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天气渐寒。
    自景昌帝登基以来,每年的立冬之日,皇室宗族们都齐聚在皇宫的祥凤宫,围炉享用冬令滋补汤。今年也不例外,只是不在祥凤宫,而是改在了景粹宫。
    景粹宫里居住的是柳贵妃,柳贵妃倍感荣耀,早早的把一切准备妥当,只待皇族宗室们陆续前去赴晚膳宴。
    午后,阮清微在寝宫里试着新到的冬衣,一箱子素色的锦衣华服,极为合身,做工很细致,尤其是她正在试穿的这件肚兜。
    桃红色的肚兜,绣着栩栩如生的百合花,面料舒适而柔软,她甚为喜欢。
    屏风外,慕径偲问道:“可还好看?”
    阮清微隐隐一笑,反手系上肚兜的丝带,穿上他为她搭配的一套衣裳靴子,披着锦袍,信步绕过屏风,轻声问道:“好看吗?”
    慕径偲正低首打量着一枚玉钗,闻声,抬起眼帘看去,目光所及的赏心悦目的景色,使得他的心怦然跳动。她闲适而立,半敞开着衣襟,肚兜自然而然的露出,裹着她发育极好的胸脯,衫得她的肌肤雪嫩。
    他的目光缓缓的一寸一寸的挪移,柔软的肚兜服贴着她的身子,她纤细的腰,丰满的胸,玲珑而有致的呈现在他的眼睛里,美不盛收。
    她只是神色如常的示给他看,他在看时可无法神色如常,她于无声无息的散发着迷人的诱惑,令他的心怦然跳得很快,耳朵不禁泛红,俊雅的面容上有喜有羞。
    不由得,他骤然收起视线,如果再多看一眼,就会情不自禁的要褪下她的锦袍,去看更多。
    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回在手中的玉钗上,阮清微挑眉,道:“不好看?”
    “好看。”他抿嘴笑了,探身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向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张开双臂揽拥着她,低声道:“很好看。”
    阮清微哼道:“却不及玉钗好看。”
    慕径偲的怀抱紧了些,啄了一下她的鼻尖,抿嘴笑道:“你体会不到我是在平复因你而起的意乱情迷?”
    迎着他眸中翻涌的情潮,滚烫而克制,阮清微面颊一红,回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咬唇道:“体会到了。”
    慕径偲温存的道:“再过一个月,我们去那温泉边住几日。”
    阮清微知道他话中深意,他的刀伤已无大碍,还有一道极深的伤口未结痂,应还需要一个月。
    她眨眨眼,说道:“再过一个月,就会大雪封路。”
    “放心,我扛着你趟雪地,也要去。”
    “我很放心。”
    阮清微莞尔一笑,自他怀里站起,转过身迅速的整理好衣裳,再面对着他时,已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慕径偲上下打量着她,这身衣裳与她的美相得益彰,他很满意,把手里的玉钗轻插入她的发髻里,心中笃定:是时候为她设计大婚的喜袍了。
    阮清微拿起案上的酒葫芦,饮了口酒,问道:“你是要进宫赴宴了?”
    “是。”慕径偲牵起她的手,道:“我们一起。”
    “所有的皇族宗室都会齐聚在景粹宫?”阮清微随着他出了正殿。
    “往年是的,在京城的两百余慕姓族人无论老少,都会进宫齐聚在祥凤宫。”慕径偲道:“不知今年的盛况。”
    往年是慕径偲的母后何皇后在张罗,她深受皇族宗室的尊敬,一年一度的立冬盛宴,都如约而至。今年,柳贵妃奉皇上之命负责张罗,且看是什么样。
    乘上马车,阮清微饮了数口酒,欺身将唇上的酒渍在他的唇上蹭着,蹭了之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先问道:“见到皇族宗室们,我皆不行礼?”
