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端着小碗跟在他们后面,吃着米饭,想,早上打的药,晚上才起效,这只虫的反射弧有够长的了。
    琦瑞睡着的时候梦见了些小时候的事,醒来时,眼睫毛上还挂着淡淡的泪珠。
    他抬爪揉眼,被谁按住了。
    “别动,上药呢。”
    琦瑞睁开眼,倏地翻身坐起来,将李精的脑袋按在被子上,面无表情的使劲捏。
    李精张牙舞爪,“啊放开我啊,喂,你这个恩将仇报的虫子!”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推门疾步走了进来,舒尉彦一身墨色西装,勾勒出他肩宽体阔的俊美身材,他正在处理一份文件,还没看完,就不得不又走了进来。
    李精趴在被单上撅着屁股,挥舞着手求救,“他又打我!”
    琦瑞的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他摸我。”
    “我不摸你我怎么上药啊!”李精大喊,扭动着屁股晃来晃去。
    舒尉彦身后的卫兵端着早餐走进来,一眼就看见那个圆润的屁股,下意识侧过去头,防止自己忍不住踹上去的冲动。
    当有一个屁股在你面前撅着的时候,是人都会忍不住的。
    这只虫子睡着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乖巧,一醒来就跟个熊孩子,到处惹事,舒尉彦俯下身按住他的爪子,“不摸你怎么给你上药,放手。”
    吃爽睡爽的琦瑞自然不会认同他这个观点,摸和上药摆明了是两件事,他是虫子可他不傻。
    他一脸冷漠,松开按着的爪子,在李精抬起头的时候,飞出手肘,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一栋肉壁上。
    李精下意识闭上眼,从手指缝里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身躯,他在心里感慨这是多么的伟岸,然后脚下一抹油就打算跑。
    琦瑞迅速拽着他的衣角将他压在床上,抬脚揣向舒尉彦,舒尉彦侧身躲过将他按在床上,“还打?”
    琦瑞用脑袋砸他,咬紧后槽牙,一个鲤鱼打挺翻出他的控制,“打!”
    嘴上说的是打,但琦瑞心里明白打他是打不过的,先前得天优势的力气大在这尊大狗熊面前似乎也有点不管用。
    可不打,他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冷眼瞪了瞪李精,将后者瞪的一个哆嗦。
    琦瑞和舒尉彦过招之际,李精就站在一虫一人之间,“别打了,哎哟,我刚上好的药。”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琦瑞就更怒,爪脚都朝李精眼前飞。
    舒尉彦先前还有些毛了,这小虫子怎的这么不知好歹,但打到现在瞥见琦瑞双爪上十根手指缠的好好的纱布,丝毫不像刚上药的样子,他脑中刹那一闪,与琦瑞打斗中低头喊道,“你药抹哪儿了?!”
    李精在拳脚中惊险的躲来躲去,听舒尉彦问道,眼珠子就虚心的瞥到一边了,干咳一声,“臀。”
    舒尉彦戛然收了招式,琦瑞一拳捶在李精的眼上。
    舒尉彦背着手,瞥着他立刻青黑的眼眶,嗯,下手轻了,是真的下手轻了,就凭那只小虫子掰断枪械的力气,不打他个眉骨断裂是肯定不会罢休的。
    琦瑞打了一拳算是解气了,拎着裤子,挠了挠挺翘的小屁股,自以为走的霸气,实在风骚扭摆极了的走了。
    他走到房间的角落坐着,将自己抵着两面墙,警惕的远远盯着他们。
    舒尉彦将早饭放下来,把李精拎出了屋外。
    现在是上午八点半,舒尉彦九点的时候还有个会议,他靠着墙打量李精乌青的眼眶,“他臀上有伤?”
    李精抱着自己的药箱,委委屈屈。
    卫兵拿了根油条蹲在墙沿边,夹着舒尉彦的公文包,看戏看上了瘾,滋滋有味的嚼着,望着他们。
    李精‘啊’的一声,“有,有擦伤,不、不太严重。”
    “你真的只是给他涂药?”舒尉彦口气沉了下来。
    李精抱住脑袋,乌着眼眶点点头,看着舒舒尉彦越来越狰狞的冷笑,赶紧说,“还有一些些些其他的心思,真的,就一些些。”见那冷笑有加深的迹象,他立刻伸出手按住心口发誓,“我这点心思纯粹是想为科研做贡献!”
