也是当年一见,偶尔武有本肆意洒脱,办的事也可称离经叛乱。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也自然的成了武家忌讳的名号,不再提起。
    禾青倒没有受到武国柱的气愤,但相同的也没有太大的涟漪。虽有些惊愕雍亲王没得提起了这个人,但想想自己这几天都没有收到武有志的消息,眼下掠过一丝了然的神色,不冷不淡的点了头,“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看来还是有些挂念的。雍亲王看在眼里,心里得意,颇有些邀功的味道,“你大哥说,是好事。”
    禾青嗤的冷笑,应和雍亲王的话,“原来不就是江湖潇洒儿郎,就他的脾性,多半是混的如鱼得水。否则,决计不让人知晓他,免得看笑话。”
    说武有本在武府自小不差武有志什么,说是庶出更像嫡出。养的整个人心性极高,尤其是原来见武有志在朝廷办差做了武官,却觉得武府门第不高,如此渐进正好,不用他劳神读书嚼字。于是等武有志见到的那会,武有本才顺势,不冷不热的递了封信个武国柱报备一声,又是销声匿迹,再无丝毫消息。
    “似乎是在一处定了下来,这回凑巧遇到了。”
    “他没躲?”禾青嘲讽反问。
    雍亲王摸了摸鼻子,摇头,“你大哥叫人回礼,仍住在那处,见了人还主动邀客。”
    禾青有些稀奇,侧目的打量雍亲王,牙齿压着低声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么细致?”
    雍亲王得意的一挑眉头,“你大哥与我说的小心,就说仔细你恼了。唯恐只言片语不清楚,偏他舌头打结说了好久好多,听不听?”
    禾青没好气的看着雍亲王,摇摇头,坚决道,“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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