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君看着那一点昏黄烛光,弹幕里也在问她——
    今天裴迎真来了吗:裴迎真不怕天下人唾弃,只怕主播厌嫌他。
    最爱病娇变态:我也害怕主播因为我真的手段太狠辣怪罪他……毕竟一周目的时候主播也因为这个讨厌过裴迎真。
    奸臣爱好者:主播是知道的,历史上裴迎真就是个狠辣的大奸臣。
    阮流君随着那烛火轻轻笑了笑,声音轻柔的像缎子,“你有你为官处事的一番道理,我有我待人接物的习惯,你从不要求我为你做改变,我也理解你所做的一切决定。”她已逢两世,若是今日她再不明白裴迎真的心,那就太让人气恼了。
    “可能我从前并不了解你的所作所为,但是如今……”阮流君慢慢的同他讲,“我明白为人之道有多艰难,世上并不是非黑既白,我愿意慢慢的了解你。”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裴迎真的动静便低头去瞧他,发现他长长的眼睑垂着,呼吸匀称,竟是不知何时睡着了。
    阮流君忍不住笑了一声道:“白说了那么多。”却是又心疼又好笑,这样也能睡着,想来是当真累了。
    她也不敢乱动,拉过毯子将两个人裹了起来。
    弹幕里——
    来看裴迎真:真好,就这样甜下去吧。
    霸道总裁: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信念和为人处世的方式,互相理解包容,而不是互相改变,真好啊。
    最爱病娇变态:真温情,每天盼着裴迎真发狗粮,又独自心酸我还没有男朋友……
    阮流君看着那弹幕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等再醒来裴迎真已经走了,自己被放在了床榻之上盖好了被子。
    她起身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想是已经寅时了吧?裴迎真已经去上朝了?
    她忙起身招呼香铃进来问道:“什么时辰了?裴迎真呢?”
    香铃进来为她理衣服答道:“已经过了寅时了,裴少爷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可吃饭了?”阮流君想起昨夜他回来累的直接睡了,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吃饭。
    香铃便道:“好像没有,裴少爷一醒便去上朝了,没来得及。”
    果然是没吃。
    阮流君心道自己昨夜该让他吃了饭再睡的,想他上午还不一定吃不吃得上饭,便一边忙着回府,一边嘱咐阿守热些饭菜等一会儿送到大理寺给裴迎真。
    阿守满口应下,傻笑道:“许姑娘可越来越像咱们家夫人了,少爷如今也是有人疼的了。”
    阮流君笑骂了阿守两句,带着香铃急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回府了,好在府上还没人醒,她蹑手蹑脚的回房,便瞧见弹幕里有人说——
    玛丽苏少女:主播和裴迎真现在这个状态,好像我初中那会儿谈恋爱,晚上偷偷爬墙出学校去跟男盆友私会,半夜再偷偷爬墙回宿舍。
    最爱病娇变态:拒绝弹幕炫耀发狗粮!
    阮流君回了房中也没有再睡,天一亮宫中就传出话了。
    大势已定,闻人安终于发丧了。
    总算是命朝中官僚诰命夫人入宫去给太后磕头了。
    阮流君是太后的干孙女,许老夫人又与太后私交深厚,一大早两个人便换上素衣素服入宫磕头。
    这么些日子以来,阮流君终于得了机会入宫去看陆楚音,她随老夫人一同入宫,跟着诸位诰命夫人去磕头,将该走的规矩都走完,就寻了个由头脱身去找陆楚音。
    她如今在贵妃那边,贵妃的尸体就停放在宫中的斋堂之中,陆家已没有亲眷,只有陆楚音一个人守着。
    太后那边都赶着磕头,这边却是冷冷清清,陆楚音嫌宫娥太监们烦将书所有侍候的都赶了出去,这堂中就只余她一人,一遍又一遍的诵经。
    阮流君这么久以来再次见到陆楚音只觉得她瘦的厉害,脸瘦的下巴尖尖,披麻戴孝的跪在那里,单薄的风一吹就倒一般,那消瘦的侧脸愈发的像陆楚楚了。
    阮流君过去上了香磕了头,陆楚音便将最后的经文诵完,睁开了眼看她,“许姐姐,你来看我了。”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阮流君喉头就是一酸,红着眼睛伸手抱住了她,她太瘦了,瘦的让人心惊胆战,只是短短的几日,她便瘦的像把骨头一般。
    阮流君喉头发哽,她却伸手抱住阮流君叹声道:“许姐姐不要为我难过,我已经不难过了。”
    可是她难过……陆楚音越是这样,越是让人难过,她把所有的苦难都嚼碎了咽在自己肚子里,不可与人告知。
