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王已经从静安口中得知了宿劭的一系列动作,又接了世子宿逊的手书,拧着眉头听完明山的汇报,也不说话,只挥手打发了明山,端坐在榻上想了半响,才叹着气摇了摇头,自己这是真老了,连这个小儿子,也长大了,爪牙渐渐的尖锐起来了。
    宿劭不耐烦的把屋里的丫头全打发了出去,由着明山伺候着沐浴洗漱了,一头扎进了被窝里,不是他不想去相府,而是赵蔓箐那个鬼丫头实在是太可恶了,他紧赶慢赶的赶回京城,结果呢,那小丫头片子跟着她那个怪异的师父跑到城外去观星去了。
    赵蔓箐确实跟着袁天师出了城,不过,观星只是个借口,其实是皇上约她一起喝茶。
    从六岁那年见过皇上,每年这时候,皇上都要找时间跟自己喝茶聊过去,这么多年下来,每当母亲生辰的时间皇上必要约自己出来走走,其实赵蔓箐隐约猜到皇上的心思,可是又有太多的地方想不通,比如:若是皇上真心爱恋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攻打扬溪地?就算攻打扬溪地是因为民反君不为政,可他绝对有办法救了自己的母亲或是父亲,况且,那么多年过去了,若是他容不下自己的父亲,也早就容不下了,哪里能等到自己都长这么大了才动手要了父亲的命?
    太太多多的矛盾,让赵蔓箐每次见皇上都提着半颗心,至于没提起来的那半颗,是因为袁天师还有郑丞相都跟自己说过,皇上是真心想要弥补疼爱自己的,她信郑丞相也信袁天师。
    “丫头,你上次说的那什么风干发酵的茶,还有嘛?”皇上披着件宝蓝薄斗篷,闲闲的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与周围那飘落的冰冷霜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蔓箐心里叹了口气,她对他没有恨意,父母的离开,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虽然皇上是始作俑者,可到底他的本意里没有要他们死的意思,她甚至一度猜测,父母选择离去,其实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上有记得往日情的皇上,身边有知交郑丞相,她在丰国是谁都不敢欺负的吧,可她若是降国臣子之女,大概地位上还不如今日。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让她表现出对皇上有多依赖,那也是挺难做到的。
    听了皇上的问话,赵蔓箐微微笑着回道:“回皇上的话,三年的就只还有半斤了,不过,从前年起,小女已经让他们把大叶茶拿出一半来,都做成熟茶。”
    “嗯。”皇上点了点头,“这熟茶的法子好,晚上喝了,也不用担心夜里睡不踏实。”
    赵蔓箐落后皇上半步,跟着皇上在别院梅花林里散着步,快到赵蔓箐居住的凌霄院时,皇上顿了顿,才说道:“明天让我去给你父母上柱香吧。”
    赵蔓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惊讶的不是上香的事儿,而是他没有用朕,而是用的我。
    “皇上……”
    皇上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带着丝歉意道:“是我对不住你父亲,当年答应他的三件事,如今只能办到一件了,就让我尽尽心意吧。”
    三件事?父亲还求了丰国皇帝三件事?如今只能办到一件,那必然是跟自己有关的,可另外两件是什么事?难道父亲早就跟丰国暗通曲款了?他当年可曾叛过扬溪地?
    脑子里虽然充满了疑惑,可她不敢问,也不想问,既然都说了办不到了,那就是已经过去了,办不到的过去的事儿,也没什么必要问了。
    “嗯。”赵蔓箐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辰正,赵蔓箐在别院二门里上了车,车子缓行至正门处,停了下来,赵蔓箐刚要扶着金橙的手下车,就听到车外王总管柔和的声音响起,“皇上吩咐了,这天儿冷,免了一切俗礼,赵小姐就不用下车接驾了。”
    赵蔓箐谢了恩,又向王总管道了谢,扫了金橙一眼,金橙掀帘跳下车,对着王总管福了一礼,又极快速地塞了个绣金莲的荷包给王总管,笑着道:“我们小姐说了,王总管辛苦,小姐是女儿家不方便,这点就当是请王总管喝杯酒暖暖身子了。”
    王总管也不推辞,笑着袖了荷包,态度恭敬地道:“鄙人多谢赵小姐体恤。”
    不多会儿,皇上被侍卫们拥簇着走了过来,赵蔓箐悄悄把车帘掀起一丝缝隙,打量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和不远处由侍卫牵着的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眉头蹙了起来,他想做什么?这是想公开祭祀自己的父母?
    唉……
    看着皇上上了马,车子慢慢动了起来,赵蔓箐放下车帘,算了,公开就公开吧,皇上既然要公开祭祀,看来是想好好办答应父亲的那一件事了,如果皇上真能好好办,那自己也算是能暂时安心了。
    第一百一二章 奇葩呀
    第一百一二章奇葩呀
    皇家无私事!
    皇上祭祀了郑丞相府收养的表小姐的生身父母?!京城里的人心顿时起了风。
    皇上虽然名义上是私祭,可京城里那些不论是上达天听的人家还是百年屹立不倒的家族,有哪个不是人精儿?又有哪个是没有点眼线在宫里的?