    舒尉彦心里很不痛快,但李精是他的学弟,这人有什么尿性他一清二楚,除了喜好研究点人体十大未解之谜,动物十大未解之谜外,到真没有几分坏心思。
    虫族对于一辈子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类而言的确充满了神秘色彩,更何况还是这个对未解之谜有狂热爱好的医科人员。
    舒尉彦沉声道,“不准再有第二次了。”
    李精连忙小鸡啄米。
    “他是只雌虫。”
    虽然长得是男孩子的样子,也有小叽叽,但总归和真正的男人有些区别,人类虽然没有特别区分,但对于虫族内部来说,雌雄的分类在他们眼中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只拥有小翘臀且还能生的雌虫来说,不小心被摸了屁股,换谁也要怒的。
    舒尉彦想到这里,又觉得他那小虫子真是可爱极了。
    李精说,“嘿嘿嘿,刚刚知道了。”
    人类与虫族交战的近百年来,能量罩下的城市里也出了不少关于虫族研究的书籍,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管是过去还是末世,人类的好学从没有减少过。
    李精看过的一本虫身解剖大全里曾有过一段关于雌虫和雄虫的介绍,说的是虫族之中的雌虫,在没有选择性别之初属于人类意识中的双儿体质,拥有两套生殖系统,在七岁时选择性别,杀死未被选择的那套生殖系统后,另一套生殖系统则会在虫体内释放出大量激素,从而刺激雌虫子宫发育,又或者是雄虫的体能发育。
    选择成为雌虫的那些虫子,会伴随着性激素的释放,在后背自臀瓣到肩胛骨的地方生出一些斑斓奇异的花纹,而雄虫则没有。
    人类会觉得女人屁股大好生养,而虫族则是花纹颜色深纹路漂亮的,则代表这只虫子体格健康,非常能生。
    虫族和人类口中花纹颜色极深、非常能生的琦瑞正坐在墙角啃爪指,想到童年的一些不幸的事。
    那时候他还小,雌父坐在家门口喜气洋洋的将他按在膝盖上,掀开他的后背,和别虫炫耀,瞧瞧他们家扣扣,这么小花纹都这么漂亮,将来一定很能生。
    这有点像小时候你比别的孩子多背会了一首诗,你妈一见到亲戚朋友,就说,来宝,给阿姨叔叔大伯大婶背背你那诗,逢人就背,直到让你从深爱这首诗到深恶痛绝它。
    每一个听你背诗的怪阿姨都喜欢捏捏你的脸蛋,每一个看你花纹的怪雌父都会忍不住摸摸你的小屁股。
    这是一个怪现象,但却共同存在人类与虫族之间。
    被这种怪现象深深毒害的琦瑞长到这么大,最讨厌有虫,或者人要摸他的屁股,摸一次打一次,他的花纹看一次揍一次,绝不爪软,现在也是。
    舒尉彦瞪了几眼李精,觉得不解气,竟然摸他的雌虫,抬脚在他那雪白的医生袍上踹了两脚才放他走了。
    琦瑞啃着爪指没一会儿就饿了,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米汤和小菜,嫌弃的凑上去嗅了嗅,端起碗豪饮般把米粥吃光了。
    他一吃饱饭,就容易闲的蛋疼,重新将这间书房打量了几眼,心中做下个决定:拆!
    虽然他看不懂这些文件和书籍都有什么作用,但书房向来是人类策划龌蹉心思的聚集点。
    琦瑞琢磨了下,就算他得不到任何情报,将这里拆了,万一拆中了哪张恰好写了战略思想或者虫族研究报告的纸,无形之中也算是给虫族做了贡献。
    说干就干,对于这种需要动用武力粗暴简单的活琦瑞向来虫有独钟,干起来得心应手。
    满屋纸屑飞扬如雪,纷纷扬扬似轻灵的蝴蝶。
    国家安全大厦中心的办公室里,舒尉彦看着远程监控传来的画面,太阳穴一鼓一鼓,连着喝了三大口冰水下火,扭头看着蹲在窗台上在阳光中舒展枝叶的肉肉盆栽,十分想知道将琦瑞栽在土壤了会不会乖一点。
    卫兵凑过去看了下在白花花纸屑里打滚的虫族,想了想说,“首长,您有没有听过一种病,叫蛇精病。”
    舒尉彦看他。
    卫兵双手撑着下巴,状若深思道,“兴许,他有虫经病。”
    如果传说中的雌虫温顺娇小懂事体贴,那琦瑞的打架斗殴群杀操娘,粗鲁粗糙粗暴粗放,真是再典型不过的虫经病了。
    第11章 贤妻良虫
    被真相了的虫经病患者琦瑞坐在半尺来厚的纸屑里,翻翻眼皮吹掉脑袋上顶着的碎屑,然后呈大字倒在了纸屑之中,看模样是有些颓废,颓废中带着丝丝45度仰望的忧伤。
    他将自己涌出来的茫然和烦闷归结为雌虫天生的抹之不去的忧郁气质,腰身用力坐了起来,抓了抓脑袋,蹭掉几块土疙瘩。
    他不喜欢让他不明白看不透的事、虫、人,还有熊!
