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颜和北堂曜几乎同时看到一根羽箭从河对岸破空而来,目标正是江落寒。
    但是他们都来不及阻止,甚至连提醒都来不及,再低头看时,江落寒的胸前露出了一截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箭头。
    北堂曜纵身跃上岸边一只小舟上,运起内力让小舟直直地滑行向对岸。
    陆欢颜却没有动,她扶着站立不稳的江落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江落寒吐出的鲜血落在大红色的衣服上,他笑了笑:“所以我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就是流了血,别人也是瞧不出来的。”
    陆欢颜抱着他的头,有些心酸:“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人医治,你知道鬼医谭义守吗?他肯定能治好你的。”
    江落寒躺在她怀里望着月亮:“今晚的月色真好。阿颜,我送你的东西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打开看过?”
    陆欢颜一愣,抱歉地笑笑:“我,记不清了。”
    “没关系,回家就去看看,那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能平安喜乐。”江落寒闭了闭眼睛,“你要小心北堂曜,他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有很多事,很多秘密。就算,他对你好,可是,他能保证永远对你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陆欢颜道,“你还是别说话了,你忍一忍,我带你去治伤。”
    江落寒扯住她的胳膊:“不用了,其实活着对我来说并不比死更轻松。你下了堂主令要我的命,我把命给你,这不是刚刚好。”
    “可你刚才说你还有事没有做完!”陆欢颜流着泪道,“你不能死啊!”
    “你这是为我流的泪吗?”江落寒抬起一只手,接住一颗即将滑落的泪珠,细细地看了看,忽地放到嘴唇上舔了舔,“想不到你也有为我流泪的一天,我真是,心满意足了。”
    “你别这样!”陆欢颜晃着他的头,让他清醒一点,“你别睡,你坚持一下,你这伤能治好的!”
    “这毒是孔雀胆,解不了的。”江落寒说着话嘴里都止不住地冒出血来,“暴雨梨花针,是那个人给我的,那是他祖父留给他的东西。这个,给你,你,拿去。”
    陆欢颜从他手上接过一个小小的玉佩,正面是一个“漕”字,反面则是一个“江”字。
    “这是?”
    “阿颜,漕帮虽然差不多散了,可是,帮里的兄弟,还都没有着落,我对不起他们。只能拜托你,将他们好好安置。”江落寒脸色越来越白,眼神也开始涣散,唇色越发地青紫。
    陆欢颜皱眉:“你能不能不要死?”
    江落寒惨然一笑,忽然好像很有精神似的撑着坐起了身子:“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做了太多的事,希望她能快活,也希望你将来能够平安。”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可以吗?”陆欢颜问道。
    江落寒点点头:“你说。”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江落寒的脸,问道:“一直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太子?”
    “哈哈!你果然还是猜到了。”江落寒想笑却又吐出一口血,他扶着陆欢颜的手,缓缓站起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啊。”
    说罢,只见红影翻飞,“噗通”一声,江落寒竟然跳进了卞河中。
    “啊!”陆欢颜惊叫一声,却是阻拦不及,眼看着他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而无能为力。
    北堂曜也从小舟上跳上岸:“怎么回事?”
    “他跳下去了。”陆欢颜指着水流的方向,“希望他不会有事。”
    北堂曜道:“看那箭头的颜色,应该是孔雀胆,那种毒见血封喉,没救的。”
    陆欢颜抬头看他,旋即移开了视线,轻轻点头。
    “河对岸有没有发现?”
    北堂曜挑眉:“什么人都没有。”
    陆欢颜叹口气:“咱们回去吧。”
    北堂曜点点头,轻轻将人牵住,道:“事已至此,你不要太过挂心。江落寒为人所用,必然知道什么是兔死狗烹,这是他选的路。”
    “是啊,他选的路,可是他为什么要选这样一条路呢?”陆欢颜喃喃地道,“以至于,死对他好像都是一种解脱。”
    “别想这些了,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吧。”北堂曜劝道。
    第141章
    到了家门口,远远地瞧着庆国公府外聚集了好多人,这时天还没亮,街上昏暗,只有府门外的灯笼还有点光线。
    陆欢颜顿住脚步:“阿曜,是不是官府的人来了?”
