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菲看着five,脸色有些古怪。我轻轻碰了她一下,说:“别这样看着人家,有什么直接说好了。”
    “我想,你不是闻到我们的气味,而是能感知到我们的……精神波动吧?”叶凌菲说。
    five呆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然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的心微微一动,我算是六感都十分敏锐的。除了每个人都拥有的五感之外,作为第六感的灵觉,往往意味着一种神秘的直觉。这种神秘直觉般的第六感,其实就是和一个人的精神波动有关。
    说起来精神波动什么的,可能感觉非常玄幻,但关于人的意识、脑电波以及和周围磁场的交互作用的研究,实际上早已经说明了即便人没有灵魂这种东西,也至少是有着“精神”这种特殊的非物质存在于脑海深处的。
    而每一个人的精神波动,或者浅显点说每个人的脑波频率,实际上都不一样,当两个人的脑波频率趋近于一致的时候,这两个人就会产生犹如心电感应般的神秘联系。
    而five对我们身上精神波动的追踪,或许就源自于此。她很可能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那就是能识别不同人身上不同的精神波动。
    当然,由于她在巨蟒腹中待的时间太长,因为大脑缺氧损失了大量记忆,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只牵强地以为,是她能闻到我们身上的“味道”。
    实际上这并非是物质化的味道,而是她记住了我们的精神波动的频率,也就是脑波的频率,所以在一定的范围内,她能像雷达一样大致定位我们所处的方位。
    想通了这一点,我马上意识到five既然能记住我们的精神波动,那么对失踪的肖蝶的精神波动,自然也不会轻易忘记。如果她说能够找到肖蝶,那么还真有可能找到她。
    “你记住的精神波动,最远能在多远的地方发现对方?”我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如果没有阻碍的话,可以在两百丈的地方发现对方,当然,距离越远,定位就越不准确。如果阻碍比较多的话,有可能就隔着十几丈都发现不了对方。”five低声说。
    我注意到,five在描述距离的时候,用的是一个很古老的单位“丈”,而不是现代通常所用的“米”或者“公里”。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追究这些细节的时候。按照她的说法,她可以在最近二三十米,最远五六百米的地方发现被她记住精神波动的人,那么我们要想直接找到肖蝶是不太可能的了,至少我们都要接近肖蝶在五百米以内才可以。
    “我们就在这附近等她,我相信如果她也到达这一层地下区域,早晚会找到这附近来。”我想了想,说道。
    “那些巨鼠呢?万一它们追过来怎么办?”叶凌菲问。她毕竟是女孩子,对老鼠这种生物有着本能的害怕。
    我想起先前成群结队的巨鼠,它们一起冲过来时那股要将遇到的一切生物都嚼碎的可怕气势,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先前在巨无霸太岁那里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些巨鼠急着吞吃巨无霸太岁,我估计我和叶凌菲当时绝对没有可能逃脱的。
    想起太岁,我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里面,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的手颤抖着从背包里拿出来,手中是一个犹如硅胶的还在微微颤动的小型太岁。阿华和five还好,是第一次看见这玩意儿,根本就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而一旁的叶凌菲却差点忍不住尖叫起来。
    先前,她是看着我将这玩意儿扔出去的。真是见鬼了,它是怎么回到背包里的?就算这诡异的太岁长了脚能自己跑回来,可先前我明明已经将背包的拉链拉好,然后连锁扣也扣上了的啊。
    叶凌菲看着我手上的太岁,犹豫了一下说:“玉琮,会不会是刚才你放在背包里的玉琮?”
    我猛然间惊醒,将背包里面的玉琮拿出来。当我抢过five手中的手电筒,仔细用电筒照射玉琮的时候,这才发现这玉琮竟然比最开始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小了一圈。
    要知道我五感敏锐,记忆也还不错,对于一件自己重视的东西的大小和重量,是十分敏感的,因此绝对不可能记错这件玉琮的大小。可是现在,玉琮分明比我最开始见到它的时候,直径小了约八毫米。
    不要小看这八毫米,放在整个玉琮上,就相当于少了大概九分之一的体积和重量,而少掉的重量,又恰好是我手中托着的太岁重量的两倍。
    这么看来,两次诡异出现在我背包里的拳头大小的太岁,很可能是从玉琮上面剥离下来形成的,换句话说,看似是玉石雕刻而成的玉琮,竟然能幻化成太岁?
