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妍愣愣地看着他,才转瞬之间的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时屋外又传来闹哄声,朱墨带着几人押着夏氏走了进来。
    如今处境互换,前后也没多久,吕妍看着夏氏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她却并没有得胜后的喜悦。
    吕妍回过神来,看着杜影道:“影,你且解释一下。”
    杜影抬头,一张俊容隐含着戾气,“朱护卫向属下传话,属下便带着众兄弟一路赶来,却不想那纪将军早已派人埋伏在城西,属下中了计,恶斗一场才匆匆赶来,想不到还是来迟了。”
    纪憬果然老谋深算,就知道她的人马会从城西过来,怕是城西梅花庄早已被人盯住,若不是梅花庄内另有乾坤,吕妍也不会有几个月的安生日子过。
    “你且起来,此事也怪不得你们。”
    这边朱墨也跪了下来认罪,听到吕妍的话,两人却依旧不肯起来。
    吕妍心中也有些恼怒,看着两人,责备道:“你们既然知道错了,便各人领二十大板,打完了再来。”
    两人听后才起了身。
    屋外传来两人行刑的声音,吕妍则派了丫鬟把妙义扶入了内屋。
    刚才吕妍只是被人按住,还没有对她做什么,所以衣裳还算是端正的,她拿下杜影的外袍,冷然看向夏氏。
    “本宫没有你卑鄙,当然不会让人污辱你,但你先前对本宫所做的一切,本宫必会从你身上一点一滴的收回来,你做好准备吧,本宫会让你夏家在整个南朝都无立身之所,从此南朝、彝地再无你夏家半点血脉。”
    夏氏面上大惊,跪了下来,惊恐的看着吕妍,颤抖的问道:“你要杀了我整族?”
    吕妍冷眼看着她,“不,本宫不想脏了手,本宫会把你夏家流放关外,永世不得进南朝以及彝地。”
    “你——”夏氏伸手指着吕妍,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你如此狠心——”
    “本宫狠心?本宫几次三番的让着你们,你若不对本宫出手,本宫或会念着佘氏最后的请求,容你在殿下身边,与本宫共同伺候殿下,然而你却并不安生,你一直便想本宫置于死地,本宫又何必要仁慈。”
    吕妍说完不再看她,向护卫吩咐道:“带下去,好生看着,待殿下回来,再行处置。”
    如今清秋郡的整个王府都被吕妍控制住,先前的护卫被朱墨的人杀的杀,俘的俘,再看不到半个身影,一切只待梁王凯旋归来。
    六个月过后。
    吕妍正在缝制衣裳,一旁的妙义含笑劝道:“娘娘,你已经坐了几个时辰,该休息一下了。”
    吕妍抬眸,摇了摇头,“还差一点点就成了,我若停下来,心里慌,无所事事。再说殿下马上便要回来了,我得加紧做好才行。”
    “是啊,殿下终于收回彝地。”妙义上前靠近吕妍,两人开始讨论花样。
    就在这时,朱墨匆匆从外跑了进来,吕妍抬眸看去,朱墨跪下,脸上大喜,回禀:“娘娘,殿下凯旋归来了,已进了城门,马上便要到府邸了。”
    吕妍当即一愣,手上的活计往案几上一放,猛的起身,“真的?殿下已经回来了?”
