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答应过你,带你也去那个小酒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行——明日太后诞辰,想来也要留你再在宫中多住几日,好好陪陪你姐姐。”那便几日不能见面了。他扬唇一笑,一面又解释,“这几日,忙着父皇交代下来的差事,昨日好容易来一趟——偏你又进宫去了。”
    “嗯。”宁卿声音冷了一冷。
    慕容昕道:“我母妃原是想的最多的人,我已和她说过——你且不要理会她。”
    说话间,已经到了窄巷外面,黄昏时候看过去,整条巷子都闪着金漆般的光芒,活生生添了几分古典和富贵,两个仆役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一见到慕容昕立刻点头哈腰的迎上前来。
    慕容昕由着他们牵马,翻身下马,又伸出手来想要接她下马,宁卿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一个利落的翻身跳了下来,她沉默着面容走过来,阳光洒在她脸上,恍若流连湖面的碎花,这副模样,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慕容昕想起了当年安北城外的台阶上,那让他呼吸一窒的一箭,锋利的箭刃就在他面前,洞穿了她的肩膀,他目光不由得低下去,手心发热,想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宁卿却已经率先走了过去。
    依旧是那个粗陋的小酒馆,如今因为太后的诞辰,也应景的布置了一番,细细打扫干净,酒馆里面的上下座位都洗刷干净,新的竹篾编成的门帘是新鲜的竹子味道,连后院的地上也铺满了细细的火炭灰。
    店门外面树墩做的酒桌上,是岁月和人群磨出的光滑,不同于酒馆里面的雅间会有陶瓷品布置的时兴鲜花,这里是有大大的竹筒做成的筷筒。
    小二殷勤的背书,热情推荐着小酒馆中的招牌陈酿。
    宁卿却止住了跟他走进去的脚步,拍了拍那树墩:“就坐这里吧。”
    “这里?”慕容昕扬眉,旋即面色一柔,“倒是挺好的。”
    精明的小二早已经察觉两人身份的尊贵,却也并不言语,殷勤的上了酒水,便先退了下去。
    最好的美酒,只是打开酒壶,便是醉人的酒香,慕容昕拿起那杯子,一个酒壶陪一对酒杯。
    酒杯上一个玉环,一个石锤。
    他端详了片刻:“这是——凿石索玉?”
    掌柜正好端着牛肉和饮食上来,见状便笑了笑:“本意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当日这位姑娘也曾有以为是别的意思。”
    他放下饮食:“二位慢用,太后诞辰,这几日小店一律半价。”说罢便退了下去。
    等到掌柜进了门,小二诧异的问道:“掌柜的——我们什么时候半价的?”
    掌柜瞪他一眼,眼里一片幽深:“从那位公子进来开始,你且去巷外候着,若是有人来,便说今日歇业了。”
    小二不敢多问,忙从侧门去了。
    慕容昕给宁卿斟了酒,瓷白的杯子在黄昏中几乎和她的肤色一致,掌柜已经挑了高高的灯笼上来,坐在柔软的夜色中,连人心也沉醉几分,他低低嗅了嗅酒,轻轻点了点头,的确是好酒。
    “你当日以为是什么意思?”他看着那杯子上深刻的花纹。
    宁卿笑了笑:“玉石俱焚。”
    慕容昕面色微震,复又笑道:“阿恒,你这性子,太过刚烈——并不适合……”做个大家闺秀,他本想说,但转瞬想到她之前的遭遇,便住了嘴。
    “我这性子,并不适合宫中。”她接过话头,话里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酸涩,“宫闱深重,风云诡谲,我既没有翻云覆雨的手段,也没有倚为臂膀的家世母家,并不适合留在武成王身旁。”这是陈贵妃“委婉”告知宁妃的话,再由宁妃小心措辞转告她。
    “我的母妃,在宫中这么些年,自然有她生存的方式。但是她的方式并不是适合所有人。”慕容昕想了想,道:“我自然希望我的母亲的喜爱你,庇护你,但她已经这般生活四十载,须臾转变只是不易,但是只要徐徐图之,未尝不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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