    可眼下偏偏都是这种局面。
    先前待在俘虏集中营,即便逃不出去吃不饱穿不暖,可和他的同类在一起,能看到他们无恙,就在自己掌控之中,琦瑞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
    被困在这里,不明白那只大狗熊到底是何意思,人类的动向是什么,虫王的选择又是什么,琦瑞啊啊叫了两声,踹翻了书房里的一张椅子。
    真他娘的烦死了!
    琦瑞想,要是他们拿自己做实验也好,采摘什么屁玩意植物也好,甚至发现他的身份将他架上刑具审问也好,都比现在让他在这满堆的纸屑中无所事事都好的多了。
    监控视频的另一头,舒尉彦好似看透了琦瑞心中所想,提笔的手写下最后一撇,招来卫兵上前看。
    上面写着华裔汉字:教。
    哦,打算教那只虫子学会习惯人类的生活吗,可那只虫子一看就是不喜欢学会逃课打架勾搭女生谈恋爱的那种典型学生。
    卫兵心中浮现画面,舒尉彦站在身后握着那只虫爪慢慢写着字,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他正打算问一问首长,可否需要他去国安附属幼儿园借一本拼音大全时,又见舒尉彦推开纸的另一端,上面标标准准的华裔大字:调。
    卫兵目光微变。
    舒尉彦兴致勃勃的望着这两个字,“不管是过去不断的战争还是将来未知的和平,我做的选择都不会有错,既然要改变如今的格局,我和他则需首当其冲。”
    既然是虫经病,那必须要治,就算治不好,也要相对的控制住,等那只小虫子真的属于他了,且不会再有什么生命危险,不管他是虫经病还是公主病,舒尉彦都任他发作,无法无天的陪他玩。
    卫兵瞥他,能不能不要把打算对一只虫子耍流氓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调教和教完全是两件事,就比如,一个是穿校服拿粉笔,而另一个则是披豹纹性感背心挥舞小皮鞭的!
    舒尉彦端详窗台上的绿意盎然的肉肉,从虫族踏入地球这二百年来,无论虫族还是人类都为了这场资源之争付出了代价,现在,虫族伤亡惨重,人类付出了能源供应不足和繁衍的代价,地球已经濒临末世,什么时候才肯抱团取暖?
    他握紧手里的盆栽,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舒尉彦放下盆栽,恢复冷峻沉稳的模样,坐在桌后,望向来人。
    那人有一双鹰削似锋利的眼,花白的鬓发梳的一丝不苟,身姿笔挺,紧抿的唇绷成一条近乎刻薄的线。
    他走进办公室里,仿佛将这里的空气都冻结起来,原本闲散的卫兵都不由得绷紧身体,朝来人行了军礼,“舒将军。”
    舒尉彦捏着一摞资料神情淡漠。
    他这副不笑的样子和舒岳有七分的相似,不过舒尉彦大概还承了母亲的相貌,眉眼之间更加丰神俊朗,标标准准的大帅逼。
    舒岳坐了下来,“这就是你对待父亲,以及上级的态度吗?”
    舒尉彦抬头,礼貌而疏离的道,“舒将军不请自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这人是他的父亲,职任第一军团总指挥,参战于多场人类与虫族的战争。
    舒尉彦瞥见舒岳胸前金光闪闪的勋章,笑了下,“恭喜舒将军大获全胜。”说罢,好似再无可说的,闭紧了双唇,连笑意都消失殆尽。
    舒岳对儿子这副态度很是不满意,但积怨已深,说也白说,坐在沙发上冷冷道,“我听说你从俘虏集中营里带走了个虫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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