    北堂曜看了一眼,点头道:“京兆尹的人,大理寺好像也来人了。”
    陆欢颜疑惑道:“大理寺?他们已经知道是有人放火还是怎么的?”
    北堂曜笑笑:“江落寒背后之人能做这么大动静出来,难道还不能差遣几个官员?且看看来都是谁,那幕后之人便也□□不离十了。”
    陆欢颜却道:“我还是回自己院子,你,要不就别出现了。”
    北堂曜摇头道:“我这会过来,也没问题啊。倒是你,回去要小心,赶紧把这身衣服换掉再出门。”
    陆欢颜低头,果然是身上好几处血迹,应该是从江落寒那里沾染到的。想到死的不明不白的江落寒,陆欢颜心里一凉,道:“你说江落寒临死为什么要跳河?我总觉得他好像很多伤心事。”
    北堂曜看了看她,道:“我听惠慈说,孔雀胆也不是不能解,只不过这世上也就只有鬼医能解那种毒。”
    “哦。”陆欢颜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他应该是死定了。老谭怎么会给他解毒呢?”
    北堂曜笑笑:“快进去吧,别想这些了。”
    陆欢颜点点头,道:“昨晚的事我还没有谢你。”
    “谢我?”北堂曜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你能不能说说,江落寒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我瞧见他在你怀里躺了半天,嘴上不停,根本不像要死的人。”
    “那像什么?”
    趁机揩油呗。北堂曜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径直往陆府大门走了过去。
    陆欢颜莫名其妙,这是吃醋了?微微一笑,吃醋才好,吃醋说明他心里很在乎我呢!
    回到四宜居,有缘和采薇都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回来,双双松了口气。
    四宜居被烧的只是两间库房,损失不大,外面据说来了官府里的人,陆欢颜也就没有出去,吩咐采薇去前头传话给陆平川和陆彦扬,叫他们不用担心。
    等采薇回来回话,说是陆平川叫她先休息,一切事他们都会应付,晚饭时再去老太太院子,一起说话。
    陆欢颜早就把弄脏的衣服换了下来,嘱咐有缘好好处理掉,这才重新上床补觉。
    一觉睡到午饭时间,被有缘叫了起来,说是宫里传出了消息。
    陆欢颜靠在床上听有缘说话,半闭着眼睛似是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有缘道:“小姐,刘得胜既然已死,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奴婢觉得不可尽信。”
    陆欢颜“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道:“这么说刘得胜当年在潜邸就是襄嫔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呢?可问题是,刘得胜忍了这么多年,非要现在选这个玉石俱焚的法子?难道当年不信他的皇上,现在就信了?”
    有缘点头道:“这也是奴婢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这些事皇帝是授意给刘得胜做的,可为什么皇后要杀他时竟不护着一些?如果说皇帝也不愿意刘得胜揭开这件事,那又怎么会把皇后禁足罚奉,还让蕙贵妃协理六宫?这不是明摆着要算总账了吗?”
    陆欢颜下床扭了扭脖子,接过有缘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道:“蕙贵妃这回可嘚瑟了吧?楚王是不是一路高歌猛进要进取了?”
    有缘撇撇嘴:“奴婢听说楚王最近可活跃了,一直联络朝中大臣,还要争取今年会试做主考呢。”
    “噗!”陆欢颜一口水喷了出来,“就他?还主考?行吧行吧,让他们折腾好了。”
    到了晚饭时候,陆欢颜这才从陆彦扬那里得知京兆尹和大理寺因为黑衣人已死,将案件封存了。
    她无奈:“大哥早就猜到了吧?”
    陆彦扬耸肩:“否则呢,让他们详查,揪出来幕后黑手,然后你觉得还能有太平日子吗?”
    陆欢颜失笑:“说得好像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一样。”
    陆彦扬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故作高深地晃了晃脑袋,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对了,跟你说件事,还记得那会你跟娘回谢家,云翔他们兄弟俩带你出去玩,后来云安莫名其妙被人给打了?”
