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铭声音压得很低,“要吵别在这儿吵,我和你说过无数次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繁走下楼。
    夏琪听见响动,扭头看向何繁。挂了一脸的泪,几步走到何繁面前。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小声说:“小繁,你再收留我两天吧,我不想走。”
    舒纪听了这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提在指头上甩了甩,说:“傅总赏个脸呗,带着您夫人坐一回我的车,我去酒店给你们开个房。我们何繁明天还有工作呢,你们移个驾?”
    她今天本来是顺道来何繁这里拿东西,而且夏琪死活要来这儿,她没拦住。现在夏琪又开始穷作,她可不能由着她了。
    傅秋铭少爷脾气也上来了,转头就走。夏琪听出舒纪语气不太好,没什么商量余地的样子,穿着拖鞋的脚在地板上蹭了两下,然后老实地走到行李箱旁边胡乱把东西塞进去,拉好。
    何繁穿着家居服,脸上还残留着睡意。夏琪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站直了身子,呐呐地说:“小繁,改天一起逛街吧。”她还记得来时的借口呢。
    何繁一挑眉,“再说吧。”
    舒纪等夏琪换好衣服,走出门。对着何繁做口型:“我还回来呢,留门啊。”
    何繁笑着点了下头。
    夏琪穿着薄款的羽绒服,脖子露在夜风中,一出门就冻得她一瑟缩。
    她落在最后面,拖着行李箱慢慢向前走着。
    远处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傅秋铭和舒纪看到来人,都停了下来。
    简袁景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身形瘦长,缓缓穿过路灯投下的光影。他手里轻巧地提着一袋子东西,抬起头,也看到了他们几个。
    眉目英挺,神色淡漠。
    只有夏琪最先出声,惊喜地叫他:“袁景!”
    自从何繁出国,她就只在上次婚礼时见过他一面,却一直没机会说话。
    她居然不知道简袁景也是住在这里的。
    简袁景看了她一眼,又转过目光看舒纪,“何繁呢?”
    “在家呗。”舒纪边说着,眼神在夏琪和他之间来回。心想简袁景这表现,挺冷淡啊。
    她有些疑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简袁景舍命救美之后,倒是不再和夏琪接触了。
    愧疚?
    她在心底哼哼,她们何繁才不稀罕。
    第51章 过气歌后5
    行李箱的滚轮压在地砖上,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夏琪慢慢走近简袁景。
    “你住在这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小繁也住在这里……”话没说完,简袁景一个抬眼就止住了她未完的话。
    而简袁景本来只是冷淡,听她提起何繁,看她的一眼里情绪却没有遮掩,目光像是突然凝了霜气一样。夏琪忙收了话,咬了咬下唇。
    敏感地感觉到他的不悦,她其实是故意和他提起何繁的,见他这样的反应立刻有些后悔了。也明白了,他原来一直都没有原谅自己。
    有些犹豫地小声说:“一直没机会说……袁景,对不起啊。”声音更低下来,“我也对不起小繁。”
    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解释过在酒吧险些出事那一晚的前因后果,她以为简袁景会说出来,也以为何繁会说,但是其实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提起。经历了何繁和他的冷淡,她才知道逃避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没人会一直迁就她。
    她其实一直都耿耿于怀自己那时候一念之差所犯的错。
    大家都以为那一天简袁景是陪自己在酒吧里喝酒,然后又为了自己和一群混混起了冲突,最后才间接导致了何繁受伤。但其实那一天是自己独自跑去酒吧的。
    她喝醉之后给简袁景打电话求他过来,简袁景不肯,而她是一喝酒大小姐脾气就上来的性格,他越不答应,她就越不死心。
    当时简袁景挂了夏琪的电话之后打给了傅秋铭,但傅秋铭被夏琪在此前借着醉意打了十来个个电话,又哭又骂,干脆就关掉了手机不再理会。
