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语蓉不奇怪他知道这些,却觉得做什么都给人明明白白的瞧了个底朝天很是不舒服。她略点了点头,意思是这样确实算完。不是不想借题发挥,可她手里头的势力不足,轻举妄动反而容易自己给自己挖坑。
    “我帮你。”章珣笃定地对着穆语蓉道,穆语蓉眼皮子也不抬,客客气气地道谢说不必。对这样的回答早有预料,章珣便又说,“他们伤着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去了?”
    “官府自然会处理。”穆语蓉说完才回过味,再补了一句,“我没有受伤。”她的视线落在书册子上,搜寻着与广安有关的诸种信息。猝不及防被章珣捉住了手臂,隔着衣料也能够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没能够抽回手,穆语蓉终于抬眼看他,章珣却低垂着眼将视线落在她的手腕。拨开衣服的遮掩,手背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处伤疤,只是蹭伤而已,又不比小指指甲盖一半大,连养娘都没有发觉,穆语蓉也不知道章珣是怎么发现的。
    “这能叫没有受伤?”
    章珣反问穆语蓉,看她的眼神十足十的真挚。穆语蓉觉得自己或许是并没有睡醒,才会在章珣的注视之下有片刻的晃神。她想了想,上辈子这位九皇子娶了哪家的姑娘……一时竟想不起来。
    见穆语蓉无言,章珣知分寸地松开了她的手臂,手掌落在书案上,修长白皙、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已然回神的穆语蓉和章珣一样在思考,只是她是快速分析着接受与不接受章珣帮助的利弊,最终还是给了自己否定答案。
    有人愿意尽心尽意帮忙难道不好吗?当然很好。穆语蓉不会否认。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够得到贵人相助,可章珣不会也不应该是那个贵人。她应该靠自己也确实能够靠自己,明知道章珣别有目的,还接受他的帮忙,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
    他是九皇子,从来什么都不缺,她将无以为报。
    ·
    “如果你是穆家的二夫人,下一步,你会怎么做?”
    好一会,穆语蓉没有说话,章珣开始向穆语蓉提问。穆语蓉看着他没有回答,章珣好脾气替她说下去,“张胜虽然敢袭击你,但实则贪生怕死,定会求饶,想要从他口中知道有同谋被扭送官府的消息并不难。”
    “如若不想因为官府那边的追查而让自己有任何麻烦,将人一并送给官府处理是最为稳妥的。可,你的二婶没有这么做。”穆语蓉依旧不接话,章珣继续道,“不怕官府的追查,或者是可以摆脱官府的追查,这是根本所在。这之外,将人直接处理了或许是为了泄气,但若是留下呢?”
    “九皇子已经闲到非管别人的家事么?”
    章珣的分析并没有错,可他的动机,令人捉摸不透。知道周氏没有把张胜处理了的时候,她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暂时来说,敌不动我不动。在这件事上,她没有了主动权,不过,周氏也没可能怎么利用张胜反过来对付她。
    即便如此,穆语蓉也没有松口,依旧是刺了章珣一句。她以为,饶是再好脾气的人,接二连三的碰壁与讨不着好,总还是会心生不满或倦怠。章珣或许是一时的兴起才对她的事这么感兴趣,迟早会消停的。
    “你拦得住我,我就不管你的事儿了。”就算接二连三被穆语蓉冷漠以待,章珣半分都不恼,反而显出无赖本色,得意于穆语蓉拿他没有办法。
    穆语蓉被他的话一噎,心道,要是有法子,早就不让你插手这些事情了。她略略思索,到底还是说,“就算你帮我,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回报。”
    章珣听言,反道,“我何时要你回报了?”
