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隼:“臣也认同,此事当查清再议。”
    其他两位大臣也附议,纷纷站出来,要求查清此事。
    堂中数臣而立,人影沉沉如戈,静默一片。
    曹越就是这戈下之羊,伏地待宰。
    “张文隼,周恒,此事由你二人来查办。何奇中,刑部随时听候命令,配合执行!务必找出背后之人!”
    “爹,我今天表现好不好?”
    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草木青葱,碎花满溢。秋闱像个孩子,拽着周恒的手,悄悄附在他耳边,小声小气地问。
    周恒任他拽着,低低浅浅地笑:“很好,完全符合爹的要求。不过以后要记得控制你的情绪。”
    秋闱望着周恒的双眼,沉静而温和,漆黑的瞳仁在轻轻晃动,映出一点夕阳的橘光。
    “今日,计划之外的,你将进来的护卫弄伤了。”周恒道。
    秋闱满不在乎的嘟着嘴,周恒的目光渐渐低沉下来,他才不情不愿的翻了白眼,点点头:“知道了,以后不随意伤人行了吧!”
    “恩,这样才好。”
    两人缓缓朝前走,周恒又淡淡道:“秋闱,你今日还换了新衣服?”
    “是呀是呀,娘让我换的,说要去那么多人的地方,还是官家的地盘,就得穿的体面些,不能给爹丢人!”秋闱喜滋滋将身上的衣服整了整,“爹,我穿这新衣,是不是更俊美了?”
    男子油亮的眼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周恒笑,“当然,秋闱一直都是极俊美的。”
    若是你恢复正常,拥有你自己的性格行为和神情,该是更举世无双的世外之人吧?周恒淡淡想。
    他知道,今天被侍卫围住的时候,秋闱情绪有变动。是不是真实的秋闱快回来了?
    “你这小口袋……”周恒捏起秋闱跨在身上的斜挎包,“也是你娘给你做的?”
    那是用带有极精美纹路的银灰色锦缎做成的,周恒细细观察了下,还有两个口袋,可以放不同性质的物品,上面还缝了玥恒特制的纽扣,像是玥恒店中赠送的高端赠品。
    秋闱更满意的将小包包抱了一下,“恩恩,娘说我出去还要带一堆银子,身上没法放,就趁着瑾泽睡觉的时候,给我做了个!娘的手真巧!我喜欢!”
    周恒清浅笑着,将手收回来,又问:“那,你跟她说了,我其实是要带你出来的了?”
    “唔……这个倒没有。”秋闱将小包包摆正了,又拽上周恒的袖子一晃一晃的,“娘说,你没事儿肯定不会穿官服出去,所以你一定有大事。若是你一个人出去,她担心有危险你应付不过来,所以让我一直跟着你。”
    “但是吧,那时候,你已经让我跟着你了……”
    秋闱觉得说着说着,就将自己绕进去了,感觉好晕!
    就跟刚才他一在刑部大堂中说的大多数话一样,其实好多什么银子啊,锡啊,他都不明白,是娘在他耳边一直叨叨,他才记住的。本来他要说的是周恒前面教的,找出曹越对假银子的反应,说出来,将银子的事往他身上推。后面的全都是娘教的话,可让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全呢!
    ☆、第十章 如意湖畔
    “爹。”秋闱一手放在自己的小包包上,一手揪着周恒暗红官服,眉眼安静薄唇微抿,很是乖巧的模样,“我们买条鱼回去炖炖吧?”
    小心翼翼地,请求地,希冀地,软萌萌的语气在秋闱口中慢又缓。
    周恒淡淡回头,点头:“好。”
    秋闱顿时高兴,眉飞色舞,在一片青翠葳蕤间俊美似玉:“谢谢爹!”
    不多时,两人就到集市上,秋闱挑了两大条鲤鱼,拿草绳提着,一路陪着鱼活蹦乱跳地回了家。
    春光暮色红霞,将小院子映的如同浸在珊瑚礁的光影中。清丽娇美的女人坐在院中,手边是小小的摇床,薄衫柔软的瑾泽等着胖乎乎的腿,两只手都在伸在嘴边,舔的咬的都是亮亮的津液。绒绒的软发在煊乎的褥子中蹭的翘起一半,被秦玥张开五指轻轻梳理着。
    “瑾泽,你的手就那么好吃?是香的还是舔的?”女人声音略带慵懒的宠溺,拨开瑾泽凑在嘴边的小爪子。
    瑾泽娇米分的嘴儿张张合合,支吾又咿呀。红光满面的小脸上,一双莹亮泛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瞅着秦玥,忽然就换上惊喜的模样,挥舞着胳膊腿儿,兴奋又酣畅。
    “瞧你那小样儿!”
