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徐彬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他一双眼睛直盯着洛玉看:“洛警官,你没事吧?”这狗要是再咬着人,他们家就算完了。
    洛玉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一动不动只是瞪着铃铛大的眼睛看着它的狗:“这是……”
    苏珍看了看徐彬,视线落在他脖颈处挂着的硕大的狗牙,“中了尸毒。”狗牙可以辟邪,这在民间几乎人人皆知,狗如果在夜间狂吠,一定是到了人看不见的东西,它却可以全身而退,关键在于狗牙慑邪之威气。
    洛玉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尸毒,但小时候的僵尸电影倒也看了一些,想起那些画面,再看看眼前被定住的狗,洛玉只感觉后脊一阵阵泛凉气,心里有些后怕,这要是被咬到,他指不定什么样。
    苏珍看着洛玉,人在危机时刻的动作都是本能反应,不经过大脑,能在这么关键时刻站出来维护她,这还让她挺窝心感动的。
    屋里,徐明听到声音坡着脚走了出来,他一看脑门上贴着符咒的大黄狗就知道又惹事了,“天杀的,阿彬,爹的话你就是不听,咱们家可禁不起再出事了。”
    徐彬眼睛泛红,看着那老黄狗不说话。这黄狗是他小时候徐明买来陪他玩的,从小到大,一直陪在徐彬身边从没有离开过,见证了徐彬从初中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陪着他成家立业。徐彬一直很宝贝,他舍不得大黄看院子,只把它散养在家里颐养天年,大黄的性子温顺老实,别说是人了,就是侵入领地的其他狗它都不去管,每天就跟在徐彬身后粘着,可就在三个月前,家里的猪出事后,它也没能幸免。按照徐明的意思是要尽快打死埋了,但徐彬怎么也舍不得,就想着二丫来最后看一看,可这人才刚到,它就又闯了祸,而眼前的事实也让徐彬明白,它的大黄已经不再是曾经那条忠心耿耿的温顺狗了,它很有可能已经变成其他什么可怕的东西。
    徐彬红着眼圈盯着苏珍看,声音哽咽:“二丫,大黄它还能留么?”
    苏珍也曾养过动物,知道那份亲人般的感情,她看着大黄几乎已经完全变红的眼珠,还有地上那青紫色的指甲,以及像是吞了水桶一般硕大的肚皮,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尸毒已经弥漫全身。
    苏珍和洛玉怎么也没想到,一进徐家就遇到这种事情。
    徐彬深吸一口气,他咬了咬牙,走到对面,拿起锄地的锄头折回到大黄身边,用力的举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徐彬看着大黄,大黄的眼珠虽然已经全都泛红,但还是留下了一滴硕大的眼泪,它仰头看着徐彬,眼神满是忧伤。
    “它……它还能认出我。”徐彬终究是下不了手,苏珍看了看太阳,“现在阳光正盛,不出两夜,你再也无法掌控它。”虽然绝情,但总比闹出人命的好。
    屋里,徐彬怀了孕的媳妇扶着门含着泪看着大黄。
    “能不能把符咒掀了,我再看看它?”徐彬哀求的看着苏珍,苏珍点头,洛玉有些犹豫,苏珍解释:“刚刚我们乍一进屋,它是因为闻到我身上血腥的味道才会发狂。”刚刚在老张头家沾染了血腥,这才让大黄发狂发燥,它想攻击的是苏珍,并不是洛玉。
    抓了一把糯米,洒在大黄的周边,苏珍掀开了它脑门上的符咒。
    徐彬哭着端了一盆大黄最爱吃的大骨头,大黄趴伏在地上,它已经太老了,又被刚才的符咒所伤,根本啃不动骨头,它叼了一块在嘴里,走到徐彬的身边把骨头放下,这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有什么好的东西,它一定要最先跟徐彬分享。
    徐彬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都说狗通人性,大黄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它安详的趴在徐彬腿侧,尾巴轻轻的摇晃。
    人跟狗静静的相处,徐彬一边流泪一边摸着它软绵的毛发。
    别了,大黄……
    别了,我的伙伴……
    当铁锨割裂空气重重的落下来之际,大黄仰头看着徐彬,没有任何闪躲,甚至那尾巴还在轻轻的摇晃,一如小时候趴在门口等他放学回家的样子。
    鲜血弥漫间,大黄躺在了地上,徐彬抱着它,泪如雨下。
    苏珍的眼睛也红了,洛玉别过头,不忍再看。徐明在旁边直叹气,苏珍稳了稳情绪,“徐村长,大黄这样,家里怕是还有残留的尸毒,等一会你取二斤黄酒,配以三钱雄黄,一两朱砂,用二斤温水化开,每半个时辰所有人喝二两,可除余毒。”
    徐明听了连声应着,“这狗是要烧了吧?”在村里当村长这么多年,徐明也是有所见识的,他曾听村里老辈人说过,任何阴毒事物的克星都是火,火的热量可以燃烧一切,摧毁一切黑暗。
