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带着一惯的宠溺与无奈:「尽我所能。」
    骆风带人来到池畔汇合,白织绣素衣染了通红,眼里充满血丝,气息很微弱。
    念白失去意识被白织绣背着,他袈裟同样被染得血红,胸前有一把刀。
    谢灵运揽着幽娘,他担心幽娘下去后照顾不好自己:「骆风带相思下去。」
    「是。」
    相思惊魂未定,还没冷静下来就被骆风敲晕了。
    众人跟着谢灵运一起潜入池底,池里九弯十八拐,穿过一层薄膜掉了下来,将人送进去后,谢灵运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带着骆风关上水门。
    上岸后,谢灵运迅速换了骑装,将染湿的头发往身后拢,一边吩咐骆风:「派人将谢家人还有陈先生,今夜子时前带离京城前往南泽,还有飞鸽告诉所有商行停止与西凉贸易。」
    他看向金玄子:「各地有妖邪异动你为何不告诉我?」
    金玄子耸耸肩解释道:「我被你拘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哪些事,而且我平日不管事,也不会有人间着告诉我。」
    「我会让骆风给你一份地图,你照着上面的点派弟子前往镇守。」
    金玄子想都不想直接拒绝,直觉告诉自己别躺这滩浑水:「权利在这些年早已被其他长老瓜分乾净,如今我只剩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壳子,简单来说我没有这些能耐驱使茅山弟子。」
    谢灵运调整腰上的佩剑:「该有的报酬不会少缺你。」
    听到钱立刻扭了态度,爽朗说着:「好啊!」想到刚才拒绝乾脆,赶紧敛下笑脸,故作为难:「我且去试试。」
    金玄子听到有生意自然开心,不过他有一事不明白:「没事去其他地方镇守做什么?要是让茅山弟子来,给你这个破院子用人肉堆成一个人墙都不是问题。」
    谢灵运看向皇城的位置:「阴阳天罡大阵。」
    金玄子本以为谢灵运炼化厉鬼反哺妖王,只是要保护他的小情人不受剖心之罪,没想到却有另外用途。
    「以四国地脉灵气为引,以天下厉鬼为镇,以僧人肉身为祭,开启阴阳天罡大阵。」
    金玄子早些时候曾听过阴阳天罡大阵,听闻可以,逆转阴阳生死、弑神、成神,众说纷纭金玄子也不晓得这大阵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明白一个道理。
    这东西不简单,否则当年罗刹老道不会被天界与人界围剿。
    金玄子问:「所以这『阴阳天罡大镇』究竟可以做什么?」
    谢灵运走向马房,挑了匹马翻身而上,策马离去:「不晓得,但有用。」
    骆风给了金玄子一份地图,也翻身上马跟着谢灵运走了。
    金玄子摊开四国地图,上面佈满密密麻麻的红点,疯了真是疯了,那群念经的也疯了,竟然甘心献身当镇眼祭品。
    这粗估算下来献祭最少也有叁万僧人,厉鬼更不在话下。
    果然罗刹老道的招魂幡内藏了许多厉鬼。
    头疼。
    现在把话吞回去还来得及吗?不应该见钱眼开一口答应。
    他化作光絮离开此地。
    谢灵运离开了,她努力收起眼泪,因为她知道掉眼泪也没用,只会徒增伤心,她相信谢灵运会好好回来,因为谢灵运从不食言。
    空气泛着淡淡的血腥味与药味,可能关押什么人过,幽娘找到了储藏库,里头很大放满了生活会用上的东西,粮食、衣物、药材,上面积了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很久以前就在准备了。
    他们挑了一件空房歇下,幽娘与相思搬了几床被子给念白垫着。
    又拿了几瓶止血的药草,在白织绣不信任的眼神下她解释道:「早些时候我曾看过本草纲目,也见过许多药草,所以能分辨一些简单的药草,你若不信我可以划一刀在身上证明给你看。」
    白织绣现在就像隻野兽一样,她接过幽娘手上的药瓶后快速走回念白身边。
    白织绣不愿说话,她一直看着念白。
    幽娘叹了口气,带相思去隔壁间居住。
    地下室无日夜交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白织绣撕心裂肺的哭泣。
    念白大概死了。
    白织绣在他死前说了很多话。
    「骗你的,我没有盼着你死,我每日跟着你诵经念佛,不求太平盛世,也不求金银富贵,只求你长命百岁。」
    「法王寺的斋饭很难吃、日子千篇一律过得很无趣,但因为有你,一切都没这么讨厌了。」
    「我说,你怎么就老成这样了,我不过睡了一宿,四十年,一晃眼,你老的快死了。」
    「我在望日山上给你做了好多衣服,都是我用自己的丝织出来的,冬暖夏凉,到时候我烧给你,你可别拂了我的好心,一件件穿过,才能去奈何桥。」
    「我等你下辈子,我还要给你做好多好多的衣服。」
    「孟婆汤少喝点。」
    「我不是故意要杀他们,我真的忍不住,我没办法看着你遭罪,对不起。」
    「呐,老秃头,我真的好爱你。」
    念白死前靠着靠着自身之力慢慢变成禅坐的姿势,枯瘦的手指抚上白织绣的脸庞,从见到她开始就想这么做了,奈何佛门戒律森严,奈何身负住持一职,于情于理他不可以,如今将死,就让他放任一回,让他临行前记住这个惦记一甲子的人。
    他脸上惨白没有血色,随时都可能逝去,满是岁月风爽的脸,勉强挤出笑意:「白妹,我死...咳咳...我死后会化作一具金骨,将我带回法王寺,让我完成最后的使命,莫要在任性了...,怎么就这么傻...染上杀孽...要我...要我如何渡你...你呀...真...」
    念白越说越小声,最终没了气息,一滴血泪落下,他的肉体迅速腐朽,取而代之是一具入定的金骨。
    佛阿,愿她一生平安顺遂。
    她只是一个犯错的孩子,若她有罪,他愿承受她所有的业。
    白织绣放在念白身上的妖丹回到了自己体内,她跪坐在念白金骨面前,捡起地上化作玉石的血泪捧在心间,失声痛哭。
    念白与自己说过总有一天他会自剃,那时候她不可阻止。
    道理白织绣都明白,她就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念白送死,明明才刚找到他,那怕只能在他身边听经颂佛一辈子她都愿意,只想与他再多待上一刻。
    他们这一生相遇短,分离长。
    可偏偏这短暂的时间,却让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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