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这句话,我彻底没了主意,只好摊开手,对福伯说:“去吧,你去吧,今天晚上就当我没来过殡仪馆……”我转过了身,向后院铁门走去。我的摩托车还在那里,我要打开铁门,立刻骑着摩托车离开这里。
    当我就要走到摩托车那里的时候,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我又怎能看着一个女人在我知道的前提下,死在福伯手里呢?我决定了,即使拼着被警察关进监狱或是被食客撕成碎片,也得阻止福伯的行动。
    不过,现在想要跑到办公楼去阻止福伯,已经来不及了。幸好,麦丽曾经给过我一张名片。我掏出手机和麦丽的名片,正想拨号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麦丽名片上的电话,我竟感到很熟悉。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刚才打电话来说自己是警察、叫我赶快去开大门的那个号码。
    这么说,麦丽是警察?而且也知道变态杀人狂的事?她到殡仪馆来只是为了设计一个圈套来捉拿变态杀人狂?
    福伯去杀麦丽,岂不是自投罗网?
    但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福伯是因为知道了麦丽要来殡仪馆体验生活,才决定杀人的。麦丽绝对不可能未卜先知,假冒女作家的身份来诱捕福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有点不知所措了,转过身来,浑浑噩噩地向办公楼跑去……
    办公楼底楼的大门开着,我一进门,就看到福伯躺在地上,头上淌着鲜血。而麦丽站在福伯身边,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冷冷看着地上的福伯,脸上露出了微笑。
    当她发现我进来后,顿时露出警惕的表情,横握着棒球棍,紧张地看着我。我看得出,她有些恐惧。
    从她的表情中,我就明白了,她刚才是靠偷袭才制服福伯的。而现在与我面对面对峙着,她就完全丧失了刚才偷袭福伯时的镇定与底气。
    我连忙对麦丽说:“你别紧张,我和福伯不是一伙的。我刚刚才意识到,他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所以跑过来提醒你!”我拿出了手机,说,“如果我是杀人狂,又怎么会打电话报警呢?”
    我当着她的面,又拨通了报警电话,并且将现场的情形向警方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接电话的警员说,警察已经赶到了殡仪馆后院外的便道,而且看到了那件悬挂在树上的白色连衣裙,马上就会有人到殡仪馆来找我了解情况。
    麦丽这才收回了对我的怀疑。她告诉我,她的确是个写恐怖小说的女作家,当她躺在停尸间的冰棺里寻找灵感时,无意听到了我和福伯的谈话。
    从福伯的话里,麦丽立刻意识到,福伯有着重大的杀人嫌疑。作为一个恐怖小说作家,麦丽认识很多警察,也听说过最近一个礼拜中所发生的连环变态杀人事件,但从警察朋友的口中,她却并没听说杀人狂行凶后,会把死者衣物悬挂在空中的细节,为了防止有人模仿杀人狂的手法行凶,警方通常都会隐瞒一部分犯罪细节。
    既然福伯有可能是杀人凶手,而且受害者都是清一色的女性。现在殡仪馆里就她一个人是女的,麦丽很清醒地意识到,如果福伯今天夜里要行凶,目标一定就是她本人。而要确定这一点,就必须引蛇出洞,诱使福伯对她行凶。
    麦丽也知道,如果福伯一直和我在一起,就无法脱身来杀她。她必须想办法让我暂时离开福伯,才能让福伯得到机会前来实施杀人的计划。所以她给我打了个电话,假称自己是警察,已经来到了殡仪馆大门,让我去开门,从而支开了我。
    当然,在做这一切之前,她先给警方的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到殡仪馆,而且让他们不要和我联系,免得破坏了她的计划,这也是为什么之后我一直没接到警方电话的原因。
    然后,她躲在了办公楼的门后。当福伯手持匕首刚一进门,她就拎着棒球棍,朝着福伯的后脑狠狠来了一下。福伯当场就倒在地上,鲜血直流,昏死了过去。
    当麦丽说完之后,我也隐隐听到殡仪馆外传来了警笛的声响。麦丽手持着棒球棍跑出了办公楼,大声对我说:“李伟,你看守现场,我去给警察开大门!”