    慕径偲抿了抿唇上的酒,道:“只对长辈们行礼。”
    阮清微连连点头,又问道:“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慕径偲笑道:“你不必紧张,没有需要你刻意对待之人。”
    阮清微挑眉,道:“那也不能出丑,该有的仪态,还是要有的。”
    “你愿意为我着想,已经很让我感动。”慕径偲温柔的道:“平常心即可,有我在。”
    “好。”阮清微感受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穿过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马车停稳在宫门,他们进入了皇宫,径直前往景粹宫,途中遇到了瑞王夫妇。韩珺瑶今日很光彩照人,精神和气色颇佳,恢复了与生俱来的骄傲。在她身边的慕玄懿,如玉温润,气度非凡。
    瑞王夫妇恭顺的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慕径偲平静的道:“请起。”
    阮清微能感觉到这种表面上的相安无事里,隐藏着韩珺瑶的不屈,和慕玄懿的不甘。
    他们继续信步向前走着,无视四面来路不明的复杂眼神,忽闻背后清脆声唤:“太子皇兄。”
    是娇俏的亦心公主。
    亦心公主奔至他们前面,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欢喜之色,盯着阮清微道:“本公主就知道能见到你。”
    阮清微平和的笑道:“似乎是有好事?”
    “对,”亦心公主朝旁边走去,笑眯眯的招手道:“你跟本公主过来。”
    一定是跟魏晏有关的事,阮清微对慕径偲道:“我去听听。”
    她们沿着湖边走,走到远离行人的地方时,亦心公主才站住,从袖中取出荷包,道:“本公主赏你的。”
    阮清微露出惊讶之态。
    亦心公主把荷包塞到她手里,道:“你是本公主的福星。”
    荷包鼓鼓的沉甸甸的,似乎是金条,阮清微诧异的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你说服了魏晏的伯母搬离宅子,很得本公主的欢心。”亦心公主喜道:“魏晏把那空出的宅子全部交给本公主布置,这是你的功劳。”
    阮清微一怔,她只是把亦主公主的意思轻描淡写的转达给了魏晏,她只对魏晏说了一句:亦心公主有心要扩建你伯母的宅子。
    魏晏竟然把亦心公主的话放在了心上,当真去说服他伯母搬离?搬去了哪?
    亦心公主的眼睛放着光,赞道:“魏晏的伯母搬到了魏府,跟魏府主母的院子挨着住,两家更为亲近,宅子也空出了,你想出的一举两得的好主意,很厉害!本公主就知道你很会办事。”
    阮清微问道:“这是魏大将军所说?”
    亦心公主开心的道:“是啊,本公主前几日偷偷的去找魏晏,他在本公主面前称赞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让本公主时刻记着你的好。”
    阮清微不语。
    “魏晏最好的朋友就是本公主最好的朋友,”亦心公主让阮清微把荷包收好,道:“你多为本公主效劳,本公主一定不会亏待你。”
    阮清微只是笑了笑,笑容轻浅。
    亦心公主道:“等本公主嫁到魏府后,你常来见本公主呀。”
    说罢,亦心公主不经意的一暼,发现了瑞王妃韩珺瑶正在不远处看过来,那眼神很诡异,她连忙就要跑开,沿着湖边跑,刚跑出两步,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滑倒,她随即尖叫一声。
    阮清微猛得回首看去,见亦心公主的身子已经栽倒向湖里,赶紧疾走去拉,还是慢了一点,亦心公主摔进了结冰的湖里。‘砰’的一声,亦心公主的脑袋重重的砸在冰上,‘咔嚓’,湖面的冰震裂,裂纹瞬间越来越大,在亦心公主的身子几乎要掉进冰窟窿里时,阮清微毫不犹豫的纵身而起,想要捞起冰面上的亦心公主。可是,阮清微还是慢给了有所准备的韩珺瑶。
    韩珺瑶惊呼着跳入冰湖里,抢先抱起摔晕的亦心公主,两人一起落入冰湖里。湖水冷得刺骨,韩珺瑶花容失色,刚挣扎一下,侍女们已纷纷赶至,手忙脚乱的施救。
    围观的人瞬间涌来,看到亦心公主和瑞王妃从湖水里被救起,也看到了稳立于冰面的阮清微。
    韩珺瑶冷得瑟瑟发抖,义愤填膺的怒指阮清微:“你把亦心公主推下湖,是何居心?!”