    “是的,属下早派了人守在清秋郡的城门处,刚才殿下派人过来通报,队伍马上便要来了。”
    吕妍再也顾不上了,提着裙子往外跑去,刚出了院门,杜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紧跟着吕妍身后,保护她的安全。
    吕妍就这么一路急跑,刚出了府门,就听到急促的哒哒声,她循声看去,就见刘卓一人一骑从那晚霞中,踩着落日余晖踏马而来,他一身金钢铠甲,披着一件长披风,逆着风就这样匆匆而来,他的身后除了那炫丽的夕阳,似那街景都不见了,如那天神般从天而降。
    吕妍不知不觉中,脸颊上尽是泪水,他回来了,他平了彝地回来了。他便是她心里的那座大山,他便是她心中的天。
    枣红色的骏马停在吕妍面前,吕妍痴痴的看着马上的人儿,刘卓向吕妍伸出手来。
    吕妍含着幸福的眼泪,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刘卓轻轻一带,把吕妍拉上马背,横坐在他的胸前。刘卓轻夹马腹,骏马向前奔驰。
    过府而不入,他要带她去哪儿?然而对于此时的吕妍,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到哪里她都愿意。
    府外杜影与朱墨两人紧跟了两步,最后停了下来,朱墨拉住杜影说道:“别再跟了,娘娘有殿下保护着,绝不会有危险。”
    杜影停下。
    吕妍窝在刘卓怀中,闻着那久违的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只觉得一片心安,他终于平安归来了,真的太好了,即便让她短几年的寿命她都是愿意的,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马一直往山上奔去,一直上了山顶,马才停了下来。刘卓从马上下来,再把吕妍抱在怀里,就这样一直抱着她来到山顶之上才把吕妍放下。
    前方是绵延的山脉,左边是清秋郡再往前是苍州。
    刘卓指着苍州以及清秋郡界以南,他说道:“这些,便是我要送给娇奴的大好河山,以后就是我同娇奴执手,共创锦绣山河。
    吕妍望着这片疆土,许久才回过头来看向刘卓,“异,我们终于有落脚之地了,如今南朝夺嫡之战尚未结束,各地造反的起义军连绵不断,看如今局势,怕是还得两三年南朝才能稳定局势,如此我们便利用这两三年的时间,巩固彝地的江河与地位。”
    刘卓搂着吕妍的肩,望着这片疆土,点了点头,“一切都听你的,以后这片国土之政事,你都可以参与。”
    “异……”吕妍错愕的看着刘卓。
    刘卓低头看她,“你害怕?”
    吕妍点了点头,“老臣们肯定会反对,况且祖训有言,女子不得参政,我——”
    “这是彝地,我说了算,他们不敢有非议。”
    “可是纪将军——”
    “他……”刘卓沉默了一会,才道:“他也该想明白一切,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而已,也该觉醒了,以后这彝地便是我刘卓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无人再敢约束于你。”
    吕妍再也控制不住,她抱紧刘卓,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轻声喃喃:“异,这一世有你,真好!”
    刘卓双臂环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间,闻着那淡淡的幽香,吻了吻发梢,“以后就由我为你撑起一片天空吧!在那里,你尽管施展你的才能、你的抱负,再无人敢阻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番外,这两日便奉上。亲们若觉得春春有所进步,就去围观春春的新文,谢谢!
    ☆、番外
    吕府济州别院,一个四进院子,外围用青砖高墙沏成,相较于周边的茅草石屋非常显眼,这里是吕府三年前购置,周围方圆几百亩地都被吕府一并购置下来,接着运来一批农仆,从此此处成了吕府的农场,这里地处位置占有先天优势,土壤肥沃,栽种粮食相较于别处要丰厚的多。
    这处豪华的宅子虽新建没几年,可宅子内却没有什么人气,统共也只有一位主人在此处休养,一年前因为这位主人的到来,宅子闲置下来的花园被种上了花圃,一年过去了,又是一个夏天的时候,满园子的花香怡人,香氛飘荡在空气中,传出宅外,有许多的农仆忍不住绕着弯儿从宅子后的小树林里经过,每每这时,便会停下来休息片刻,既能闻到这空气中异于别处的花果香味儿,还能听到那悠扬的琴音,对于这些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仆来说,从未曾听到这么美妙的声音,一听便痴迷的不愿离去,直到琴音停止,才意犹未尽的散去,再约来日前来聍听。
    这处别院因为这位小主子的到来,那宅子后面的小树林,里面的树木越种越多,如今已独具一林,倒是一个非常好乘凉的地方。
    天已大亮,吕府别院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身浅蓝上襦配牙白色长裙的吕媛从门内走出,她头上凌云髻,一把素银簪,打扮素雅却遮不住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只见她眉目清秀,眼神明亮,秀挺的鼻子与那红如樱果般的嘴唇,白净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笑意。
    她堪堪出了院门,后面一位婆子与两位丫鬟匆匆追了出来。
    “女郎,不可,这外间尽是乡下粗野汉子,多有不便,您还是在院中休养为好。”
    吕媛一年前开始不讲话,那双原本就美丽的眸子却更显得灵活有神,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的下人只要她目光一转便知道她的用意,此时她回过头来,双眸湛湛有神的看着三人。
    那婆子叹了口气道:“女郎,不是老奴不愿,而是怕您的名声有污……”
    吕媛眨了眨眼睛,只看那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动了两下,即便同是女性的两位丫鬟也是当场一怔,那眸里晶滢的东西似泪光又不似泪光,因为她脸上带着笑容,可是就因为这样的一个眼神,两位丫鬟再不愿说出违背她意愿的话。
    那婆子只好吩咐道:“你俩且随女郎在这周围走一走便回来。”
    两丫鬟见婆子松口,脸上也是一喜,终于不用看到女郎那低落的眼神了。
    婆子话落,吕媛双眸一亮,似整个太阳的光茫都收入了她的眼底,无端端让人觉得非常温暖,只有遂了她的意,她就会露出这个温暖的表情,下人们不想却怀念着这个表情。可是一年到头来,女郎也没有几次出得庭院,罢了,那婆子只好独自回了院子。
    吕媛带着两位丫鬟一直往前走,往日里弹琴,她能听到那小树林里的谈话声,显然有许多的人曾在那儿停留过,她今日便是去那儿看看,这小树林一年前种下的苗子可有长高,还有看着这片广阔的大地,她吕家的庄园,她吕家勤劳的农仆。
    说起来一年前无意中中了哑毒,没多久又送来这济州,让她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子,后来时间久了,反倒喜欢起这个地方来,这儿不比城里,没有喧哗的马车、商贩,没有热闹的人潮,这里有的只是平静、安宁,没有纷争,还真是一个休养的好地方,终究这处宅子是二姐姐购得,依着二姐姐的眼光岂会差到哪儿去呢?!
