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渊叹了口气:“此事虽无直接证据,但为免万一,你还是小心一些才好。师兄言尽于此。”他说着起身离开了未央宫。
    萧羽彦愣神看着凛渊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无法消化他说的话。私心里,她觉得穆顷白不可能那么对她。
    毕竟以穆顷白的身手,想要害她易如反掌,何必来那么一套?何况还是他救的她。他真要杀她,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墨门之人千千万,穆顷白哪能一个个管过来。说不定是这人自己背弃了墨门呢?
    她晃神想着,越想越觉得绝无可能是穆顷白。凛渊不了解他,她还不了解他么?这样朝夕相处,若是还要怀疑她的心意,她岂不是太傻了。
    不知不觉间,穆顷白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见她神思恍惚,便关切道:“怎么了?有何难事?”
    萧羽彦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什么。”
    “时辰还早,你可以再歇息一会儿。醒来就可用午膳了。”
    萧羽彦嘟嚷道:“这般吃了睡,睡了吃,岂不是……岂不是跟养猪一样?”
    穆顷白忍俊不禁,揉着她的脑袋道:“哪有国君把自己比作猪的,你的伤不宜吹风。要不然,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御花园透透气。”
    “有你在,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萧羽彦顿了顿,忽的问道,“对了,之前在甄府,你是在如何知道我会有危险的?”
    穆顷白目光闪烁了一下,却也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他便温柔地看着她:“因为我不放心你。冥冥之中感觉都爱你会有危险,便去寻你了。”
    若是之前,萧羽彦一定感动的立刻想将穆顷白扑倒。可是现在,她却有些将信将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便会生根发芽。她无法控制地不去想,究竟事情背后的真相如何。
    这一日,萧羽彦都在惶惑不安之中度过。穆顷白对她依旧是温柔,偶尔和她拌嘴两句。一如往昔的温馨。
    可是到了夜里,萧羽彦却有些难以入眠。伤口渐渐好转,身上痒痒的,大约是伤口在愈合。她翻了个身,头一次借着月光去看穆顷白。
    以前她都是早早就入睡了,从来不知道夜晚是什么样的。今日她早早闭了眼睛,感受到穆顷白在她的身旁注视了她许久。直到确定她是睡着了,他才替她掖好被角,安心睡了过去。
    可是她睡不着。月光倾洒在枕边人的脸上,五官的每一处。英挺的眉毛微微皱起,他的鼻梁比寻常人都要高一些。越发衬得人英气十足。一双唇轻轻抿着。想到最近这一阵子,他吻了她多少次,萧羽彦便止不住有些脸红。
    她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他的脸,穆顷白翻了个身。眼睛还是闭着,但却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揣进了怀中。因为怕碰到她的伤口,动作也很轻柔。
    萧羽彦虽然功夫不是太好,但也知道习武之人会有下意识的反应。若是有人意外接近,便会立刻反手相击。可是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依旧是这般小心地保护着她。
    萧羽彦觉得心头一暖。原本她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拥有一个人的爱了,却没想到老天给了她这么大的恩赐。这样如同平凡夫妻般的生活,她怎么会因为怀疑就要去破坏掉呢。
    她将头靠在了穆顷白的胸膛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感觉身边一空。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脸,轻轻抚着她的头落在了玉枕上。萧羽彦醒了过来,却没有睁开眼睛,可是五官忽然明晰了起来。
    她感觉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那人呼吸控制的极好。**夫,和十七应该不相上下。
    如今十七挨了打,虽然还守在宫门外。但未央宫的布防却弱了许多。
    莫非穆顷白要和这人交手?萧羽彦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她听到那人说道:“主人——”
    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叫穆顷白主人。也不知是齐国人还是墨门的人。
    “事情办得如何了?”
    “一切都已经妥当。他的身上没有搜出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尸体也处理掉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总觉得,那里好像有人捷足先登过。但也只是闻到了气味,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人。”
    “只要韩云牧和宋晏不曾知晓,羽儿便不会怀疑。此事姑且告一段落,你再去调查一下鲛人泪。务必找到遗落的另一颗。”
    “是!”
