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立刻给她穿上嫁衣,带上凤冠。
    有人喊道:“花轿到了,花轿到了,迎新娘了。”
    一身大红色吉服的梁晟大踏步走了进来,丰神如玉,眼神晶亮,喜气洋洋。站在那里立刻将周围所有的人都比了下去。
    冬雪的眼里立刻闪出了小星星,大将军简直太帅了。
    李氏给邓清使了个眼色,外面的事情再乱,也没有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重要,邓清会意,赶紧上前去背邓锦慈。
    见她不动,邓清小声道:“妹妹?”
    邓锦慈心一软,趴了上去。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邓锦慈被邓清背上了花轿。
    李氏追到了门口,眼泪涟涟。
    拜堂的时候,邓锦慈想到刚才的事情,心里隐隐有着不安,或许是感应到她的情绪,梁晟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用了一下力,仿佛告诉她,不要怕,有我。
    邓锦慈用力将那不安赶走,太后派人送来的赐婚的懿旨,当场宣读,三拜过后,邓锦慈被送去了洞房。
    闹洞房虽说是小门户的风俗,但梁晟一向眼高于顶,很多梁氏宗亲都对新娘子很是好奇,没有去接亲的小姐们走到洞房前,想看看新娘子长得什么样。
    蓝染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们道:“各位小姐,太太们还是请回吧,少爷说了,赶明个自会见了,这个时候可不行。”
    那些小姐吓了一跳,赶紧回去了,这个祖宗威名在外,真要闹起来,恐怕要吃亏。
    邓锦慈坐在了新房里,在外地成亲,即使一切从简,梁太太还是在床上撒了花生、桂圆,红枣,瓜子之类的小玩意。
    梁晟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邓锦慈的盖头已经拿下来了。他站在烛台之下,因为喝了酒,脸色微酡,眼睛却是黑亮亮的。
    “吃了吗”梁晟问。
    邓锦慈摇了摇头,梁晟走了过来,坐到桌旁,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在了她的碗里:“吃吧,饿坏了吧。”
    邓锦慈看着碗里的切成小块的牛肉,有些胃口全无,心底的不安越来越严重,她担心那些农户的事情不知道吴魏去办的怎么样了。
    天黑的时候外面就飘起了清雪,夜色越来越深,雪也越来越厚。
    吴魏到那里的时候,三间的房子已经塌了一角,房梁上的瓦砾倒了下来,周围一大堆的土石瓦砾,全是灰尘。
    一些被砸断了腿的农户躺在草席上,正哎呦着。林师爷临时调过来的大夫正在给包扎着。
    吴魏皱起了眉头,这个房子刚刚加固过,这个时候崩塌,应该是人为破坏了。
    林师爷奔了过来:“吴大人,卑职已经找了大夫了,只是这房子暂时不能住人了,可如何是好。”
    吴魏道:“先救人要紧,你去府衙库房里把行军的帐篷都给调出来,临时安置在这里吧。”
    林师爷道:“是,我立刻去办。”
    正说话间,有人哭着奔过来,扑通跪在地上道:“大人,后院的房子塌了,我家的三娃子被困里面了,我只听到哭声,越来越弱了,求大人救命啊。”
    吴魏一把拉起他,道:“赶紧领路。”说着一挥手,几个衙役也跟上来了。
    后院的房子是二间的小房子,门口上方的瓦块全部倒了下来,将门口封的死死的。
    吴魏拿过旁边的工具,处理门口的事情,几个衙役也围上了搬石块,瓦块。
    里面隐隐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
    吴魏有些急了,手上用力,很快开了一个小通道,就要进去。
    一个衙役拦着道:“大人,刚塌过的房子很危险,等会处理干净再进去吧。”
    吴魏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孩子情况,怕是等会会来不及。”说着一纵身,钻了进去。衙役们没有拦住,有些面面相觑,手下开始加快了动作。
    大家正在处理现场,忽然听见上面哗啦一声,大家抬头,发现整个房子都塌了下来。
    “大人——”衙役大惊,喊道。
    第79章 弩张
    睡到半夜,邓锦慈忽然醒了,抬眼望去,窗边红红的烛台下已经堆起了蜡塔。
    她翻了身,却发现身边空空的,梁晟竟然不在。
    她披衣坐了起来,外面人影晃动,脚步声匆匆。她下了床,轻轻地推开门。
    秋霜站在门口,见她开门,吓了一跳:“小姐?”
    邓锦慈道:“将军呢?”
    秋霜右顾而言他,道:“小姐,外面天寒了,进屋去睡吧。”
    邓锦慈脸色冷了下来,道:“你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吴大人回来了吗?”
    秋霜眼圈立刻红了,吴魏经常出入邓家,和她们很熟,他对下人们特别友善,经常拿一些小礼物送给她们,很多人都喜欢他。
    “据来报的衙役说,吴大人为了救个孩子,钻进了危房里,那房子塌了,将军一听就去了,嘱咐我们不要打扰小姐。”
    邓锦慈怔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备车,备车。”
    秋霜赶紧进屋拿来一件狐毛披风给她披上。待上了车,秋霜见邓锦慈缩在车上一动不动,她伸手去搭上那双露出来的手,才发觉邓锦慈的手指冰凉一片,甚至在微微发着抖。
    秋霜心抽痛了一下,使劲握住了邓锦慈的手。
    马车在雪夜里疾驰而去。
    邓锦慈死咬出嘴唇,内心里一片荒芜。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邓锦慈立刻下了马车。
    林师爷已经派人将军用的帐篷搭建好,一些伤病的人已经被抬进去了安置。邓锦慈下了车就见一身银狐毛披风的梁晟站在一个帐篷的门口,正指挥着人抬一副担架过来。见她过来,怔了一下,随即对秋霜吼道:“不是让你看着夫人吗,怎么过来了。”
    秋霜吓了一跳:“将军,我……”
    邓锦慈脸色苍白,挥手拦住秋霜,有些颤抖道:“他……他怎么样了?”