    对于这件玉琮,我再也不敢大意了,将它放在旁边一个石台上,然后咬了咬牙,拿出匕首狠狠朝玉琮扎过去。
    果然,虽然玉琮表面的材质,几乎和玉石一模一样,但是匕首扎在上面,却并没有像碰触到光滑的石头一样被滑开,反而像是扎进坚韧的牛皮,进去一点刀尖,但是却无法完全将玉琮扎透,能感受到强大的阻力。
    更诡异的是,匕首尖端扎入玉琮的部分,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点点挤出来,而且被挤出来的匕首尖端,竟然变成了死灰色,最后像是经历了千百年的时光,如同香烛烧过后的灰烬一样掉落细碎的灰色粉末。
    这柄匕首是合金材质的,又经过十分严格的淬火处理和精心打磨,哪怕是一般的特种部队成员,都不一定能运用如此工艺精湛的匕首。
    可是现在,只不过是将匕首的尖端扎入一个不明来历的假玉琮,取出来的时候竟然连尖端都在瞬间被腐蚀,这能够分离出两个太岁的假玉琮,到底是什么来历?
    “要不将这个玉琮也扔掉?”叶凌菲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看了看石台上的玉琮,又看了看左手拿着的小型太岁,突然鬼使神差地将那个小型太岁放入了玉琮的圆孔中。
    玉琮现在的圆孔直径大概十六厘米,我手中的太岁直径最多十三四厘米,因此很容易就放进去了。
    太岁放入玉琮之后,竟然像是放入热锅的蜡烛一样,瞬间化开了。化开的太岁变成了一摊浓稠的淡黄色黏液,然后附着在玉琮圆孔的内壁,随后开始凝固,让玉琮的体积,肉眼可见地增大了一小圈。
    不多不少,增大的幅度正好让玉琮多出了大约四毫米的直径。很显然,先前我扔出去的那个太岁,也是从玉琮之上剥离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玉琮诡异而神秘的表现,我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这不仅仅是一件祭器,很可能还是一件法器。”叶凌菲盯着玉琮看了半天,再也没有提要将它扔掉的话,反而是眼冒精光。
    “何以见得?”我问道。
    “玉琮外面刻画的纹路和巴蜀图语相关的符文,本来我只认识很少的几个,大致能确定它的年代是古蜀开明王时期的。现在看来,这玩意儿似乎能够控制太岁,或者说,太岁的存在,和它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手埋在先前那片蓝藻下面,而且还有人故意指出它的位置?”我反驳道。
    “它也许本来就被埋在那个位置,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它取出来。或许,指引我们取出它的人,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因为如果这件玉琮是古蜀时期的法器的话,沾染了王国之力,除非同样是古蜀王的血脉后裔,否则是根本不会被唤醒的。”叶凌菲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知道我身上的金沙血脉和古蜀时期的杜宇帝有关,能够唤醒这件玉琮模样的法器,所以才故意留下线索让我将它挖出来?”我明白过来,不由得身上冒出一身冷汗。
    到底是谁?这个人看来对我十分了解,甚至将我的性格,以及我们所走的路线,都计算得清清楚楚,目的就是引诱我将这法器取出来。
    现在想来,先前那些老鼠尽管个头和数量都非常可怕,可面对我们几个人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的攻击性,反而像是有人在操控着一样,驱赶我们走入不同的石窟通道,然后让我和叶凌菲掉入深渊,落在了太岁头上。
    甚至后来它们完成任务后,要扑过来吃掉我和叶凌菲时,也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召唤,直接无视了我们的存在,而是扑向了那硕大的太岁,将太岁本身当成了食物。
    就在我们疑神疑鬼的时候,玉琮上又出现了新的变化,那就是原本淡黄色的玉琮,其底部突然弥漫起一股蓝色的光晕。这光晕的颜色无比熟悉,和我们之前看到的能发出生物荧光的蓝藻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蓝色的光晕当中,有一些光点显得十分清晰。叶凌菲看着这些光点,突然惊呼道:“这是十二星次的星图!”