    那个女人应了声,却没急着离开。萧羽彦不知道两人在做什么,心下焦急。眼睛便掀开一条缝瞧了过去。穆顷白的身形完全挡住了那个女人,所以看不清她的动作。
    片刻之后,她看到一道黑影掠过窗户,消失无踪。萧羽彦立刻闭上了眼睛,继续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穆顷白转身走向她,床铺沉了下去。接着,她便落入了一个微带着寒意的怀抱里。
    他替她盖好了被子,然后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萧羽彦能感觉到穆顷白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口,穆顷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在哄她入睡。
    萧羽彦的思绪又慢慢沉了下去。夜太深了,她实在是累了,不想再去思考那么多。
    可是接连好几日,她一到夜晚便会失眠。萧羽彦这才知道,那个女人隔三差五便会来一趟。这是拿她的未央宫当集市来逛了!
    萧羽彦心中不满,却又不能直说。只是暗自听着两人的对话,渐渐拼凑出了那人的身份。那女子应该是穆顷白知晓养到大的影卫,同时也是墨门中人。专门替他办事,是个得力的干将。
    最近她在调查关于鲛人泪的去向。萧羽彦其实也发现她遗落了一滴鲛人泪。可她没打算去找。毕竟甄夫人说的故人之托,她又不认识。这鲛人泪再贵重,她又戴不了。
    可穆顷白似乎对此事十分伤心,每次都嘱托她一定要查下去。
    萧羽彦很想知道,穆顷白究竟是在做什么。可她又不能直接问,只好藏在心底里。好在她渐渐恢复过来,开始了正常的早朝。
    下了早朝,萧羽彦将宋晏和大司马都召到了南书房。沁弦也是带着伤在当值,如今几乎对她是寸步不离。
    关上门,萧羽彦靠在软塌上听宋晏汇报查案的进展。
    “也就是说,线索在刺客死了之后就断掉了?”萧羽彦呷了口茶,沉吟道。
    宋晏顿了顿,继续道:“倒也未必。虽说此人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纹身也被抹掉了。但此前在调查屠羊靳一案当中,我发现屠羊靳背上也有一个纹身。那个纹身和刺客被抹掉的纹身形状是一模一样的。可见两人或许来自同一个组织。”
    萧羽彦心下一咯噔,屠羊靳的事情她至今心有余悸。那可是差一点引发了乱子的。
    “根据臣的推断,应该是如此。只是没有得到证实,不可下定论。”
    萧羽彦却可以下定论了。刺客是墨门的人,屠羊靳也是墨门的人。可是这两件事之间,能有什么牵连?莫非这锦乡侯还能是墨门的人么?
    想到这里,萧羽彦忽然直起身道:“宋卿家。你此前在锦乡侯府待过一段时间,可有觉察出有何异状?”
    宋晏顿了顿,忽然道:“陛下,臣不敢妄下断言。但是罪臣武子都之事,恐怕另有隐情。”
    “何出此言?”
    “臣去调查武子都的赃款去向,却发现他家中遍寻不到。于是循着蛛丝马迹一路找,才发现这赃款去向十分诡异。街面上居然发现了不少赈灾款。说明有人在使用它。而且使用的人各有不同。至于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共同,臣还在查。”
    萧羽彦眉头紧锁,原本以为赈灾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她顿了顿,转向了韩云牧:“大司马也在查刺客一事,可有什么别的见解?”
    韩云牧冷声道:“在回答陛下这个问题之前,请陛下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墨门在黎国近来十分活跃,陛下可知道?”
    萧羽彦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在王都有据点,也曾经接触过。但是墨门从不参与朝政的斗争,这也是天下皆知的。”
    “那是上一任巨子的理念。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任巨子身份特殊。无人知晓他究竟是谁。我抓了几个墨门的人,一旦问及巨子。他们便立刻服毒自尽了。”
    萧羽彦咋舌,看来自己能这么轻易发现穆顷白的身份,还是因为他愿意告诉她。
    “那……这件事跟刺客有什么关系?”
    “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我查出,此人乃是墨门高阶的门人,接受的命令也只能是比他更高阶的。也就是——巨子本人!”