    秦玥点点他嫩嘟嘟的脸蛋儿,抱着他腋下将他揽进自己怀里,柔笑着亲了一下。一抬头,却看见周恒站在自己面前,清俊的脸蒙着柔和的红光,眉眼含笑,极近沉静隽美。
    “回来了!”
    “恩。”
    周恒倾身。瑾泽半扭着小屁股,直接从秦玥手中撞进他怀里,周恒笑着将他抱起,泽包子发出软呆的咯咯笑声,小手开始不老实地抓他的帽子。
    瑾泽劲很大,起码是能够将一顶帽子给拽歪的,所以,周恒的帽子就歪歪扭扭扣在他脑袋上,遮住了他的眼。而他面上,只有高挺的鼻梁和浅浅弯着的嘴角,弧度柔和。
    秦玥一手将官帽摘下,拍拍周恒的背:“回屋里吧。你的事办的怎么样?”
    “都在计划中。”
    摘掉帽子的周恒,额头光洁,眉目清晰。猛一瞧过去,就像刚出壳的小动物,浑身都是柔软脆弱的气息,又带着微微的未散的温暖。
    秦玥虽然不太清楚周恒具体做的事,但很明显,她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她见了阿正带来的假银,也知道那些假的飞鹰牌。之前张文隼只在周家村呆了一顿饭的时间就走了,她就知道周恒跟他说了什么,而村子里能够跟张文隼沾上边的事儿,只有郑斌在重城受伤之事。
    两两相交,便是有人在暗中设计对付张文隼,而一条关键的线索链偏偏落在了周恒手里,恰能将此事翻盘,且将幕后之人回击的身败名裂。
    当日出去给瑾泽买玩具的时候,周恒心情确实是飘飘呼呼的,但秋闱很好奇的捡了人家院子里的牌子给他看,他还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马上将那牌子与飞鹰将军联系起来。
    不知道那牌子与重城的事是否有联系,但若是有联系,想必当时张文隼是没有动作的,不然怎么在这小院子里出现这种作假?
    周恒心底里是十分想买过玩具下午就启程回去的,却还是找到了张文隼,将此事商议了一番,才在次日启程回去的。
    张文隼之所以没有主动反击,是因为在重城山匪事件后,潜伏在他身边的人竟然始终没有了任何动作,他暗中密查,也未将此人找出来。在不清楚身边隐患,或是没有将之清理出去的时候,张文隼认为其他的事都可以先等着。
    攘外必先安内,他必须将那人揪出来。而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请君出瓮。
    所以,就出现了,先认罪后翻供,逼得刑部将人证物证请出的情况。在所有人面前,揭开那些拥裹在他身上的阴险计策,腐朽心思。
    而秦玥,在看到假银子的时候,就从“假”这个字眼上,想到了上次看到的假飞鹰牌。搁在一块对比,相同点是,它们都是用力一摔就裂的物件。呵呵,还真是出自一人之手啊!
    刑部大堂上秋闱说的那些话,自然是秦玥让他死记下来的,不然,这出戏,没法演。
    “锋芒过于尖利了。”秦玥给周恒倒了水。
    周恒一手托着瑾泽,一手端起来。泽包子看见爹爹喝水了,自己就老实下来,大眼乌黑,忽闪闪瞅着喉结上下翻动的周恒。
    “是不是要安静些时候?”她问。
    “曹越是明面上的主使者,假银的事,没有当堂说情。皇上命我和张文隼一同调查此事。”周恒放下水杯,静静望着秦玥。
    秦玥秀静白皙的脸庞就在他眼前,眼眸温柔米分唇微翘,神色缱眷轻柔:“你不想停下来?”
    她只是担心周恒突然冒出头来,还是一桩大事,会立刻进入对手视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太子遭人追杀就能看出,大皇子不是什么心胸广阔的人。发现刚在京城扎根的周恒,特别他还是个温温和和清清淡淡的文人,竟然冷不丁在背后捅一刀子,不就地谋杀就不错了……
    周恒淡笑,轻柔的光线在他眸中浅浅晕开,迷离一片,“不是的。玥玥希望我停一下?”