    又一次,穆语蓉没有说话,她将书案上的纸墨笔砚尽数摆到章珣面前,望着章珣露出个无害笑容,“九皇子一言九鼎,不如写个承诺书吧。”
    章珣瞧一瞧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少有的懵了。
    ·
    粗粗查过广安的消息,穆语蓉命听风出门去给黎叔递个信,差人去查探点事情,又命她顺便去请临安有名的玉器工匠到府里来。交待完事情,穆语蓉又瞥见了章珣写下的一纸承诺,倒有种他陪着自己胡闹的错觉。
    这么一张纸,无论写了什么,只要不兑现不认账,即使盖上了印鉴也一样可以是废纸。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法心安理得接受章珣的帮助,明明他们都清楚。脑海中浮现章珣含情脉脉又不乏真诚的眼眸,穆语蓉长吁一气。
    如果不是心中背负着父母之仇,如果章珣不是九皇子这样的身份,被这样好看又耐心聪明的人温柔以待,她不是木头就不可能冷淡到有些无情。可心里背负的事,令她只能告诫自己不可贪图享乐,也不可轻信自己不清楚底细的人。
    到今日一次次的事情下来,既然不傻,总能真正体会到章珣的别有用心究竟是用的什么心。她不奢求什么情情爱爱,只希望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可以顺利达成。她的夫君不必如章珣般优秀,只要老实本分就可以了。从前她是这样想,现在依然是如此想法。
    得不到的东西不去奢想就不会有面对失望的一天,她必须十分清醒。细细想过了一遭,穆语蓉觉得自己的心思又清明许多,也终究是将书案上的东西收了起来不再继续钻牛角尖。
    ·
    那之后又过了七八日,章珣没有再出现,陆掌柜的却主动到穆国公府来求见穆老夫人。穆语蓉刚得了这个消息,老夫人就命人过来请她。到了紫荆园,她的想法得到印证,陆掌柜的是为着先前那批货顺利销出去了,来与穆老夫人报喜的。
    “是你给陆掌柜的出的主意?”穆语蓉刚与穆老夫人问过好,便被穆老夫人招呼到了跟前拉着她在矮榻上一并坐下来,欢喜的问她。
    穆语蓉看一眼陆掌柜的,又看看穆老夫人,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怎么了?祖母怎么瞧着这般高兴?”
    “我先前总觉着你若许还小,懂不得这些事情,谁晓得蓉儿聪明伶俐至此。”穆老夫人乐呵呵的,“要不然,祖母便将这两间铺子叫你自己掌着玩儿?其他的田庄铺子原本也该交付给你,倒是也急不来,你先慢慢的。”
    这一段时间,穆语蓉常常哄得穆老夫人高兴,到底是原先最疼爱的大儿子的嫡亲女儿,乖巧懂事嘴又甜,还聪明伶俐,自然是越看越顺眼。
    “在祖母手上,不也是一样么?”穆语蓉笑了笑,“蓉儿没有什么,只怕是累着了祖母,叫祖母操心。”
    穆老夫人满面笑容,慈祥和蔼,拍着她的手背,“祖母倒是不累也不操心,可有些事情确实该教给你了,这时间啊,等不起。”说着,穆老夫人让陆掌柜的先回去,又交待身边的老嬷嬷去取了铺子的地契之类的过来。
    趁着这会功夫,穆老夫人还悄悄地和穆语蓉道,“蓉儿呀,这转眼你也十三岁了,婚事是祖母一直都上心也操心的。这些日子,上门来与祖母说道的不少,祖母就是舍不得你,自然不会答应。”
    “可话是这么说,再不舍得总是有要舍下的时候,早些定下来,未为不可。薛府的大公子,你可曾听说过?见过那一面半面的?说来,薛太傅家的这位嫡长子也是前途不可限量,若能够成其好事,对穆家同样很有帮助。不管怎么样,你觉得好才是首要的。”
    “祖母已经让你二婶去细细打听打听了,我往常也曾听说过这位薛大公子自小体弱多病,不知现下如何。若到现在仍是个病秧子,反倒是绝不能答应。”穆老夫人将话说得明白,也算是敞亮。
    穆语蓉垂眼,心中却是在想着别的。周氏这就急着替她说亲,果然是一直都在筹谋着。要不是碰上了,穆语蓉倒快忘记最近确实该会有这么一桩事情。只能说,到底周氏是嫌她太烦,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3.17的更新