    我也有些蒙了,要知道前些日子查阅资料,我恰好看到过关于十二星次的资料。
    十二星次初见于《左传》《国语》《尔雅》等书,主要用于记录岁星的位置。据《汉书·律历志》记载,十二星次是按黄道等分的,和二十四节气有联系。
    各次起点在星空间的位置因受岁差影响而不断改变。明末欧洲天文学传入后即以十二次名来翻译黄道十二宫名称,如称“摩羯宫”为“星纪宫”。各宫均按黄道经度等分。十二次在星占术中也被用作分野的一种天空区划系统。
    实际上,十二星次中作为主要观测对象的所谓“岁星”,也就是太阳系中的木星。
    古代不管东西方的天文学家,都曾以地球为观测点,以相对不动的恒星为背景来观测木星在天空的运动,正好约十二年绕天一周。也就是说,岁星每年要行经一个特定的星空区域。每一星空区域都有一个特定的名称,共有十二个这样的星空区域,即十二次,这样用“岁在xx”就可以纪年了,十二年周而复始。
    而西方国家更是根据黄道十二宫的观测点划分出了十二星座,只是由于东西方文化的不同,造成了对十二星次的不同理解。
    在东方,这种以岁星为主要运行规律纪年的方式,又被称为“岁星纪年法”。采用岁星纪年法不仅把周天分为十二星次,用以观测日月星辰和节气,还以十二次的位置划分地面上州、国的位置与之相对应。就天文说,称作分星;就地面说,称作分野。
    十二星次其名称以及对应的十二地支分别是星纪(丑)、玄枵(子)、娵訾(亥)、降娄(戌)、大梁(酉)、实沈(申)、鹑首(巳)、鹑火(午)、鹑尾(未)、寿星(辰)、大火(卯)、析木(寅)。
    它们分别对应地上的吴越(扬州)、齐(青州)、卫(并州)、鲁(徐州)、赵(冀州)、魏(益州)、秦(雍州)、周(三河)、楚(荆州)、郑(兖州)、宋(豫州)、燕(幽州),同时也对应着西方黄道十二宫的十二个星座。
    按照岁星纪年法的表示方法,如果岁星在某一年运行至星纪区域,这一年就记为“岁在星纪”,翌年岁星又运行至玄枵区域,该年就记为“岁在玄枵”,以此类推,十二年循环一次。
    《国语·晋语四》中“君之行也,岁在大火”就是用岁星纪年的例子。
    事实上木星围绕太阳的公转周期为十一点八六二二年,因此岁星并不是十二年绕天一周,而是每年移动的范围比一个星次稍微多一点,渐积至八十六年,便会多走一个星次,这种情况叫“超辰”或“超次”。
    此外,岁星纪年的十二年周期,又分别和十二地支以及十二生肖对应。比如今年是二〇一六年,按照农历纪年是属于猴年,猴在十二地支中代表着“申”,因此对应的岁星纪年就是“实沈”。
    巧合的是,“实沈”对应的地上区域是古代的“益州”,也就是今天的四川地区。也就是说,今年的“岁”,是在古益州,即四川范围内。
    这个巧合让我感觉到心生寒意,要知道所谓的“岁”,其实就是指“太岁”,木星被称为岁星,毕竟离我们太远,可眼前的太岁,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如果说民间所谓的太岁,只不过是生长在潮湿阴冷地方的一种大型黏菌复合体,那么我们面对如此诡异的出现方式的太岁,却绝对不敢这样去想了。
    玉琮上方的蓝色星图渐渐消失,接着原本已经化开的太岁,再度凝聚在玉琮的圆孔之内,只不过这一次凝结成的太岁,个头稍微小了一些。
    我面色凝重地将这小巧的太岁取了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为好。
    同时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岁星纪年法计算超次的时间真的是八十六年,那么这个时间段对于整个古蜀文明的发现过程来说,其实是十分诡异的。
    因为八十六年前,也就是一九三〇年,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年份——三星堆是一九二九年被当地人发现,但直到第二年,即一九三〇年才被世人所熟知,在此之前对于古蜀文明的了解,不过是简短的史料,和一些诗人留下的诸如《蜀道难》之类的诗歌罢了。
    如果说一九三〇年拉开了探寻古蜀文明的序幕,而在八十六年后的二〇一六年,恰好是一个岁星“超次”的循环年份,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特定的事情发生?