    萧羽彦心下一沉,仍旧不愿意相信韩云牧的话。却没有当场反驳他。
    “那就没有人买通他杀人?”
    “寻常门人尚且忠烈,何况是高阶的门人。墨门之人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
    萧羽彦看着韩云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的严刑酷法可是五国出了名的,令人闻风丧胆。这样的刑罚之下还能坚持,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了。
    第60章 异变
    韩云牧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摆在眼前,萧羽彦断然不会相信穆顷白会害她。眼下还是继续调查下去,总归会水落石出。
    “对了,还有件事。”韩云牧不疾不徐道,“汤泉宫中,太后娘娘派人传信。说是已经动身回宫,请陛下早做准备。”
    萧羽彦心头一喜,母后这是终于想开了,决定回宫颐养天年来了?
    她沉吟了片刻道:“那就请大司马派些兵马去迎接母后,保证她这一路上的安全。”
    “人已经派出去了。”
    萧羽彦点了点头,对韩云牧的表现十分满意。宋晏先行退了出去,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关于此次官员遴选的名单。
    最终萧羽彦决定,从现有的官员中濯出一些有能者,逐级提升。他们走后留下的空缺,相对官阶不是那么高。这一部分暂且由副职代理。然后开恩科选拔人才,无论贫富,只要是能者都可前来参加考试。
    不过这也是要层层遴选的。萧羽彦掐指一算,大概是她明年及冠时的事情了,到时候这批人会成为她亲政后的中坚力量。
    议事完毕,萧羽彦低头改了一会儿奏折。眼见着天色将晚,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便起身往回走,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沁弦。
    走了几步,萧羽彦忽然转头看着沁弦:“小弦子,你可还记得寡人登基之时。太子府便有第一批食客散尽,大约一十八人。临行前,他们留了一样物什给寡人。”
    沁弦顿了顿,颔首道:“是一样信物。言明他日国君需要,便可将他们召回。”
    “你去取来,将那些东西张贴到金楼。”
    “喏。”
    临行前,那些食客赠送了萧羽彦一些通缉令。通缉一个不存在的人,但他们若是看到了,便会回到她身边。
    萧羽彦本来想留着这些人对付大司马的,却没想到今日她召来他们,却只会证实她心中的一个猜想。
    穆顷白想要天下,究竟是不是要拿黎国开刀?
    可她并不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该如何?可是事关黎国的存亡,她不可因为一己之私就轻易地放过这些疑点。
    回到未央宫,萧羽彦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气。进来御膳房的手艺是越发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御厨。萧羽彦迫不及待地坐到桌边,自己盛了一碗汤。
    想着穆顷白也没有喝,就又给他盛了一碗。不一会儿,穆顷白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近来和天气是越发寒冷了起来。
    萧羽彦将碗推到他面前道:“小白白,来喝碗汤暖一暖身子。”
    穆顷白坐到了她身旁,嗔怪道:“怎么这称呼还改不过口来。”
    “夫君……”她叫了一声,又撇嘴道,“每次都单单是我叫你夫君,可咱们俩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你想要夫妻之实?”穆顷白喝光了碗里的汤,舔了舔唇。单单是这一个动作,便惹得萧羽彦眼泛桃花。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她点了点头。
    穆顷白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这脸皮是越发的厚了。起初还要红一红,如今都当做家常便饭了。”
    萧羽彦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那是,我脸皮不厚点儿。哪能追上夫君的步伐呢?”
    “都学会拐着玩儿骂人了。”穆顷白站起身,将她抱上了床。伸手便去扯她的腰带。萧羽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你这也太突然了吧。我——”
    穆顷白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我看看你的伤。”说话间衣衫已经半落,露出了包裹严实的绷带。他一层层解下绷带,伤口已经结痂。周围泛着红。
    萧羽彦忍不住伸手想去挠一挠,却被穆顷白捉住了手腕:“不可以碰伤口。否则会留下疤痕。”
    萧羽彦低头瞧了瞧,忧愁道:“你说我这疤真的能好么?若真是留在身上,可就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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