    ☆、吃定
    立秋过后,一场秋雨一场凉。朱老夫人受了些风寒,一时卧床不起,消息传到了南秋院,穆语蓉放心不下,便想去趟朱府。先前虽则穆老夫人与她说起过与薛家定亲的事情,但后来却没了下文,穆语蓉自不管它也不在任何人面前提。
    穆语蓉到紫荆园求老夫人同意她出门,因光听底下的人说也拿不定外婆病得是多重,便不知道会不会在朱府留宿,总还是该说一声为好。到了紫荆园,穆语蓉才知道在武安侯府做傅老夫人的姨奶奶上门做客了。
    厅子里的气氛不大好,穆语蓉瞧着这位姨奶奶神色局促,也不知道是来和老夫人商量什么,老夫人更是瞧着满脸不痛快与不喜。这般情况,她又是要提自己去朱府看外祖母的事,想也知道只会惹得老夫人更加不痛快。她来的时间,似乎不大赶巧。
    穆语蓉与这位不太相熟的亲姨奶奶问过好,又再和老夫人请安。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傅老夫人顺势拉过穆语蓉到眼前仔细的瞧,同穆老夫人夸赞,“蓉儿长至这般年岁,当真是标致得紧,一笑起来比花儿还美,瞧得人心里头就是说不出的喜欢。”
    老夫人脸色并未好转,傅老夫人讪讪而笑,从手中摘下个刻着双鱼戏荷图案的赤金嵌蓝宝石的镯子就给穆语蓉戴上,“姨奶奶来得匆忙也没带别的好东西,这个蓉儿暂且收着,别嫌弃。”穆语蓉低头瞧一瞧,那镯子得有一指来宽,雕工精细分量又足,这位姨奶奶倒是大方,便连忙道了谢将东西收下。
    “大姐姐,府里头还有许多事,今儿个我便还是先家去了,改日再来寻你。”说毕傅老夫人冲穆语蓉笑笑,拍拍她的手松开,由着老嬷嬷搀扶着离开。穆老夫人没有叫身边的人送一送,穆语蓉便跟着出去送了傅老夫人一段才折回正厅。
    ·
    穆语蓉再回来时,穆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可瞧着还是不大好。老夫人见孙女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反而主动问她,“有什么事儿寻祖母么?”
    “祖母怎么瞧着心情不大好?”穆语蓉走到穆老夫人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放在老夫人的膝上,仰头望她,“姨奶奶来同祖母聊天,祖母却瞧着不大高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老夫人是穆老夫人的嫡亲妹妹,嫁到了武安侯府做夫人,到了如今的年纪,也是武安侯府的老夫人了。膝下子女早已成家,大儿子倒还好说,二儿子娶进门的媳妇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儿,更是几年肚子都没了动静。
    前两个月,二房里头的白姨娘有了身孕,都盼着能生个孙子便是最好,不久前却因为被玩闹的小姐们不小心碰得跌了一跤小产了。因着这个事,傅老爷子要个交待,傅老夫人便把二儿媳喊去说了两句话。二儿媳不高兴,又闹回娘家,事情自然就大发了。
    被夹在中间的傅老夫人倒不是半点不心疼二儿媳,可总归觉得那白姨娘能安安稳稳生个庶子出来也是不赖的,对二儿媳也没坏处。傅老爷子发了话,她为了交差,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并没有想到会落到这样的局面。事情一闹,二儿子又找傅老夫人要媳妇,傅老夫人更觉得心里头委屈。她今天到穆国公府来,便是来同穆老夫人诉诉苦顺便讨个好将二儿媳哄回来的主意。
    虽然心气儿不太顺,但是想到这样一桩事情不好同穆语蓉这样的小辈说,穆老夫人便只与她道,“祖母没有不高兴,许是近来转凉许多,身体有些不舒服,才会叫你这么有了这样的错觉。”
    “祖母身体不大舒服,可曾叫了大夫来瞧一瞧?外祖母近来染了风寒,已经卧床许多天了,祖母可得多紧着点自个的身体,不然好叫我们大家都心疼。”
    “没有多大的事,待煎上两服药喝了就好了。”