    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林夫人接帖子接到手软,人人直接或间接或拐着弯的送上各种名义的礼物,庆贺着有的没的名头,昶王妃郑芸菲更是一趟趟的接待着不得不应酬的各家女眷们,还好郑云芸随着夫君沈垣墉要赴任,赶走了这无数的苍蝇。郑丞相处事低调,极有先见之明的以游学见识为由,打发了郑继阳跟着随安先生出去游历去了,黄大奶奶则带着孩子在家侍奉公婆,以尽儿媳本份。
    而引起这一番变动的正主赵蔓箐,此刻正和袁天师在晓峰山别院里,商量着如何完成皇上吩咐的任务。
    “丫头,你……”袁天师顿了顿,皱着眉头略带抱怨的口气,猛地甩了下手道:“皇上这是要把你放到火上烤啊!”
    赵蔓箐身子放松着侧坐在榻上,两只腿随意的晃来晃去,仰着头笑看着来回走来走去的袁天师,“师父,我看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怪不得人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好好,您先坐,咱们慢慢说哈。”
    赵蔓箐起身拉着袁天师的手臂,拖着他坐到了扶手椅上,边拿了个靠垫给他垫在身后,边笑着道:“师父呀,您这次可真是误会皇上了,皇上哪儿是把我架到火上?再说我也没这个资格不是?郑伯伯早就跟我说了,如今朝中明暗难辨,皇上这完全是……咳咳,这等大事儿,您肯定比我明白,我也就是个引子而已,再说,我背后有师父您这个大靠山,皇上又让咱们离开京城,就算有火,那也烧不着我不是?”
    袁天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来,目光柔和的看着赵蔓箐慢慢给他换了杯热茶,开口道:“我还担心你年纪小,误会了皇上,看来是为师我想多了呀。”
    赵蔓箐坐会自己的位置上,冲着袁天师翻了个白眼以表达自己对他拐弯抹角试探自己的不满,袁天师不以为意的笑着喝茶。赵蔓箐心里呵呵,看来皇上在他这个怪老头师父心里,还是真有几分分量的呀。
    因为事情进展的太快,宿劭得到消息的时候,赵蔓箐和袁天师早就已经出了京城城门了,听了川南的禀告,惊讶地呆怔住了。
    “爷,王爷吩咐了,说让您今天务必要在一会儿的宴席上露个脸,王妃为了您,可是请了好多家的夫人小姐。”川南眼光闪了闪,硬着头皮劝道。
    宿劭回了神,厌恶地拧了拧眉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去跟王妃禀告,就说昶王爷叫我,什么时候忙完还说不一定。”说完,也不等川南回应,只带了川北径直出了院门上马往昶王府而去。
    昶王迎了宿劭进了外书房,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厮伺候满脸不耐烦的宿劭净了手,又吩咐丫头上了茶水点心后,才笑着道:“勉之呀,你这个性子真的要改一改啦,啊,好啦,我知道,不就是我家小表妹被他师父拐去淮南路了嘛?你说你有什么好着急上火的?淮南路好歹还有你大哥大嫂,说不定这一趟去,顺便就把你大哥大嫂拐回来了,哦对了,还有你那个未出生的小侄子,你看看,多好的一趟差事儿呀。”
    “皇上找过你了?”宿劭斜了眼憋笑的蒋光臻,突兀地问道。
    蒋光臻一愣,瞬间收了满脸的嬉笑,轻轻点了点头,“父亲的意思是,要抓几个典型。”
    “典型?抓几个典型?什么意思?”宿劭有些模糊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不等蒋光臻说话,接着问道:“上次那趟差事儿,那个孩子什么时候进京合适?”
    “那事父亲已经知道了,大哥这些日子老实的很,一副被人坑了的委屈模样,唉,毕竟是血亲,父父子子的,父亲也不忍心吧。”蒋光臻一摇一晃的躺在摇椅上,目光里满是无奈。
    宿劭侧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蒋光臻摇了一会儿,收了情绪笑着道:“有个好消息,老六打算跟着我了。”
    宿劭毫不掩饰满眼的惊讶,“可信?”
    蒋光臻点了点头,选择性的隐瞒了宿劭自己的一些猜想,毕竟他这个表弟的性子,可是沾不得丁点儿醋腥儿的,“暂时可信,对了,孙家正和沈家议亲,你听说了嘛?”
    “听说了,孙光耀那小子好像真看上沈家姐儿了,不过,沈家好像还没答应。”宿劭笑着道,说着说着,眉头又拧起来了,沈家姐儿和箐箐最是要好,要好的两人肯定有脾气相投的地方,那箐箐对自己这样回避,是不是也是她心里的态度?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意思?还是知道了故意用现在这种方式拒绝自己的心意?她到底怎么想的?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
    蒋光臻瞄了宿劭一眼,就知道他又想起赵蔓箐了,唉,情之一字最是麻烦,还好,他已经娶了媳妇儿了,不然,万一落得和眼前这位仁兄一样的境地,那可就不好玩了。
    “父亲的意思是,升宋知县为浙江路节度使,原节度使文大人调任淮南路金门港接任你大哥的职务,你大哥回中枢执掌兵部。”蒋光臻明智的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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