    夏琪再次打通简袁景手机的时候,就说何繁也和自己在一起,当时何繁恰好没接到简袁景的求证电话,所以简袁景本来想叫夏家司机过去,那时候就改变了主意。
    结果夏琪撂下电话,担心简袁景一来就会发现自己骗了他,忙补救着又把何繁叫了过来。
    ——
    等城市已经变成夏天模样的时候,何繁结束了手头电视剧的拍摄。
    跑到另一个剧组客串。
    这个剧组里恰巧路季阳也在,还是戏里的男主。
    路季阳从不缺曝光率,光凭一张脸,这种难得的好样貌,只在镜头前一戳,也很能吸引人的眼球。但他从不觉得靠脸吃饭有什么可光荣的,宁愿实打实地拍些能锻炼人的戏。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最近才有了要大火的趋势。演技过硬,但他以前总缺了一些东西,好在他不甘心停滞不前,所以才能慢慢从小荧幕走到大荧幕。被更好的导演发掘,得到更好的资源。
    和简袁景合作的电影是部男人戏,女演员寥寥,有主要戏份的也不及他一个配角镜头多。主题也是宏大的家国天下,男人间的博弈总是热血沸腾的,满屏的荷尔蒙,只看海报都能斩获一大批女粉丝的心。
    借着这个戏的热度,他趁热打铁接下了这次的电视剧。上一次拍摄刚在风沙地里的戏中战场过了一遭,受足了苦头,新戏剧组居然又进驻了沙漠。
    临时搭的简易小棚里,何繁坐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个玉米在啃。从一头细细密密地啃到另一头,像是个小型收割机,腮帮子小小地鼓出来。
    闷头认真地吃,意外地有些萌。和她平时在人前的表现不大一样。
    路季阳就坐在一旁,手里捧着手机,目光垂落,却任由屏保亮了一会儿又暗下来。然后手指机械地再次按亮。
    远远看过去,两个人都专注手中,没有什么异样。
    外头风大,一吹起来就是黄沙漫天。这几天一直都在拍大漠戏,耳朵鼻子有时候都会灌满了沙子。很苦很累,男人们有时候都受不了,娇滴滴的女演员们日子更是难捱。
    但除了拍戏的时候,何繁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也没叫苦,也没抱怨。随行的小助理暗地里都叫苦连天的,何繁不管站着坐着,都还是长眉舒展,一脸淡淡的。
    她脸上的眉毛确实长又色重,画得十分英气。这一次只是在戏中客串一个小角色,但是也算贯穿了整个故事的灵魂人物。
    路季阳是男主,戏份自然要远远多于她。剧本厚厚的一摞,上面用荧光笔做满了各色标记。他早都背会了,手机放下,摸摸搭在胸口的剧本边角,合上又翻开。
    何繁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停。她身上穿着软甲,脚上套的皮靴是系带的,紧紧勒住靴筒。这时候下了场,白色的系带被暂时解开,她就随意塞进鞋子里,防止偶尔走动的时候被踩脏。
    刚刚是拍了军营大帐里的戏份。她戏里最多的服装就是各式各样的铠甲,变着花样地出现在战场上,马背上。
    因为她所饰演的是剧本里一个女将军,名叫郑芜平。名字就不大喜庆,命运更是悲惨。出生将门,短暂的一生里一半都是在战场上,最后更是死于箭雨,被敌军斩首,悬挂在被夺取的城池大门之上示众。
    戏里主要讲的是男主的成长史,从饱受压制的少年时期,一直成长为后期的铁血帝王。八岁登基,外祖却勾结宦官把持朝政。他又生来体弱,加之尚年幼,根本无力反抗外戚干政、宦官祸乱朝纲。只有女主的家族对他忠心不二,比他大了五岁的郑芜平算是和他一同长大的青梅,十七岁时父亲兄长战死,她就代父挂帅,以一介女流之身替他保家卫国。
    毗邻国家虎视眈眈,外忧内患之下,男主决心奋发图强。但连年的战乱早已经掏空了整个国家,郑芜平再英勇,还是在一次恶战中身亡,战死沙场,最后成了男主心头一抹白月光。
    男主蛰伏多年以后,终于大义灭亲,将干政的外祖一家流放,宦官也被他下令诛杀了。此时的国家依旧风雨飘摇,他就拿着郑芜平家传的□□御驾亲征。
    而有郑芜平参与的这一系列的事,只是男主成为千古一帝之前,小小的一段过往。在正剧开始前甚至都没有只言片语的叙述,只是在后期与女主的斗智斗勇中,作为回忆穿插体现的。
    接下来要拍的镜头是两军交战,男主被亲信掩护着,偷偷跑来战前的营地里。这里要体现的是男主的智谋过人,帮助郑芜平以计策大破敌军。
    路季阳扮演的男主,在这个时期还是弱鸡一样的身板。清瘦的身材,穿了件青色的长袍。同色的大氅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毛领子围住如玉的面庞。
    衣服厚实却更显羸弱。