    原就是扯了个谎搪塞穆语蓉,自然不想大费周章,穆老夫人便又扯了这么两句,却也因此瞧见孙女更加关心又心疼的模样。虽则如此,但看到穆语蓉这样关心、上心自己的身体,穆老夫人的心情不觉间更舒缓许多。
    “左右知道祖母会怜惜自个的身体,既然祖母这么说蓉儿便就信了。就是听说外祖母身体不适,心里头也是惦记,不去看上一眼总归放心不下。”
    穆语蓉见穆老夫人果不其然严肃了神色,连忙又说,“到底祖母膝下儿女承欢,外祖母却只有表弟在身边。男孩子总归是心不细,否则不至于叫外祖母病成这个样子。祖母素来是个菩萨心肠,就是听说咱们府门口来了个要饭的也要赏他口饭吃,现下定然明白孙女的心。”
    “我就去看上一眼,瞧瞧外祖母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外祖母吃过药有了好转,那蓉儿也就算是安心了。”
    穆语蓉好一通说,穆老夫人听着颇为舒坦,尤其是想到朱家的情况,比较起来,她的日子确实好过朱老夫人太多。若是她,年纪轻轻就得守寡,到了中年又没了儿子媳妇,就是有个孙子在身边,恐怕也过不下去。因这么想着,穆老夫人就没有继续和穆语蓉计较她与朱家走得过于近这回事。
    “蓉儿说得是,朱老夫人也很不容易。”穆老夫人松了口,说,“去吧,一并带上些补身子的药材食材,当是我们家对亲家的一份心意。”
    “便说祖母是个菩萨心肠,哪儿能有错呢?”穆语蓉笑着起身再哄穆老夫人几句,直哄得穆老夫人暂时忘记了先前傅家的事和那些不快。只是等到穆语蓉走了,穆老夫人才醒悟到这个孙女的心思,知她用心至此,一时间又是叹气。
    ·
    朱老夫人生病的消息是朱府的下人递到南秋院的,因而穆语蓉没有怀疑。等她到了朱府之后,往朱老夫人屋子里一瞧,却没有看到朱老夫人病得厉害。虽则是卧床,但怎么都不至于不起,只是有些咳嗽甚至没有发热。
    许月没有在一旁照料,朱省辰同样不见踪影,穆语蓉反倒疑惑起来。既然不是真的病得严重了,那么偏用这个做借口哄她过来,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穆语蓉一面想着,又兀自走到床榻旁,朱老夫人半坐在床头,笑容依旧慈祥和蔼,叫她先坐下再说。
    “听说外祖母生病,我才赶过来了。”穆语蓉话语里并无责备,仅仅是陈述自己遇到的事情,却多少有不认同这种做法的意思。“到底看见外祖母身体没有大碍,心里头踏实许多。”
    朱老夫人闻言便道,“自没有下次。”见穆语蓉表情严肃,又笑,“这一次是外祖母,你别放在心上。到底这般说你也好同穆老夫人交待,外祖母是有些事情想问一问你,说起来倒不能说是不重要。”
    穆语蓉点头认真听朱老夫人的话,朱老夫人便继续道,“前几天太后娘娘召我进宫聊天喝茶,在宫里头偶然碰到了五皇子。五皇子问起我许姑娘的事情,还说累烦我照顾许姑娘,隔天又差人送来不少东西。我思来想去,都没有明白过来,许姑娘同五皇子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五皇子问您许姑娘的事情?”穆语蓉同样觉得惊奇,见朱老夫人点头,反而是摇了摇头,只说,“我也不大清楚,许姑娘莫不是与五皇子本就相识?要说两个人可能见过……”穆语蓉略略沉吟,“当是那次九皇子邀我同去游玩,正好带了许姑娘出去散散心。那一次,五皇子也在。”
    诚然,穆语蓉是早就清楚了许月和章炜相识的事,却并不能够在朱老夫人面前表现出来。但她也觉得,朱老夫人不是为着这个才找她过来的。就在穆语蓉在心里头分析着的时候,朱老夫人说出自己寻她来的真正原因。
    “无论如何,五皇子与许姑娘相识是跑不了。过去知晓许姑娘的身世遭遇,到底认为她可怜才觉得收留无妨,现下知她与五皇子有所牵扯,反倒叫我觉得犹豫了。”
    “蓉儿,你应当知道,朱家从来不沾朝政之事,只一心保我大周平安。说与你听也无什么关系,便当是个警醒,依外婆看来,皇室并不太平。”朱老夫人将这话说得轻声了许多,又叹气,“原本没有这一层事情,便是养到出嫁,替她备份妆奁,说个好人家,也没有不可以的。”
    “依外祖母的意思,是准备怎样安排为好?”
