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熙边说边鼓舞欢欣的跑去洗手间,水龙头像花洒一般哗哗的流出水。
    他果然有洁癖。
    安星一脸坏笑,扶着沙发站起身。
    “你知道二十一世纪缺什么吗?”何光熙在里面问。
    “什么?”
    “在这个‘智慧’泛滥的年代里,缺的当然是美貌。”
    何光熙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沙发上没了人,回头一看,“你怎么上去了?”
    安星瞧了一下他,笑笑说:“太晚了,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儿休息。那个膏药……”
    “不用放在心上,本来就该我负责。”
    安星点点头,在楼梯上迈了两步又停下来,说:“那个……胖胖啊,你要不要去洗手间照个镜子?”
    “我刚出来。”
    话一答完,何光熙心里震了一下。他没想到那个亲昵的称呼从外人嘴里喊出来的时候,他反应的自然而然。仿佛,那从来都不是让人恼怒的玩笑。
    “我是说后面。”安星大概比划了一下腰部以下的位置。
    何光熙转身一瞧,心里便是风起云涌。
    要知道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能容忍那么重要的位置上突然出现两块暧昧不清的红色?
    在还没判定那滩液体成份之前,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写满尴尬。
    发热的脑子里只想赶快弄清楚是什么时候弄的?
    他能动,只能暗自追问。
    安星早已经走到平台,两只手搭在二楼扶手上,说:“我猜是刚刚你坐在地上时蹭的。”
    说着,一只指向茶几附近的两块黑色地砖,轻描淡写的画了个圈。
    何光熙逆着灯光回头一看,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正有一块被压扁了的半固体黏着在上面。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的话怕是怎么都赶不上你的速度。而且,我也说过了。”
    何光熙仔细回忆刚才的画面,没有哪部分安星表现出异样,除了……自己莽撞的坐到地上。
    “……地没擦?”寥寥几语,却听得出他后知后觉的悔意。
    安星轻巧的点点头,正准备回房间又被下面的声音叫住了。
    “这就心安理得的去睡了?”
    “不。”安星心里生出一股顽皮,逗着何光熙,说,“一时半刻睡不着的时候,我也会做些其他的事情。”
    何光熙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直到她讲出后面的话。
    “比如,看看视频,糗事一箩筐。”
    “那不会太温和?来点儿刺激的怎么样?”
    安星琢磨着何光熙脸上的神态,一种近似乎胁迫的语气,让她感到慌张,心里已经预见到自己偷鸡不成的难堪之势。
    她静静的等着何光熙——“蚀把米”。
    “比如,把裤子给我洗了。”
    “凭什么?”
    这个亏,安星显然不能接受。
    她还忘不了自己给别人洗的第一件东西——一条素色羊毛毯。
    毛毯入水时的柔软还在她指尖徘徊,那份记忆像还没过的新年那样新。
    但何光熙,自有他的理由,“就凭你知情不告,蓄意破坏和谐同盟秩序。”他振振有词。
    “欲加之罪。”
    安星不理睬的推开房门。
    “嘿,河豚。”
    她条件反射的回头看过去,只见楼下的人挑动上唇,眼光极尽挑衅的看着自己,灯光下两只煞白的手在小腹以上,腰部以下位置移动。
    “你想干什么?”
    “看不出来我也在破坏双方守则吗?不得暴露身体面积超过百分之三十。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裤子,但是因为你……”
    “……无赖!”
    门,夹着一点点嘶吼,关上了。
    何光熙听得出,那是安星心里无奈的呐喊,但也确定,那同样是她缴械投降之前的无谓抱怨。
    他想着那扇门的背后,安星气急败坏的样子,紧闭的双唇间仔细的透出一排皓齿,明亮的眼睛里再一次抖出笑意。
    那两只纠缠在一起的手一并放开,露出底下原封不动的腰带扣。
    何光熙一面上楼一面大战告捷似的挥舞双臂,手舞足蹈的在安星门前蹦跶,像一个争强斗胜的少年,完全没了年近三十的沉稳。
    三十?