    这声指责很大,被冬风一吹,很多人都听到了。
    阮清微拧眉,暗呼不妙。
    慕玄懿察觉出是个好时机,立刻抱起摔晕的亦心公主,朝着景粹宫飞快的奔去。
    韩珺瑶裹着侍女的冬袍,趾高气扬的站起,逼视着阮清微,冷声道:“她太过大胆,来人,把她拿下!”
    在侍女们刚欲冲向阮清微,忽见有个人落在了她的前面,定睛一看,是太子殿下。
    慕径偲身姿挺拔,一言不发的把阮清微护在了身后,坚定沉稳的如山峦。
    见状,韩珺瑶扬起下巴,命侍女道:“住手。”寒风刺骨,她的热血在翻滚,当众问道:“太子殿下是在护一个把亦心公主推下湖的人吗?”
    皇族宗室们都目不转睛的旁观这一幕,见瑞王妃说得那么肯定,莫非是亲眼看到亦心公主被推下湖?可是,那个女子神色平静,不见畏惧不见心虚。
    阮清微开口道:“瑞王妃何出此言?”
    韩珺瑶冷静的说道:“本王妃亲眼看到你推亦心公主,是非真假,等亦心公主醒来自有定论。”重重拂袖,她霍然走开,去往景粹宫。
    皇族宗室们意识到今日的晚宴将不安宁,神色复杂的渐渐散去。
    阮清微隐隐一叹,“有麻烦了。”
    慕径偲轻拥了拥她,道:“我们一起面对。”
    当他们踏进景粹宫时,人头攒动,却异常的肃静。
    慕昌帝端坐在正殿的上座,眸中尽显不悦,显然已知亦心公主发生了意外。
    慕径偲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阮清微跟着恭敬的行礼道:“阮清微拜见皇上。”
    慕昌帝只是一暼。
    气氛冷沉冷沉的,原来欢庆的晚宴,被蒙上了一层凝重的压抑。
    御医来了,匆忙的奔向侧殿去探查亦心公的主伤势。柳贵妃和慕玄懿悲痛的守在亦心公主的床榻边,祈祷着亦心公主能苏醒。
    半个时辰过去了,御医赶来通报:“启禀皇上,亦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她醒来了,安然无事。”
    闻言,景昌帝的眉宇微微的展开了一些。皇族宗室们如释重负。
    没有让慕径偲和阮清微等太久,亦心公主就踏进了正殿,惊魂未定的扑到皇上的膝边,委屈的哭道:“父皇,父皇,是她把儿臣推下湖的!”
    不出所料,亦心公主的视线和手都指向阮清微。
    ☆、第六四章
    “就是她,”亦心公主的泪滑落而出,委屈极了,生怕语声太轻无人听到似的,又大声的重复道:“就是她把儿臣推下湖中的!”
    倾刻间,所有的目光变得复杂,如洪水般涌向阮清微,看她如山谷清风,静谧的缭绕于慕径偲身侧。又像是春日朝露下的花瓣,安然的盛放慕径偲的光芒之中。
    阮清微缓缓地阖下眼帘,内心荡起无数遗憾。
    柳贵妃叹着重气,惊恐的神情未定,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近高高在上的景昌帝,慢慢的跪下了,悲切的道:“臣妾知错,应是平日里对亦心管教的不足,得罪了太子府的阮管家,才被如此对待,以致险些丧命。”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这是处于弱势的指出阮管家飞扬跋扈、太子殿下为虎添翼。
    慕径偲上前一步,挡在了阮清微的前面,语声平静的道:“启禀父皇,儿臣亲眼看到是亦心不留神脚下失滑,跌入湖中,与阮管家无关。”
    他太平静,有一种在山崩地裂前也能气定神闲的平静,柳贵妃不会掉以轻心,摆出相信他的姿态,训斥道:“亦心,是你不留神脚下失滑,为何说是被阮管家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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