    穆语蓉倒不是没有考虑过替许月另匿去处,可终究都觉得不够稳妥,便没有提起过。何况当初说住在朱家的也是她,哪怕那只是个权宜之计。没有好的理由,就不是好时机。
    “另在临安城中为许姑娘辟一处宅院,备下一应家具用什和仆从,届时再送许姑娘出府。”朱老夫人肃了肃神情,说道。
    “倒是担心许姑娘的安全,终究一个姑娘家独住,身边有没有可信任的人。”穆语蓉将自个的担忧说了出来。既然不想继续有所牵扯,朱家再派人保护她自然不合适,可要另觅,一时间不好说妥当不妥当。
    “那便从朱家的别庄或别院寻个合适的人去给许姑娘当管事,只将身契一并交与许姑娘,往后就算是许姑娘自己的人。”朱老夫人倒是提前想好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穆语蓉的同意。
    “若是如此,总归有些不清不楚的。说来,蓉儿倒是能够想到个不错的人选。”穆语蓉与朱老夫人说了说吴妈的那个侄子的情况,道,“本是安排他在铺子里头当个伙计,只想来管一处小宅子也未尝不能够,且不是朱家出去的人,同样算不得是穆国公府的人。”
    “既然蓉儿这么说了,只消到时候将人遣来瞧一瞧,若是不错,那就这样安排着,要是有问题再看。”
    “除去这个,太后娘娘寻我喝茶聊天时,还同我打听了一番你的情况,且暗示我九皇子有心选你做皇妃这层意思。虽然没有问过你的意思,但外祖母暂时替你挡下来了,并没有松口或者答应。”
    话题换得过于快了些,穆语蓉头一回脑子没有转过来。章珣这样的做派,莫不是吃定她不可?
    ☆、第27章 算计
    如果是章珣主动到太后娘娘面前提起的,那无疑不是开玩笑,而是十分认真,到底这算得上一桩大事。到底章珣已是十六岁的年纪又是这样的身份,早先物色着也合乎情理。
    只是,原先她总是觉着,这位九皇子一时兴起的成分要大些,现在越是令人无法不觉得并非如此。若说先前她想到章珣对自己的态度,更觉得仿似湖中一叶扁舟,飘飘摇摇,晃晃悠悠。外婆的这席话,便无疑是离湖上岸,叫人无从寻借口去否认。可要这样想,穆语蓉又总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一些。
    朱老夫人见穆语蓉一时没有说话,拿不准她的心思。这般年纪,见着优秀的少年暗生情愫也属正常,她也不是那么地迂腐,不会责怪自己的外孙女。可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收一收,或许更好些。
    “九皇子这般的年纪,确实该着手准备物色好皇妃了。太后娘娘虽则同我打听过你的情况,但恐怖临安城里家世够得上的适龄女子都免不了要被打听打听的,总归是个很该慎重的事情。”
    听出了朱老夫人的言外之意,穆语蓉便冲她露出个笑容,说,“外婆还不知道我么?我哪儿有那样的大追求呢,九皇子是我够不着的人物,一开始我便清楚,又怎么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宫门似海,我只想守着外婆守着立昂,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
    话题讨论得深了就扯得太远了,怕朱老夫人多想,穆语蓉连忙再道,“外婆身体无恙,我就不担心了。既然对许姑娘的去处有了安排打算,也该和许姑娘知会一声为好。我这便去寻许姑娘说一说。”
    然而,朱老夫人还是误会了穆语蓉的意思,到底那般的话不该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会说得出来的。就算这个小姑娘再懂事再明白事理,也不会是这样的语气。
    穆语蓉想走,朱老夫人却拉住她,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穆语蓉不明所以,反是听见朱老夫人问,“蓉儿,穆家的人是不是欺负你和立昂了?”
    顿住步子的穆语蓉闻言疑惑看着自己外婆,道,“没有啊,这阵子,祖父还将立昂带在身边教养了,祖母把朱雀大街的两间铺子都教给我自个去打理……”穆语蓉重新回到朱老夫人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笑着说,“我不过随口说了句话,反而害得外婆担心,是我的不对。”
    见穆语蓉不似扯些话唬她而已,朱老夫人只当她里的意思是没人欺负得了她,因而略放下心来,先前仅作是自己想得岔了,便没有再多虑。到这会,朱老夫人方放了穆语蓉去找许月。
    ·
    穆语蓉寻到许月的时候,她正在坐在院子里头晒在太阳奋力地绣着个荷包。抬头见是穆语蓉来了,许月瞧着很高兴,将手里头的活计都放下,也不招呼仆从,自个儿去给穆语蓉倒茶,请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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