    前不久收到二姐姐的来信,吕家终于返回了京城,听到这个消息她非常的开心,可是那后面说再过些时日会把她接回京城,她有些惶恐,不只是因为她的这个病,她是不想离开这片广阔的大地而去繁华的京都,那里在记忆里都似乎陌生了起来,曾经的生活并没有让她有多留恋,反倒在这里住着的这一年却让她难以搁弃,若是回了京城,她便嫁给京中权贵,想起那些子纨绔世家子弟,特别是自家的两位哥哥,让她更是抗拒。
    信中也有说到她中毒一事,解药是一株六味解语,二姐姐会想法子帮她去寻,她便也不再担忧了,放下心里的思想包袱,她走得非常轻快。
    来到小树林里,因为是早晨,农仆都在田间劳作,不到正午太阳当空不会来小树林乘凉休息,所以此时的小树林除了那林中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再没有任何杂音,显得非常的安宁。
    林中小径通四方,吕媛主仆三人便随意的在林中慢步。
    不知走了多久,吕媛听到一个细微的衣袂声,接着听到后面两丫鬟“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她忙回头一望,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接着抬眸四下寻找,没有看到任何身影,那她们又是如何倒下的?正这么想着,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她慢慢地把头仰起,望上头顶上茂盛的树杈枝叶,这里正处在林中正中心,这么抬头仰头居然看不见天空。
    吕媛皱了皱眉,就这样看着头顶,忽然那树叶遮得严实的地方迅速的掉落一物,不待吕媛回过神来,那“东西”已压将下来,吕媛险之又险的避开,接着是“砰”的一声,“东西”落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吕媛吓得心里怦怦直跳。
    那掉下来的不是什么东西,而一位穿着黑衣的人,就保持着掉落时的姿式曲转着一动也不动了,吕媛站在原地瞧了半天没有动静,才慢慢地靠近此人,从一旁捡了根棍子上前拍了拍,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背着她看不出样貌,但看那人八尺身材,应该是位男子,只是不知怎得从树上掉了下来。
    吕媛靠近,丢了木棍,按下心里的不安,憋着呼吸,伸手探向那人的鼻息,还有气息,她松了口气。接着又来到两位丫鬟面前,探了探鼻息,很正常,估计只是被敲晕。
    吕媛把两丫鬟扶到一棵阴凉的大树下,两人背靠着树躺着,然后站在原地,等了许久,见地上的三人始终没有动静,于是又来到那黑衣男子身边,伸手扶起他,男子的身子非常沉重,吕媛使劲,额头直冒汗,终是把男子扶到了大树下,靠着树干坐好。
    到这时她才看清那男子的长相,一张俊美绝伦的脸,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那剑眉上挑入鬓,双眸紧闭看不出其光茫,唯那泛白的唇抿成一线,脸上肌肉紧繃,眉间隐隐带着一股戾气……
    正在吕媛打量之际,那双原本紧闭的眸子忽然睁开,把吕媛吓得跌坐在地,那目光阴冷如实质,非常凌厉,就这样淡淡地盯着她,让她有种无所循形的感觉,就这种看人的目光,似那天空翱翔万里的鹰隼,终于寻到了猎物准备进攻的模样。
    吕媛那眸光里带着浓浓的怯意,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更带着几分可怜与脆弱。那男子面色微微一变,接着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昏睡在地的两位丫鬟。
    待那男人的目光收走,吕媛方才觉得那身上莫名的压力一松,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目光会有如此可怕,刚才昏睡时那眉间隐含的戾气此时顿现,即便那人不再看着她,就因为与他呼吸同一片空气而让她有些窒息,这男人身上发散出一种冷如实质的危险气息,就算不出声说话,不用眼神注意你,也让人觉得不能靠近他,不敢靠近他。