    说完后,她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看到她离去之后,我从地上拾起了那柄原属于福伯的锋利匕首,擦去自己的指纹后,放入了福伯的手中。然后我使劲扳着福伯的手臂,把他手中的匕首凑到了他的脖子旁。
    我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操纵着福伯的手臂,让他手中的匕首割断自己的喉咙。
    一会儿警察来到办公楼后,我只要告诉他们,刚才福伯苏醒了,他发现自己的处境后,便立即畏罪自杀了。
    我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只有福伯死了,才不会狗急跳墙,吐出我拉走人油倒卖给餐馆的龌龊事。
    当做完这一切后,我触了触福伯的颈动脉,确认他已经死亡了。
    而这时,麦丽也带着警察来到办公楼中。
    听完我关于福伯畏罪自杀的说法后,麦丽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沉默良久后,她轻声对警察说了一句话后,一个警察走到了我的面前,拿出了手铐。
    我大叫:“为什么要抓我?福伯不是我杀的,他真的死于畏罪自杀。”
    以前我曾经看过一本犯罪小说,那本小说里曾经叙述过一个被称为贝尔加湖谋杀罪的罪犯。
    在那个故事里,一个俄罗斯男人与他的妻子在一个没有其他游客的日子里,租了一条船在湖中泛舟游玩。这个男人把妻子推进了湖里,然后按住头淹死了她。回到岸边,他哭泣着报警,说是妻子为了抓一条鱼掉进了湖里,他们都不会游泳,他只好眼睁睁看着妻子沉进湖里。
    虽然所有人都怀疑是他谋杀了妻子,但是他却一口咬定是妻子失足掉进了湖中。尽管俄罗斯警方无数次讯问他,但他却死不松口。最终他被判定无罪释放,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凶手,但却无法将他定罪。
    这是刑侦史上最大的一个污点,那个男人也被称为最完美无缺的谋杀者。
    而现在,办公楼里就只有我和福伯,福伯也已经死了,只要我咬定他是自杀的,就没人能定我的罪。对此,我非常确定。
    不过,麦丽却笑了。她对我说:“其实刚才我向你述说如何制服福伯的过程中,向你隐瞒了一点细节。当我用棒球棍击晕了福伯后,很担心体格强健的他会随时醒过来,所以我又给他注射了一支安定注射液,那是一种安眠药。我因为得了很严重的精神衰弱症,仅靠口服安眠药已经起不了任何效果,所以才在医生那里开到了安定注射液针剂。”
    也就是说,既然福伯被注射了安眠药针剂,他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醒过来,并畏罪自杀。
    我只好供认不讳,说出了自己担心福伯泄露盗走并售卖人油的事,才杀死了他。
    麦丽对人油这件事体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她笑着对我说:“这一下,我真的有灵感写下一本恐怖小说了。”她还执意要求我说出那些人油究竟卖到了哪些餐馆。
    当我说出第一个客户的名字时,麦丽立刻呕吐了。
    她一边呕吐,一边痛苦地呻吟道:“今天下午我才在你说的那家餐馆,吃了一盘白油肚条,还有一盘火暴腰花……”
    chapter 10     你知道得太多了
    院子里多了三具尸体,而我最初想要解决掉的麻烦,却还依然站在我身边,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凌晨四点,生意清淡,除了一个急诊病人留院输液观察之外,再没其他人光顾我们这家小医院了。
    这么晚了,卫生局的查岗电话已经接过了,应该不会再有暗访的记者。于是我和挂号处收费员宋枕、普内科值班医生刘默、输液室值班护士林青儿坐进急诊室的内间里,搓起了麻将。
    因为天有点冷,我们开了空调,为了防止热气外泄,还把门给死死地关上了。这麻将一打起来,我们就陷了进去,聚精会神,小心翼翼,顶上家,卡下家,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我刚胡了刘默打出的一张牌,就听到林青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林青儿惨白着一张脸,怯生生地答道:“哎呀,输液室里还有个病人正在输液,这么久了,输液瓶肯定空了。”
    宋枕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输液瓶空了,病人不知道按铃呀?”每张输液床边,都有呼叫铃,铃声直通急诊室里。但我立刻想起,今天唯一的病人是我收的,那是个中年男人,喝了太多酒,人事不省,被一个出租车司机给送到这里来的。
    既然病人喝醉了,自然现在躺在病床上依然是昏睡着的,即使药水输完了,他也不知道按铃。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几乎能够猜到输液室里发生了什么。药水输完了,病人的体内压强会迫使血管里的血液回流到输液瓶里,瓶里鲜红的血液将会越积越多,直至填满整个500cc的输液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赶紧散了牌局,一路小跑冲进了输液室。
    一进输液室,我那颗悬着的心脏顿时落回了原地。那个酒醉的病人正神情呆滞地站在床边,手捂着左胸,腕上的输液针已经被他自己拔掉了。输液瓶扔在地上,里面装着半瓶回流的鲜血,殷红一片。
    我刚松了一口气,这个病人就抬起了头,我发现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怪异,他正生气呢,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换成是我,一定也会生气的。病人在输液,护士和医生却全都不在输液室里,这可是严重的失职哦,要是举报上去,今天晚上值班的四个人都会吃不了兜儿走的。
    幸好我的脑子转得快,立刻说道:“不好意思,刚才送了个车祸病人来,肋骨断了三根,还血气胸,我们都去抢救伤员了……”我想他能够理解的,毕竟人命关天嘛,反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车祸病人送进医院。
    但我却理解错了,这个中年醉酒男人却并不是因为输液室里没有医生护士而生气。他捂着左胸,心急如焚地问道:“我的钱包呢?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们这里常常会有人事不省的酒醉病人半夜就医,处置病人、开处方拿药,都要花钱的。虽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职,但如果遇到一个逃费的病人,药费得值班医生自己出。所以当眼前这个病人被出租车司机送来后,我就从他的西装左侧内袋取出钱包,登记身份证号后,然后放回了钱包。
    我现在还记得这个病人的名字,叫钱翔,38岁。
    现在钱包就放在他的裤兜里,所以难怪他在西装内袋里找不到。
    我说明情况后,钱翔也通情达理地消了气。他付了诊金后,就准备离开医院。我陪着他向医院大门走去,经过急诊室的时候,钱翔忽然看着干净的地面,问:“刚才你们这里真的送来了车祸病人?怎么没看到地上有血呢?你们可别骗我,我老婆在卫生局工作哦。”
    我正想现编句谎话搪塞,这时钱翔又转过头,目光转向了急诊室。我这才注意到,刚才我们离开急诊室的时候太过匆忙,竟忘记了合上急诊室内间的大门,屋里那桌麻将牌正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我和钱翔面前。
    钱翔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扭过头来问我:“你们刚才在急诊室里打麻将?”
