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凌将太上皇送到安昌宫的门口,“太上皇,安昌宫到了,凌儿告辞。”
    太上皇的眼中露出慈爱,“好,你回去吧,以后有空,多来陪陪太上皇。”
    “好的,太上皇。”
    小人儿摇着手,挺着小胸脯往回走,后面的太监紧紧地跟着。
    回到正阳宫,就见他娘站在门口等他,小人儿扑上去,“娘,凌儿好想你。”
    南珊的心瞬间被抚慰,“不是才离开一会儿吗?”
    “离开一会儿,凌儿也想娘,可想可想了。”
    她亲一下他的小脸,牵着他的手,走回殿内,凌重华站在殿门口,白衣冷颜,看一眼儿子,然后往侧殿走去。
    郑凌看一眼他娘,低下头,乖乖地跟着他爹走了。
    这一幕好眼熟,南珊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以前凌儿还是大虎时,夫君就是这样对他,现在变回儿子,依旧不改。
    郑凌跟着父亲来到偏殿,偏殿设有书桌书柜,父亲就站在书柜前,“凌儿,你是太子,太子是什么,不用爹再讲吧。”
    “儿子明白。”
    凌重华转过身,看着儿子孺慕的眼神,狠下心来,“将来这凌氏江山要交到你的手中,为帝者,喜形不露于外,好恶不让人知,刚才对你娘说的话,可以在无人时说,爹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郑凌点下头。
    “好,从即日起,你每日就要开始读书,爹会给你安排太傅,午时前习武,午时后读书,明日开始,你早起陪爹上朝。”
    小人儿认真地又点下头。
    “走吧,你娘等会急了。”
    凌重华牵着儿子的手,心软得一塌糊涂,可凌儿是太子,他要肩负的是江山社稷,不可能如同寻常的孩子一样,腻在父母的身边,不过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他会一直这样牵着儿子,慢慢地告诉他如何为帝,手把手地教儿子如何做一个强者。
    父子俩现身,南珊却没有等在门口,郑凌“咦”了一声。
    小人儿不明白,她娘很爱他,若是看到爹训他,不是应该在门口等着吗?怎么不见人呢,他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凌重华看着儿子的神色,霜雪般的容颜如冰破雪消一般,蹲下来,和儿子的眼睛平视,“你娘,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最看重你,自然希望你将来能成大器,凌儿不会让娘失望,对吗。”
    小人儿似懂非懂地点下头。
    凌重华一把将他抱起,走进正殿内,笑靥如花的女人迎上来,不动声色地检查着儿子全身,然后将儿子接下来,“凌儿,赶紧净手用膳,有你最爱吃的焖兔肉。”
    郑凌回头看一眼父亲,露出一个笑容,爹说得没错,娘最爱他。
    南珊用眼神询问自己的男人,你们父子俩打什么机锋,男人故弄玄虚地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拉着儿子去净手。
    一大一小两位美男,看得让人赏心悦目。
    她笑一下,满心欢喜。
    第79章 太子
    晚上临睡前, 南珊抱着儿子去正殿右厢房,右厢房和正室之间,设有内门,穿门面过, 就到右厢房中,里面早已收拾整齐,家具摆设一看就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她将儿子放在塌上。
    郑凌先反应过来, 这就是他的房间,他搂着南珊的脖子, 看着后面跟上来的父亲,低下头去。
    凌重华从妻子手中接过儿子, 放到塌上,“以后你就睡这里,爹和娘答应过你, 要陪着你, 等你睡着后, 我们再走。”
    小人儿又高兴起来, 他以前就是一个人睡的,当大虎多年,也是一个人睡,只不是刚找到父母,想多撒会娇罢了。
    他睡在中间,父母分别睡在两边, 小人儿一会看下娘,一会看下爹,娘看他的眼神全是宠爱,爹看他的目光也很柔和,当老虎时,爹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虽然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冷面肃颜的,捏着他的后颈,提来提去的,随手就一丢,哪会像现在,走哪都牵着他,或是抱着他,小郑凌觉得无比快活,有父母的感觉真好。
    南珊轻轻地拍着他的小身子,呢喃着讲着小故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娇软,听着有丝丝甜味儿,从她的嘴里,说着神奇的小故事,不起眼的小生灵们都通了人性,不仅知道如何生存,还会说话,小郑凌自然不会陌生,娘讲的是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这个故事他以前就听过,那时候他就在想,等他长大了,也要和小蝌蚪一样,勇敢地自己去找妈妈,没想到,他还没有长大,妈妈就回到身边,还有爸爸。
    “大荷叶上的青蛙欢喜地应着,‘孩子们,我就是你们的妈妈。’小蝌蚪高兴地游过去,快乐地叫着,‘妈妈,妈妈。’从此,小蝌蚪就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凌重华静静地听着,小故事很稀奇,至少他从未听过还有会说话的青蛙和鱼,充满童趣,小人儿听着听着,闭上眼睛睡去,长长的睫毛盖下来,让人生怜。
    小小的脑袋不自觉地往她这边靠,嘟哝着,“妈妈,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南珊在他的脸蛋上亲一口,眼含深情,隐现泪光,“睡吧,妈妈会永远陪着你,我的小蝌蚪。”