    梁晟别开眼去,好半天没有吱声。
    邓锦慈脚一软,后退一步,秋霜适时扶住了她。
    “不,不是……,没有……”邓锦慈有些语无伦次,眼泪汹涌而下。
    梁晟上前一把抱住她,将她的头搂在怀里。
    邓锦慈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声音压抑,她抽泣着,半晌才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他来的,不然他就不会。”
    梁晟搂着她,道:“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夜色下,梁晟的神情一片肃穆,他本来恨透了吴魏,巴不得他早日死掉,可是他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了,他看着邓锦慈难受,心里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吴魏,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
    太尉门下主簿吴魏因救受灾农户死在宛县,这件事情梁晟很快写了一封请封的折子递了上去。
    小唐给萧志送这个折子的时候,萧志正在邓锦芳的宫里喝茶。邓锦芳穿着一件粉缎的小袄,一件白色的长裙,在灯下粉颈闪着柔光。萧志轻轻抚摸着她的脖子,手感极好。
    邓锦芳的眉眼处带有邓家人特有的低眉顺眼,萧志透过那眉眼,想着那远在了天边的女人。
    “皇上,大将军加急从宛县发了一封折子,您要不要看看。”小唐垂目,盯着脚下。大将军兵权在握,朝野上下均是大将军的人,太后迟迟不将政事归于皇上,这大将军加急送来的折子还是先看看的好。
    “什么事?”萧志懒懒地说。
    “太尉主簿吴魏因救人被房屋砸死,大将军为吴魏请封加赏。”小唐道。
    萧志正要说话,忽听旁边啪地一声脆响,他侧头一看,邓锦芳手中的瓷杯掉在了地上,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萧志皱眉道:“怎么回事?”
    邓锦芳醒过神来,忙跪下道:“臣妾失礼了,臣妾自小胆小,听不得死亡什么的,还请皇上见谅。”
    萧志恍然,展眉一笑道:“快起来吧,小唐,你也太唐突了,都吓到了朕的美人了。”
    邓锦芳起身,指甲深深陷在了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萧志也起身道:“去御书房吧,有些折子也一起批了吧。”
    邓锦芳忙福了福身子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萧志走过,邓锦芳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旁边的榻上,呆呆了好一会,才发现眼泪已经汹涌而下。
    花蕊吓了一跳:“主子,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皇上最近也来得勤啊。”
    邓锦芳摇头,身子抖成了筛糠,良久才道:“他……他死了。”
    “谁,谁死了?”花蕊有些不明白。
    邓锦芳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没有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奔涌而下。
    花蕊赶紧出去将门关上:“小主子,不能再哭了,这在宫里,每天都是要笑的,不然让人见了要说不懂规矩的。”
    邓锦芳手绞得死紧,因为用力指甲已经泛白。那个在黄昏的夕阳下弹琴的俊美少年再也不见了,永远永远的不见了。
    “梁晟,邓锦慈”,邓锦芳将这两个名字两个名字在嘴里咬了一遍,又在心里狠狠地念了一遍,你们害死了吴魏,我也不要你们好过,总有一日。邓锦芳将手中的锦帕狠狠地撕成两半。
    李隐收到吴魏的死讯,痛心疾首,这个傻孩子。
    “父亲。”李元封道:“据我派去宛县的探子回报,据说这次房屋倒塌事件似乎是另有隐情。”
    “怎么?”李隐眉头微挑:“不是意外吗?”
    李元封摇头道:“恐怕不是意外,你也知道,崔管事一直都在盯着梁大将军的动向,梁家在宛县家族势力众多,这房屋倒塌之事即使不是梁晟亲手做的,估计也与梁家脱不了干系。”
    李隐道:“梁家枉顾灾民生死,真是可恶,你让崔管事把证据凑齐了,我就举本参奏。”
    李元封迟疑了一下,道:“父亲,那太后那边”
    李隐道:“当今太后深明大义,断不会枉顾民情,任由梁家在宛县胡作非为的。”
    李元封叹了口气,他深深了解父亲的性格,劝阻定是劝阻不了的,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那孩儿这就去办。”
    邓锦慈将剩余的一切事务都扔给了梁晟处理,她自己回到住所,连夜审问王双福。
    王双福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有些破烂,寒冷的冬天脚下却是一双单靴子。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
    邓锦慈强打精神,看着眼睛红红的秋霜道:“你去找双棉靴子来。”
    待秋霜找来一双林师爷之前的旧靴子递给他,看着他换上。邓锦慈啪地一下拍了惊堂木。她声音冷冷地道:“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王双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邓大人,这几天草民知道大人再找草民,可是草民被关在了梁慎言的别院里,压根出不去。”
    “他抓你干什么?”邓锦慈问。
    王双福道:“还不是因为今年春耕时种子的事情,这么多年,宛县大多数农户手里的种子都是从草民手里买的……”见邓锦慈脸色更冷,他赶紧道:“草民也只是个中间贩子而已,赚个糊口钱,今年开春时,有个人拿来一些种子,是价格便宜,质量好,草民一时被蒙蔽了头脑,就定了这些种子,卖给了好几个村的农户……”
    “那个人你还认识吗?在哪里?”邓锦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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