    苏珍点了点头,徐彬满脸眼泪的抱着大黄起身,他的声音沙哑:“爹,就让我送它最后一程吧。”
    摇了摇头,又用力叹了口气,徐明最终还是应了。眼看着徐彬抱着大黄出了门,徐明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子重情重义,这是他一直推崇的,可这种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不适合当村长接他的位置。
    洛玉看着徐明,“村长,你带我们四处看看。”
    “哦,好好。”徐明收回心思,带着洛玉和苏珍四处去转。
    徐家住的是祖上传下来的小院子,院的正中间是一块空旷的土地,家里平日在里面重点蔬菜之类的,旁边是一溜矮土房子,曾经出租过,但家里出了事儿之后房客们听说了都被吓走了,在矮土房与徐家住的主房交界处是徐家盖得养猪棚子,棚子不少,打眼望过去起码有七八个。先不说其他的,单是从风水的角度上讲,这种猪圈环绕包围主房叫做拱气入门,当然,拱的都是浊气。女人妇科容易出现疾病,还容易让人头疼。
    猪棚里的猪如今也空了下来,一大家子,人走的走,养的禽类死的死,说不出的凄凉。
    洛玉在养猪棚子旁边停留下来,他的观察角度与苏珍不同,视线驻足在圈猪的铁栅栏上那一道道像是被铁丝抓过的痕迹。
    苏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总觉得村长家散发的气场与老张头家有些相似,就好像是被什么诅咒了,哀怨阴森。
    到了正午时间,徐彬回来了,他眼睛有些红肿,但情绪已经没那么激动,“爹,中午吃什么,我去做。”
    洛玉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徐明连忙看他,“洛警官,二丫,你们看——”
    苏珍微微一笑:“简单一些即可。”
    说是吃简单的,农家饭当属面条,徐明拿了酒本来想喝几杯的,可洛玉因为工作愿意不能喝,苏珍更是不善饮酒,他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到底是男人,洛玉看着那酒问:“村长,这是什么酒,颜色很奇怪。”
    徐明笑了笑,“嗨,我家婆娘弄的,我也不知道都捣鼓了些什么东西,她最近害怕得很,回娘家了,回头我问问。”
    苏珍看着那颜色发黄的酒,轻轻的修了修,是雄黄。苏珍和洛玉对视一眼,这徐家有蹊跷,一家人似乎都在隐瞒着什么。
    苏珍在吃饭的功夫跟徐明闲聊,时不时的看一看已经有了身孕坐在床上休养的儿媳妇郭媛。郭媛的面色有些蜡黄,她感觉到了苏珍的目光,笑了笑:“这怀孕啊有些累人,不能照顾你们多见谅。”
    苏珍客气寒暄,“你快休息,这是几个月了?”
    郭媛摸着自己的肚子,母性的光辉洗去了疲倦,“快三个月了。”
    苏珍低头吃面,心里却有了计较,三个月?这不正是这家开始遇到这些邪事的时间点么?
    正说着,徐彬端了一盘大拌菜进来,徐明喝了一口酒,“烧了?”
    “嗯。”徐彬应了一声,他把菜放下也跟着坐了下来低头搅拌面条,苏珍看着他脖颈上戴着的狗牙,指了指问:“我可以看看吗?”
    第22章
    “哦,当然。”徐彬解下脖颈的狗牙,递给了苏珍,他有些担心的问:“是有什么问题么?”
    苏珍端详着狗牙,“这是大黄的么?”看狗牙的形状应该是成年大狗,阳气正足。
    徐彬摇头,“不,这是我爹上个月在集市上给我买的,听说是黑狗牙最能驱邪。”
    洛玉看了一眼徐明,徐明慢悠悠的喝着酒,不言不语。上个月在集市上买的?刘芳是最近才报的警,他还是早有准备还是未雨绸缪?
    看了一会儿狗牙,别人看不到,她却看得清楚,上面已经隐隐的浮现一层黑气,看样子已经挡了不少邪气。苏珍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符咒,拿起旁边的杯子泡在水里,把它连带着狗牙一块递还给徐彬,“好好戴着吧,等明天正午的时候放在水杯里清洗一下拿出来。”
    徐彬接了过去点头,他看了一眼狗牙又想到了大黄,心里泛酸。要是让他知道这幕后凶手到底是谁,他非扒了他的皮。
    吃完饭,洛玉又查看一番徐明腿上的伤口,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日子,但是上面的抓痕清晰可见,周边的新肉发红,看起来有点麻人,洛玉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眸子闪过讶色。
    有些事儿不能着急,案子也不是一天破的,初步了解了情况之后,洛玉和苏珍告别徐家,临走前,苏珍交代徐彬一定要在大门口和猪圈内侧细细洒上糯米,以免有什么意外。
    出门前,徐明喝的脸色发红,他看了看二丫,压着嗓子对洛玉说:“洛警官,我是不是很快就要吃到你的喜糖了?”