    按照岁星纪年法的规则来看,岁星超次的计算方式,和世界运行法则所产生的冗余,总感觉十分相像。那么有没有可能,世界冗余的产生,也和这种岁星运行超次是有关的?
    我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点真相的边缘,可真正核心的东西,却依然犹如雾里看花,现在还无法完全看真切。
    “我们需要返回那巨型太岁的区域,我敢肯定,那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定了定神,我对其余几人说道。
    “我没意见,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你们口中说的有近千吨大小的超级太岁。一个小太岁都如此神奇了,更不要说那个大家伙。别的不说,要是割下一块带回地面去卖,怕是都要值好几万块。”阿华笑着说,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
    five自然也没有别的意见,毕竟她失忆之后,脑袋还不完全清醒。
    叶凌菲带着些许恐惧看了我们来时的路一眼,最终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意见基本一致,我们也就不再耽搁,暂时放弃了先寻找到肖蝶的计划。
    返回的速度比我们来的时候要快一些,毕竟现在我们拿到了阿华身上的备用电池,又重新获得光明。
    不过为了节省电量,我们一路上还是只打开了一个电筒。
    回到那巨大太岁所在的区域后,我们发现原来挤挤攘攘的鼠群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从哪条通道跑了。
    不过电筒光照射到的地方,依然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在我们前方的地面上,无数的骸骨堆积在一起,几乎把上千平方米的地面都铺满了。
    要铺满如此大的面积,还不止一层,那么这里的骸骨起码都有好几万具之多!
    我们仔细看了几具离我们最近的骸骨,发现骨头上面有明显的刀兵伤痕,根本就不是自然死亡的。
    也就是说,这些骸骨都是被人杀死后堆积在这里形成的,而他们生前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被集体杀死在这里,我们都不得而知。
    我和叶凌菲更是脸色苍白。先前我们在黑暗中从骸骨山中一路爬下来,虽然也意识到周围有不少骷髅,毕竟我们曾亲眼见到过骨头碰撞后燃烧的磷火,可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骸骨的数量,居然如此众多。
    “我曾经听到过一个传说,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传说而已,现在看来,这传说怕是有几分道理。”叶凌菲看着遍地的骸骨,有些感慨地说。
    “什么传说?”我问道。
    “传说星次和分野对应的区域,每八十六年会产生一个太岁王,如果这一年没有人惹太岁王生气,那么就会平平安安地过去。可万一有人惹恼了太岁王,就有可能给整片分野范围内的区域带来巨大的噩运。”叶凌菲说道。
    “你不会是想说,这些死掉的人,就是这种噩运的结果?”
    “不,他们很可能是当时的蜀国王者因为害怕触怒太岁王,而杀死的奴隶祭品。嗯,这件事只可能是当时的蜀王做的,除了蜀王之外,没有人能够杀死几万人,却在历史上不留下任何记载。现在我开始相信真的有几十米大小的巨大太岁了。一个享受了上万奴隶作为祭品的太岁,就算生长得再夸张一些,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叶凌菲苦笑着说。
    我们看着眼前如山的白骨,想象着几千年前的某一任蜀王,因为害怕触怒太岁,而杀死了几万的奴隶作为祭品。如此酷烈的场面,即便只是想一想都感觉到震慑人心。
    “不过,我想当时的蜀王,并没有因此而转走霉运,因为那之后不久,蜀国就灭亡了。”叶凌菲继续说。
    “你是说这里死掉的好几万的奴隶,是被最后一任蜀王杀死的?”我问道。
    叶凌菲点头道:“不仅如此,很可能正是他的行为,才真正导致了蜀国的灭亡。一次性杀死几万蜀人,哪怕都是奴隶,这样的罪行就算是能获得太岁王原谅,怕是也会触怒上天吧?更何况,谁知道他杀死这么多奴隶的做法,不是受人蛊惑才做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当年蛊惑十二世蜀王的人到底是谁,总不会是这里的巨型太岁本身吧……”我笑着说,但是话音还没有落,身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如果说,这里有几十米大小的巨型太岁王,并不是一团真菌黏合体那么简单,而是有了某种初步意识的特殊生命体,那么会不会就是它本身为了某个目的在蛊惑蜀王呢?
    若这个推论正确,那么先前一直在引导着我们来此,并控制着老鼠行动的幕后黑手,似乎也呼之欲出了……
    第十一章 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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