    “这些事情,你们不是早就已经剥离的差不多了吗?就算你不出现,张文隼一个人也是可以应付的。”
    秦玥在他温润的注视下,笑着眨眨眼。将剩下的事都丢给张文隼,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我有打算,玥玥不用担心。”
    周恒将秦玥往自己身边带了点,一手搭在她肩上,瑾泽也软软趴在他胸口中,小手不安分的揪着他腰带上的玉扣。
    “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秦玥侧着身子,正好与瑾泽相对,伸手往脸上一扒,朝他做了个鬼脸。小娃尖叫一声,挥着手想抓到秦玥脸上。
    “看来瑾泽今日很开心。”周恒揉揉他头顶软软乱乱的黑发,心里绵柔的像淌开了一团温暖的水,将从气氛不虞的刑部带出来的一口郁气都熨帖开了。
    “玥玥,今晚我们出去走走。听说如意湖边的景色极美,常年有红灯连岸。”
    男子眼眸温润,漆黑中透着淡淡的愉悦,望着人,像钻进了对方的心灵深处。
    “恩。”秦玥点头。
    而被周恒托着的瑾泽,吃着劲儿抬抬肉下巴,叽里咕噜在他流畅的下颌线上咬了一口,留下水光晶亮。然后就自个玩起了手指头。
    周恒瞧着瑾泽笑的温柔又和顺,长眉入鬓,唇角轻扬,端的是一副闲情逸致,与稚子同乐的轻柔。
    秦玥心里一动,双手捧着周恒的线条明朗的脸,在他唇上轻吻一下。引来了瑾泽好奇的“咦”声,咬着指头看娘亲,眼珠骨碌碌一转,嘟起小嘴也要亲亲。
    周恒眸光略显深沉,幽幽瞧着被儿子索吻的娘子。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盯着,秦玥脸颊微红,努努嘴看周恒:“亲你儿子一下呗!”
    周恒失笑:“瑾泽明明是想亲你啊玥玥……”
    “你离他近,亲一个能怎样?”
    “可我不是他现在想要的对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瑾泽的小嘴还嘟着,看看爹看看娘,竟然没有人理会自己……嘴角往下一瞥,两条腿就开始踢腾,踢腾的周恒的肚子都是砰砰响。
    “乖乖乖!”秦玥将泽包子往怀里一拉,对着他软软嘟嘟的脸蛋就是一口,“娘来亲你!不闹了宝贝儿,不闹了……”
    香香软软的小包子往怀里一带,秦玥莫名的就是一阵温暖的踏实,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以后要学走路学说话,喊他们爹娘,促膝足下,一天天成长的。
    秋闱在晚饭的时候,成功喝上了喜欢的鱼汤,还是放进去好几颗辣椒,又香又辣又爽的鱼汤。他和连程很认真地把最后的肉和汤都分了,然后一个满意地坐在客厅中打饱嗝,一个追着石心求爱了……
    但不多时,石心就被周恒叫了过来,让她好好看着瑾泽,他们要出去走走。
    秦玥一愣:“不带瑾泽出去吗?”
    “恩,晚上风凉,咱们还是去水边的,以防万一,瑾泽还是在家的好。”
    周恒躬身,将吃过奶有些昏昏欲睡的瑾泽放在小床上。泽包子秀气地大了个哈欠,小嘴张的圆圆,露出里面米分嫩嫩的肉肉。周恒笑笑,给他搭上一条薄被子。
    “爷,主子,您们走吧,我来看着。”石心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小床旁边。
    瑾泽哼唧了一声,小猫叫一样,挠的秦玥心里痒痒的。既然瑾泽已经睡着了,那就不带他去了吧,她这样想。
    夜色迷离,五月底的天气其实还算好,风不凉不热,轻拂在面庞上感觉舒适。
    银毫像一个王者,姿态高扬,步履优雅,走在阿正身侧,路过他们的人都回头在看一眼这只,小白狗……
    周勤没出来,连程给他找了很多木料,他在家中不知鼓捣着什么,估计只有秦玥知道。
    周雨揣着手走在阿正另一侧。对不熟悉的地界总有一种陌生的抵触,就算是周雨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在来到京城的这一个月中,鲜少出门。今日还是为数不多的陪家里人一起出来的。
    今天的周雨很安静,温凉的晚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的轻飘起来,小姑娘神色淡淡的。
    没有周家村的朴实和一眼望尽,京城是繁华的,喧嚣的,华美的,就像现在的夜色,在满目璀璨灯火中,似乎漫天繁星也有些暗淡瞧不清了。而街上仍旧人来人往,说笑不断。商铺灯火明亮,投到热闹的街面上,却是安静又温馨的色彩。
    “姐,前面就是如意湖,很大很大的!有湖上的风吹来了,湿湿的,有没有感觉到?”
    阿正亮晶晶的眼瞧着周雨,将她的袖子摇了摇,银毫也在他脚边凑热闹的跳跃了一下,直接窜到了他肩上卧着。
    “感觉到啦!就跟你小时候尿尿弄湿褥子一样!”周雨笑着,抬手敲在他平实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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