    苏珍把头扭到了一边去,她发现这村里人说起悄悄话来都自带扩音器,看村长这样是喝多酒了,抛出这么个棘手的问题给洛玉,她倒是要听听他如何回答,会不会害羞?
    洛玉淡淡一笑,“不愧是村长。”
    苏珍:……
    出了大门,上了车,苏珍有点不自在的看着窗外,洛玉用力的拍了拍脸。
    苏珍忍不住问:“怎么,是搞案子熬夜了么?”
    洛玉的声音有些疲惫,“没事,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家。”
    苏珍笑了,她一挑眉,一副大姐大的模样:“你让开,我来开。”
    洛玉:……
    五分钟之后,洛玉盯着驾驶位上把车子开的飞快的苏珍看,“了不得啊。”
    似乎一天之间,俩人的距离被拉近了很多。苏珍控制不住嘴角骄傲的弧度,“还好,为洛警官服务绰绰有余。”
    洛玉如墨的眼眸里有了笑意,“你是指哪方面?”
    苏珍:……
    卧槽,果然啊,成人的世界她不懂,这洛警官忒黄暴了一些。
    洛玉看着苏珍逐渐发红的耳垂,一本正经的问:“你是不是想多了?”
    苏珍:……
    苏珍就差把脸埋在方向盘上了,苍天啊,收了这坏男人吧。
    洛玉笑了笑,苏珍咳了一声,回归正题:“那手印有什么蹊跷么?”
    洛玉点了一支烟,夹在手间:“有,你还记得猪圈上的抓痕么?”
    苏珍点了点头,她第一次看洛玉抽烟,他的手指修长,夹着烟不粗俗反而优雅,吐烟圈的样子也很迷人,怪不得听大丫说他迷翻了群里的一种少女。
    “我怀疑猪圈上的抓痕跟徐明腿上的一样。”洛玉的声音沙哑,他已经忙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苏珍点头,“我也发现了异常,咱们吃饭的时候,我闻到房间里熏艾的味道。无论是狗牙还是雄黄酒再到熏艾,我想这一家可能知道什么。”
    “我也这么认为。”洛玉认同苏珍的猜测,他看着苏珍熟练的打方向盘:“熏艾还有一点用处。”
    苏珍看着他,“什么?”
    洛玉看着窗外:“保胎。”
    苏珍听了好奇又疑惑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儿?但她又一想,洛玉这职业指不定遇到多少奇奇怪怪的事儿,见多识广,知道这也不意外。这一下子重重疑团跟纠结点就凑在了一起,苏珍顺着往下缕,“这么说徐家很有可能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家里鸡犬不宁,可是为了保护胎儿而选择隐忍不发,只能靠一些物品驱毒避邪?”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苏珍将车子停好,洛玉回着:“只能初步这么推断,下午我去村长家周边走访走访,忙了大半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我来接你。”
    苏珍还没说话,屋里的大丫就两眼冒光的跑了出来,“呀,稀客,稀客!准妹夫,你怎么来了?哟,看你们这开车的造型是准备将来女主外男主内啊。”
    ……
    苏珍一听脑袋就大了。她这个点怎么没去饭店忙乎?
    洛玉勾了勾唇,从车后拿了一连粽子,“这是给苏叔的,姐,带我问好。”
    这一句“姐”啊,说的大丫心花怒放,苏珍满脸黑线,还好洛玉细心,她这保密协议算是白签了,就大丫那人精不拿点东西说出点什么来,准是不肯善罢甘休。
    苏珍打开车门下了车,大丫还扒着车窗不肯撒手:“准妹夫,我听说你会写毛笔字,能不能帮个忙?”
    洛玉的视线落在苏珍身上,大丫一看就笑了,“哎呀,这还没进门就妻管严了?哈哈哈哈哈。”
    做戏要做全套的,虽然苏珍被大丫“哈哈”的很不爽,她只能点了点头,“下来吧。”
    进了家门,苏山下地了,钱多上学去了,只有田悦抱着二宝在院子里溜达,王亮也在饭店忙乎,大丫指了指厢房,“那里,咱这把也文艺一回,弄了一个什么文房四宝的。”
    “你弄这个干什么?”苏珍问,大丫回答:“嗨,咱不是定了饭店叫天堂食府么?我跟亮子商量了一下,要是找人弄扁怪俗气的,都是那种打印的字体,不如找个文化人写毛笔字上去,气派又艺术。”
    “你少给我鬼扯。”苏珍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你是为了省钱吧?”
    大丫尴尬了,洛玉眉眼间有了笑意,她赶紧往回挽,“说什么省钱不省钱,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分谁跟谁。”
    苏珍无语的看着大丫,这人真是无理讲三分。
    进了屋子,大丫只准备了毛笔和墨水,哪儿是什么文房四宝。苏珍估摸着她是吧毛笔,毛笔架,墨水,墨水瓶当成文房四宝臭显摆了。
    洛玉倒也不客气,他撵平宣纸,调好墨汁,拿起毛笔挥舞了起来。还当真是一气呵成,一手漂亮的碑体行楷跃然印在纸上,字如其人,气势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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