    他的话还没说完,颈子便突然一偏,头歪到了一边,晕了过去。
    刘默站在钱翔身后,手里拿着一只空了的输液瓶,冷冷地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在医院里有个真理。如果你有后台,或是王牌医生,就绝对不可能三更半夜在急诊室里轮值。
    我、宋枕、刘默、林青儿正是医院里最没后台的四个人,所以几乎每天夜里都是我们呆在医院里值班。前几天医院院长刚向我们传达了卫生局的指示,不久后医院里有一部分人将会下岗待业,以投诉率的数量进行末尾淘汰。
    宋枕快结婚了,正竭尽心力筹集买房的首付款。刘默正闹离婚,想凭自己的医生身份去获取儿子的抚养权。林青儿是单身,但却成了信用卡的卡奴,每月工资的一大半都送进银行还卡债。而我正与林青儿偷偷进行着一段地下情,维持浪漫是需要经济支撑的,为了与她交往,我都拖了两个月的房租。
    我们四人都不能失去这份医院里的工作。
    如果钱翔向卫生局投诉我们值班时间打麻将,无疑会让我们被末位淘汰掉,所以我立刻理解了刘默为什么会砸晕钱翔。可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呢?
    闻讯赶来的宋枕浑身颤抖地问:“刘默,难道我们要杀死这个家伙灭口吗?”
    刘默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输液瓶,木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林青儿尖叫一声,说:“这怎么可以?我们是医生,怎么能杀人!”她求助地望着我,说,“李炜,你快出个主意。”
    我思索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用杀死钱翔!反正他喝醉了,是由出租车司机送来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被送进了哪个医院。只要我们把他拉到郊区,找个偏僻的地方扔下,他就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是谁,更没法投诉!”
    说干就干。可我们都是穷得叮噹响的医生护士,没有自己的私家轿车,只能找辆出租车把钱翔弄到郊区去。
    因为钱翔是由我收治的,而祸事又是林青儿惹的,所以这事就落到了我俩头上。宋枕与刘默则留在医院里销毁病历处方,收拾残局。
    我和林青儿换好便装,又在昏迷的钱翔身上洒了一大瓶白酒,让他浑身都散发着冲天的酒气,然后我俩就扶着他走出了医院。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两个人扶着一个喝醉的朋友一般。
    就有那么巧,刚出医院,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前排车窗摇下之后,一个出租车司机探出了脑袋,问:“去哪里?”
    一看到这个出租车司机,我的脑袋顿时就疼了。他就是早些时候送钱翔来医院就医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我还期盼着这家伙的记忆力千万不要太好,他每天要接送那么多顾客,说不定已经忘记了曾经做过钱翔的生意。
    可这时出租车司机已经得意洋洋地对我们说:“早一些的时候,我把这位醉酒的先生送到医院里来,就寻思着他要输两个小时左右的药水,所以现在就赶了过来,正好又做到了他的生意。哈哈,要干好出租车司机这一行,也是有点学问的。”
    我不禁仰天长叹,暗暗在心里说道:“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真是糟糕透顶,这个出租车司机竟然能够证明钱翔来过我们医院,现在我们又正好遇到了他的车,他又能证明是我和林青儿送走了钱翔。如果日后钱翔投诉,在报纸上登一个寻目击证人的启事,绝对会葬送掉我们的前途。
    林青儿也吓坏了,她不知所措地轻声问我:“李炜,现在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司机就催促着我们:“快上车吧,去哪里?”
    我赶紧将林青儿推到了一边,轻声说:“我一个人送他,你回医院去。”然后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再转过头来对司机说:“去海峡路十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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