    他忽然停了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扯了扯领结,仪式感十足的转身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何光熙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捉弄人的恶趣味。
    只要对着安星,他就有些忘乎所以的乐此不疲。
    似乎不应该如此……
    ☆、第027章 福兮祸兮
    第二天一早安星还躺在被窝里,就听见外面金属片和金属块儿摩擦发出的响声。那是关门时特有的声音,干脆、轻快,不拖泥带水,不三心二意,只要“咯噔”一下,就知道彼此是不是契合。
    而那之后,是一串轻而又轻的脚步声。崭新的麂皮拖鞋,软胶底蹭着地板,慢慢靠近,稍作停留,又慢慢走远,消失于楼梯的第十一个台阶之后。
    安星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恰好听到楼下传来的关门声。整栋房子里吹进一阵二月出头的风,忽然冷清了一下。
    她迈开步子,不小心踢到门口正中央放着的竹编盘上。一眼,她就认出了上面放着的东西——昨天穿在某人身上的裤子。
    裤子故意在折痕的地方拧了一下,看着朝上的那一面,安星撇撇嘴笑了。
    她砰的一下关上门,岿然不动的决绝。
    吱扭,门又开了。
    “是福不是祸,非他躲不过。”
    中午过后,日头偏西,阳光穿过浴室的窗子,照在安星一双湿漉漉的手上,闪出盈盈的光。
    她听见卧室里电话在响,便顺手撩起脸颊旁垂下来的头发,一滴水珠从饱满的额角滑到小巧的下巴,她一面擦干一面往外走。
    “星儿,你看没看我……”
    “你等一会儿,我先问你。昨天你在我这涂的指甲油,要是蹭到衣服上怎么才能洗掉?”
    “地上那两滴?你简直太不小心了。”林雅责怪道。
    安星咬了一下自己搓破皮的大拇指,声音含糊的回说:“对,林大小姐,都怪我眼拙,没看出你这混世魔王的真身。快点儿告诉我,怎么弄掉?”
    “这还不简单,用洗甲水呗。星儿,我跟你说,何……”
    “打住!洗甲水你放哪儿了?”
    “楼下客厅的小柜子里!算了,我还是把链接发给你吧。”
    林雅挂断了电话。
    安星把手机扔在床上,一步一停的走到楼下,蹲在地上,打开沙发旁的柜子。
    在靠近银白色合页的地方,放着一个不足一掌长,里面装满乳白色液体的小瓶子。瓶子的一边贴着块儿蓝色胶条,上面印的都是些圈圈杠杠组在一起的文字。
    好在,这些年安星对语言有非一般的狂热。除了英语翻译专业之外,她还自学了日语和韩语。
    安星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画眉一般的小嘴儿里嘀咕道为什么做成牛奶味儿的,又不能喝?
    她拿着它上了楼,把洗甲水小心的抹在裤子上,捧起面料,看着上面的红色一点一点揉进乳白色的液体里,仿佛一朵并蒂莲,漾出娇柔的粉。
    羊毛料的裤子,最娇贵。
    安星知道这种面料非但不能机洗,更不能甩干。只好以返璞归真的虔诚,把它挂在浴室里自然烘干。
    她洗好之后,站在小板凳上,一抹水的从上顺到下,垂着的裤脚,差点儿擦在地面上,又弄脏。
    安星从来没洗过这么长的裤子,搭在晾衣杆上像两根长寿面。
    她笑了。
    回到卧室,手机最左边的提示灯,一直闪着蓝光。
    ……
    何光熙一早就到了时尚杂志的工作室,坐在镜子前闭着两只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一扫昨日的阴霾。
    苏梅走进化妆室,站在他身后,两只胳膊还是惯有的姿势,交叉在胸前,一声不响的看着。
    “你来了怎么不叫我,站在那装定海神针?”
    苏梅坐到旁边的枣红色沙发上,拿起桌子上放着的往期杂志,一边闲阅一边撇嘴,说:“我要是定海神针,你不就是齐天大圣。”
    “我……”
    “闭上嘴,等下再说。”
    花花拿着一把斜角的刷子轻轻扫过何光熙下巴,调皮的冲苏梅眨眨眼。
    没一会儿上完妆面,许洁儿从另一个房间过来,叫何光熙去挑选配合杂志拍摄主题的服装。
    他起身的时候,一眼都没看镜子里的自己,扭头就得意洋洋的跟苏梅说当初选定花花做妆发是个明智之举。
    然后,笑着跟许洁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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