    “我是当真不难过了。”陆楚音抱着她,看着那香烟袅袅之后的一尊佛祖,“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她声音又轻又淡,了无生气。
    阮流君跪在她身侧的蒲团之上看着她,只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是从前的陆楚音,也不是如今十分相像的陆楚楚,而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人,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像一棵枯死的树,却又多了一分她从前没有的美,死气沉沉的美。
    阮流君这才发现,她素着一张脸却是涂了口脂,肃穆的孝服衬得那唇上的一点红格外的美艳。
    这是从前陆楚音绝对不会有的,令她心中颤了一下。
    “楚音……”阮流君伸手握住了陆楚音的手,她的手真凉,低声道:“那些东西我带给李云飞了,他托我带句话给你。”
    陆楚音死如枯井的眼神终是动了动,她看着阮流君慢慢的又垂下眼去,叹息一声道:“他是怨我的吧?”
    “不。”阮流君抓紧她的手指道:“他不曾怨你,他说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尊重你。日后但凡你有艰难之处,他必定为你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
    陆楚音没有波澜的脸上神情难掩的翻涌了一下,她低垂的眼睑发颤,慢慢的,慢慢的握住了阮流君的手,小心翼翼的问她,“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你不是说他是世上最好的人吗?”阮流君双手握住她的手,“他这样好的人,怎会说出违心的话?他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番话。”
    陆楚音唇角动了动,眼底里有热热的泪水涌了一下,却终是化成一声苦笑,“他是很好很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他了,我配不上他的一片赤诚。”
    阮流君看着她没有开口劝她,她又她的苦衷,她的难处,她的打算,旁人给再多的安慰和鼓励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楚音,我不知你有何打算,但无论如何只要你能开心,我们多会陪着你走下去。”
    陆楚音抬起头来看她,眼睛里终是红的禁不住泪涌,她笑了笑,笑的眼泪滑落腮边道:“许姐姐,我已经再也不能开心了……以前的陆楚音随着阿姐去了,从此以后我只剩我自己。”
    阮流君眼睛一酸,握紧她的手道:“还有我,楚音你还有我和李云飞,还有裴迎真。”
    她抬手轻轻将脸上的泪珠擦掉,笑了笑一声道:“不,以后许姐姐要开开心心的嫁给裴迎真大哥,不要再与我有所牵连,除非……”她抬眼看阮流君,将的她手握了紧又紧,“除非有一日我报仇雪恨,得到所有我应得的。”
    阮流君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坚硬似铁的东西,那是恨,也是决心,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的要走一条孤独又艰难的路。
    她今日……是要与阮流君告别,与从前陆楚音认识的那些人告别。
    她又握了握阮流君的手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低头擦了擦眼泪对阮流君道:“许姐姐不必担心我,我在这宫中好的很,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莫让裴迎真大哥担心。”
    阮流君还想再说什么,殿外的太监忽然报道:圣上来了。
    陆楚音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一瞬间沉冷似寒冰,等那大堂之外闻人安走进来,她又忽然娇娇怯怯的哭了起来,柔弱的像是当初的陆楚楚……
    她一声一声的哭着阿姐,闻人安就走到了她们的跟前。
    阮流君敛衣跪下,就见陆楚音抬起头满腮泪水,又轻又可怜的叫了一声:“姐夫……”轻轻将头靠在了闻人安的怀中。
    那一声姐夫叫的人心肠俱软,天可怜见。
    闻人安便伸手抱住她的肩,替楚楚心疼她,也替她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肩头,轻声问她,“可是用过饭了?”