    何繁换上铠甲,工作人员拉着缰绳牵着马停在拍摄场地中,她走过去也不需要工作人员的协助,利索地翻身上马。
    扯了下缰绳,马头掉转,她回望一旁路季阳。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倒是把围观的人唬住了,路季阳也微微抬头看她。
    而何繁低下头,逆光,长睫微合。
    等她睁开眼的同时,就扬起了格外灿烂的笑,刚刚的淡漠像是瞬间从脸上抹去。她轻俯下身,向着路季阳伸出手来。
    “皇上,可愿与臣下……共乘一骑?”声音里含了浅浅的笑。
    何繁穿着戏中的服装,灼人的烈日下,阳光盖着沙地也铺满了人身马背,她穿着厚重的铠甲依旧满脸闲适。黑发束在脑后,镜头里外尽是逼人的帅气。
    眉目的妆容本来有些凌厉,她这么一笑,立刻成了三月的春日暖阳,能破寒融冰的柔软动人。
    在场的显然都很吃惊,没想到何繁入戏这么快。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摄,剧组里的人对何繁都大有改观。以前的“烂片歌后”名头太响,一时间看她摆出惊艳的演技来,大家还有点儿不适应。
    但如今在拍摄中,何繁的良好表现已经成了常态,就算镜头没开,她一走入布景中,照样秒变戏中人。
    而路季阳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怔愣,化了妆的脸被刻意涂白,还带着文弱稚气。此时年纪不大,少年的面庞上满是纯粹的欢喜爱慕。
    路季阳记得何繁和简袁景主演的那部影片里每一个场景。无论是男女主热恋时,何繁挑眉弯唇的喜悦,还是分别之际,声嘶力竭的挽留和不舍。一个抬眼,一滴眼泪,都曾是恰到好处。
    但似乎是因为隔着一层屏幕,所有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经典表情,都远不及此刻她马上这一回头,俯身向他递出手来这样让他心神巨震。
    他仿佛真能看见,历经了一场惨烈厮杀后难得的平静里,自己仰视多年,为了他披甲征战的郑姐姐,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始终让他念念不忘,记挂心头的模样。
    哪怕只有几幕,台词也有限,偏偏被她演活了。
    路季阳慢慢地、带着失落说:“朕……畏马。”男主在登基之后的几年里几乎要被外祖和宦官养废了,不仅身体孱弱,性子也压抑阴冷。
    郑芜平费劲心思让他活泼起来,但他为了在深宫中活命,刻意把自己伪装得极其胆小,好让监视着他的人能放松警惕。
    “我爹曾说皇宫吃人,我以前不觉得,现在看你倒有些懂了。”
    路季阳微微露出大氅的双手慢慢握紧。郑芜平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隐忍,继续笑劝他说:“我这马儿乖得很,你怕它做什么!”她摸摸马脖子,调侃,“没勇气上马,倒有勇气让人送你来这阵前了?”
    第52章 过气歌后6
    何母做了一大桌子菜,还熬了一锅汤。何繁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被从楼上喊下来吃饭。
    她走到桌旁,拉了椅子坐下。
    拿着汤匙舀汤的时候,何母终于忍不住开始数落她:“你拍个戏至于这么拼命吗?”何繁每一期采访她都会看,心疼得不得了,她拍拍女儿的手腕,“瞅瞅你自己,瘦成这样。”
    何繁狼吞虎咽地就着汤就吃了半碗饭,听了这话又伸长了胳膊夹了一大筷子菜一边打断她妈:“怎么突然来b市了?”
    何母就说:“是因为你简阿姨啊,她请我来看演唱会。”
    何繁咬着筷子想了想,简袁景的确是筹备了个人演唱会。自己也有票,舒纪没收的那一张是某个导演送的,其实简袁景也单独给过她。
    她咽下最后一口饭,“是晚上过去?我送你啊,等我收拾下。”何母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
    她以前也很看好这两个孩子凑成一对。只是自家姑娘因为简袁景受了苦,当妈的就有些气不平。但是如果女儿执意和他在一起,她也不会过于反对就是了。
    但她可没想到,何繁这么积极地把她送到了地方,也仅仅是充当临时司机的角色而已。车子停下来,何繁却坐在驾驶位上没下来。
    降下车窗,她冲着她妈摆了摆手:“晚上我再来接你啊,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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