    男子查看完地形,天间忽然传来一声怪叫,吕媛也发现了,她忙抬头看去,就见那茂叶林中露出半个翅膀,应该是鹰,还不待吕媛有所反应,那男子迅速的捞起她一个翻身起来,把她夹在胳膊下,几个飞掠的动作,就去了好远。
    吕媛只觉得眼前的景色瞬间转移,一柱香的时间,男子的身形停了下来,吕媛的头早已被震晕,头脑充血,落地时已站立不稳。
    男子没有理会她,独自坐在大树下,由得吕媛跌坐在地上。吕媛调节好自己,才慢慢反应过来,这里是……这里绝不是吕府别院后的那片小树林,吕媛起身四下一望,脸色泛白,这周围尽是参天大树,一眼望不着边际,处在这样的树林里,她一个柔弱女子哪还能寻到方向,吕媛于是看向那闭目养神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原本带着红润的脸上有些苍白的不正常,额头上也冒出汗来,原本让人感觉凌厉无比的一个人,似乎要温和了一些,就像一只被人拔了牙的老虎,危险气息也弱了几分。
    吕媛忽然发现那男子的左肩似乎受了重伤,湿了一片,莫非是流的血?穿着一身黑衣,若不是仔细注意,还真是看不出来,何况刚才他那令人难受冷漠的眸子,谁会想到他是一位受伤之人。
    吕媛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挨得他不近也不远,吕媛为什么要坐在这儿,一是为了防止这人突然走掉,毕竟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大门不迈的小姑子哪会知道,心下害怕的紧。二是不敢靠太近,刚才那人目光冷冽的刺入吕媛的骨子里,让她害怕的不敢接近。
    吕媛就这样守了大半日,而那闭目养神的男子却没有半点动静,让吕媛不由得又猜凝了起来,莫不是死了?想到这儿,她脸色大变,忙起身走近。
    上前伸手探了探,是活的,吕媛松了口气,就这几个时辰里,她的心情是起起落落的,明明害怕这人,却又害怕他死去。
    这人流了这么多血,定是受了重伤,如何再不包扎治疗,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熬不住。吕媛起身在四周寻了一圈,听到远处有溪水流动的声音,她忙跑了过去,来到泉水边,上前蹲下,洗了一把脸,又喝了几口水,才觉得人精神了不少,接着又想着要怎么把水带回去呢?
    于是四下里寻了寻,最后摘了一片不知名的野草叶子,就这样接着一点水往回走,来到男子身边,就见男子抿紧的唇。
    她一手把叶子折成一条水槽,一手掰开男子的嘴,把水灌了进去,男子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去,可这叶子装水实在太少。
    吕媛想了想,只好把男子慢慢地扶了起来,男子身材高大,整个身子压将下来,吕媛完全没有力气挪动,动了几下后,她瘫在原地。吕媛休息了一会,最后一点一点的挪动,终是把男子挪到了泉水边上。
    吕媛忍下心中的别扭,把男子的衣裳解开,露出左肩上的伤口,吕媛倒吸了口气,想不到受了这么重的剑伤,虽然用了什么东西封住了伤口,可这次奔波牵动了伤口,周围裂开,血流不止。
    吕媛用泉水擦去血水,再从裙摆处撕下一块布替他包扎妥当。又见男子苍白的脸,便用泉水给他擦了一把脸。
    伸手一探才发现男子额上烫得厉害,受伤严重导致发起烧来。这荒山野岭,上哪儿找大夫去,吕媛有些束手无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吕媛起身在四周寻找有没有能歇息的山洞。
    倒真的被她寻到了一个,看看这天色也快暗下来了,好在寻到了这么一处又浅又小的石洞,洞口前有一股腥臭味,却不是很浓,有些淡,先前这处应该是某只野兽停留的地方。吕媛把洞前收拾了一下,然后返回男子身边,又是一步一步挪回洞里,此时天色完全黑将下来。
    一向未出过远门的吕媛,就这样的又惊又怕的坐在石洞口守着,每每听到那外间传来的野兽嘶吼声总能让她胆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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