    陆楚音在他怀里落泪的摇了摇头。
    闻人安便皱眉道:“再吃不下也总是要吃些,这些日子你瘦成了什么样,若是你阿姐见了也会不安心的。”又忙命宫娥被膳,怕她不愿意吃便留阮流君陪她一同吃。
    阮流君不敢抬头看,她跪在那里轻声道:“祖母还在等着我,怕是不能陪楚音用膳了。”
    陆楚音不想让她看到如今自己的这副形态,便道:“许姐姐还有事,不必劳烦许姐姐了。”
    闻人安也没有勉强,低声道:“那你听话喝完粥。”
    阮流君抬头看了一眼陆楚音,她那张脸上再没有从前的稚气,有一种灰败的美。
    她敛下眼,从那大堂之中退了下去,在门口终是没有回头看。
    弹幕里——
    咖啡不加奶:陆楚音就是陆蔷无误了,她这是真是黑化了……现在变的太陌生了。
    来看裴迎真:看的我又气又难过又无奈,又有点怪陆楚楚,软弱没有担当,害的自己的妹妹一个人背负这么大的仇恨,哎,同情李云飞,也可怜陆楚音。
    最爱病娇变态:好心痛啊,当初小陆姑娘是多天真的一个人,现在……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宅斗萌:正常的复仇套路吧,她大概会利用和姐姐相似的长相勾引皇帝,然后复仇,男人最容易因为可怜和怜惜喜欢上一个女人了,陆楚音现在孤苦伶仃完全可以激发闻人安这个渣男的保护欲。
    冒牌小红帽:有一个疑惑,我怎么总觉得凭陆楚音自己想不出这么多?会不会是有人给她出谋划策?
    今天裴迎真来了吗:我心里也有一个猜测,但是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乱说。
    霸道总裁:应该就是吧,摄政王就是这么来的吧。
    出了斋堂天阴的似乎要下雪。
    阮流君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吐出了一口气,她心中比谁都清楚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有了谢绍宗这个前车之鉴,裴迎真怎么会再甘于成为一把随时会被处置的刀?陆楚音如今需要裴迎真,裴迎真如今也需要陆楚音。
    命运总是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降临,她只希望陆楚音的这条路好走一些,让她少受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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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陪着老夫人又在宫中呆了半日,在黄昏之后出宫回了府。
    之后一连入宫吊唁几日,她再没有见到过陆楚音,或许是陆楚音有心避着她吧。
    守灵几日之后,太后风光下葬入了陵墓,再之后圣上追封陆楚楚为皇贵妃也葬入了皇陵之中。
    陆楚楚风风光光的尘埃落定,陆楚音在那皇陵为她守了几日,被闻人安亲自接回了宫中。
    她如今无依无靠,连个可去之处都没有,闻人安怜惜她让她还暂住在了陆楚楚的寝殿之中。
    朝中一时之间虽有微言,却是被闻人安压了下去。
    那之后的几日老夫人因这些日子的操劳奔波病了,又赶上一场罕见的大雪彻底卧了榻,阮流君便一连几日衣不解带的照料老夫人,与她同吃同睡,也就顾不上别的。
    加上裴迎真这些日子又忙着朝中之事,几乎日日宿在大理寺,竟是有好几日都不得空过来瞧阮流君。
    雪停停落落,等再放晴时已是腊月了。
    老夫人的病也总算是好了一些,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腊八那日兴起竟如何也要亲自为一家老小做腊八粥。
    阮流君想着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裴迎真了,弹幕里又一直在催,在吆喝要见裴迎真,便让香铃装了一些腊八粥要给裴迎真送过去。
    庭哥儿一连几日总是嚷嚷着要见他裴迎真大哥,便闹着要一起去,却被许荣庆扣了住,说要带他一起去杜府送礼。
    庭哥儿有些不高兴,许荣庆轻轻踢了踢他的屁股道:“你这小子凑什么热闹,你裴迎真大哥也不想见你,你若是去了你裴迎真大哥定是一脚将你踢回来,耽误人家说亲密话。”
    “大哥,你不要同他胡说。”阮流君嗔道:“教坏了他我找你麻烦!”
    “我这是教他有点眼力见儿。”许荣庆伸手一把抱起庭哥儿沉的他差点闪了腰道:“你小子又长胖了吧?重的要死,明日起晚上不准加餐了。”
    庭哥儿不服气的道:“我还在长个儿,不吃长不高。”
    许荣庆抱着他往外走道:“长个傻大个儿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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