    陆欢颜点头:“当然记得了,那回到底是谁要害二表哥,现在也没个结论,当时要不是北,被豫王救了,二表哥估计要惨。大哥想说什么?”
    陆彦扬道:“前两日我刚好去刑部大牢闲逛,结果发现了一个惯犯,跟我吹牛说不久前从一个公子哥那儿得了这个。你瞧瞧,认识吗?”
    陆欢颜咧着嘴结果陆彦扬递过来的玉佩,咽了口唾沫道:“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没事去大牢逛什么呀!”
    陆彦扬一根手指竖起来摇了摇:“刑部以后不去了,没意思。我打算下回去诏狱……”
    “咣当”一声,陆欢颜手里的玉佩掉在地上,她猛然回神,赶紧蹲下去捡玉佩。
    陆彦扬奇怪地看她:“你怎么了?”
    陆欢颜摇摇头:“这是二表哥的玉佩,后来他也说可能是那日丢的。这么说是那个惯犯袭击了他,又偷了玉佩吗?”
    陆彦扬点头:“阿颜,你真没事儿吗?”
    陆欢颜抬头看他,半晌才道:“大哥,诏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要去行吗?”
    陆彦扬哈哈一笑:“原来你是因为这个,难道你忘了我的本事了?根本不会有事,再说,我还有银杀卫,他们可都是以一当十的,就算我出不来,不还有他们么?”
    陆欢颜有些失神,声音凉凉地说:“是,你本事很大,可是如果把你抓紧诏狱,打断了腿再穿了你的琵琶骨,你还跑得出来吗?就算是有银杀卫,他们能救你出来,但是那要什么样的代价你知道吗?如果银杀卫因为救你全都死了,你就算出来了,难道不伤心?”
    陆彦扬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欢颜:“阿颜,你,你的心好狠啊!我可是你亲大哥,你就想这么折腾我?”说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想都害怕,你可真说得出口。”
    陆欢颜苦笑,上辈子你不就是那样,甚至比我说的惨多了,这辈子竟然还往那种地方钻。
    “害怕就对了,害怕就要知道忌讳。”陆欢颜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忌讳了才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她上辈子完全不关心其他人,也不知道木云清跟大哥最后如何了,只是大哥最后逃出诏狱时的样子,恐怕就算木云清不离不弃,他也不会接受的。
    希望这一世,再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让他的大哥,永远都这么嘚瑟吧!
    陆彦扬看着妹妹有些萧瑟的背影,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上心头,他怎么觉得妹妹有点神叨?
    “阿颜,你上哪去啊?”陆彦扬追了上来,“云安的事你不想听了?”
    陆欢颜顿住脚步:“大哥,你答应我,不要做任何以身犯险的事,好不好?”
    陆彦扬笑道:“我又不傻,怎么会……好好好,我答应你,阿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好像,好像……”
    “大哥。”陆欢颜想了想,还是说,“我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咱们家出了好大的事,你和父亲,都被抓进了诏狱,他们,就是那么,那么对你的。”
    陆彦扬皱眉,抬手抹去陆欢颜脸颊上的泪:“阿颜,那只是梦而已,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你怎么还能把梦当真呢?”
    “大哥,那就是真的,我不要你们出事,我不要!”陆欢颜抱住陆彦扬哭了起来,“父亲死在了诏狱里,你虽然被银杀卫救走,可是走出诏狱的只有你一个人。大哥,你的左手废了,腿也瘸了,后来,后来你因为身手不便,被抓住了,死得好惨,好惨啊!大哥!”
    陆彦扬开始有点怀疑这么妹妹是不是撞客了,后来越听越觉得奇怪,他把人推起来,问道:“阿颜,你这梦,如果是真的,那我和父亲是为什么被抓呢?”
    陆欢颜一滞,哭道:“我不知道,可能是皇帝觉得你们不安分,就想,想除了咱们家。大哥你别问了,总之你不许去诏狱!”
    “好,我不去。”陆彦扬给她擦了擦脸,“那你也别哭了,快嫁人的人了,还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陆欢颜撇嘴:“还不是被你吓得!你答应了我的,不许随便去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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