    小人儿均匀的呼吸着,不一会儿就睡着,她感慨,小孩子就是睡得快。
    夫妻俩轻手轻脚地离开,千喜进来,憨憨地想着,小太子长得真可爱,陛下娘娘真心疼太子,连睡觉都亲自哄,娘娘看重自己,派她当太子的大宫女,她一定要好好当差。
    小太子趴在塌上,四肢大开,千喜看得笑一下,太子这睡姿,可真像虎大爷,想到虎大爷,她伤心起来,虎大爷看着吓人,可真的是一只好老虎,又不咬人,还听话,只要给它吃好的,睡得舒服,它就会乖乖地听话,温顺得像一只大猫。
    可惜,虎大爷死了。
    她会一直将虎大爷放在心里,用心照顾好太子殿下,千喜轻手轻脚地走到边上,躺在角落的靠塌上,开始守夜,
    回到主室的南珊有些不舍,转来转去,就是不上塌休息,男人看着她,有些无奈地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塌上,绝世无双的容颜认真地看着她,“凌儿是太子,将来的帝王。”
    帝王自小着重培养的就是心性,坚定高于常人的果决性子,是一个帝王必备的。
    她点下头,道理她明白,只不过儿子才刚找回来,她好想天天抱着他睡,但也明白五六岁的男孩子早就该和父母分房睡。
    凌重华见她依然有些心神不宁,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搂过来,转个话题,“你刚给凌儿讲的故事中叫蝌蚪的东西,是不是活师?”
    她想了想,活师应该是古代的称呼,点下头。
    男人拧着眉,道,“以前在山涧中曾经见过活师,略有些不堪入目,你怎么将凌儿称作蝌蚪,我的儿子,生来就是龙子,哪里是一只活师可以比的。”
    南珊“扑嗤”一笑,这男人,可能还是想着她说的那句话,“凌儿可不是我的小蝌蚪,他是你的小蝌蚪变的。”
    “我的小蝌蚪?”
    男人好看的眉皱得更加深,她捂嘴笑起来,思索着该不该给自己的古代男人上一出生理卫生课,想了想,还是别吓他吧。
    可怜的帝王,哪里会知道,儿子为什么是自己的蝌蚪变的,看着妻子的眼神,他知道此话有古怪,却也说不出古怪在哪里。
    “为什么说是我的小蝌蚪?”
    “就是个比喻,打个比方。”南珊止住笑,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睡吧。”
    男人的眼中将信将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闭上眼,装作困极的样子,男人也不说话,闭上眼睛。
    她闭着眼,许久都睡不着,心里牵挂着儿子,提着心关注着厢房的动静,一会儿侧过来,一会儿侧过去,折腾好大一会儿,身边的男人忍不住,翻身压住她,声音低沉,“真睡不着吗?”
    塌上方的金盏中,夜明珠发出暖黄色的柔光,照在男人的脸上,出尘的五官包围在光晕中,带着高贵清冷,美得让人眩目。
    绝色的长相,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个男人都有,他的目光如烈火燃烧,又如暗泉深涌,黑不见底,要将人吞噬。
    她一愣,吞咽一下口水,最近事多,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那啥了。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红唇…
    金色薄纱制成的幔帐渐渐荡起波纹,如金色的海浪一般连绵起伏,幔帐外的珠帘相互碰撞着,金珠子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随着波浪歌唱。
    终于,歌声戛然而止,波浪也平息下来,娇媚的女子脸上红晕未褪,看着男人起身,取来温热的湿帕子,替她净身,她咬着唇,羞得无地自容。
    事毕,男人拥着她,轻吻一下她的发,“现在能睡得着吗?”
    “能,一定能。”她真挚地看着他,若说不能,这男人肯定要来
    第二回。
    她缩进锦被中,认真是听着右厢房那边,半点动静也无,埋头睡去,一夜无事,卯时凌重华起身时,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又看一下右厢房的方向,道“他比想像的要出色许多。”
    她打一个哈欠,有眼泪挤出来,朝男人娇憨一笑,“是的。”
    凌重华穿好衣服,就听到传来“咚咚”的清脆脚步声,小人儿在正室的内门处小声地喊着,
    “爹,你起来了吗?”
    “进来吧。”
    凌重华话音一落,小人儿就推开门,探出小脑袋,轻声地走进正殿,往内室跑,掀开内室的珠帘,见娘也醒来,正坐在塌上含笑地看着他,他飞扑上前,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妈妈。”
    南珊伸手抱着他,看着他身上杏黄色的太子正袍,问道,“夫君,你打算带凌儿去上早朝?”
    “我要让天下看看,让众位大臣们看看,朕的儿子,太子凌郑,以后凌儿就跟着我早朝,早日清楚朝堂上的事情,对他以后承位都有好处。”
    她迟疑一下,凌儿是不是太小了,这么大的孩子,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再加上凌儿凭空冒出来,朝中大臣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他一个小孩子,哪知道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暗潮涌动。
    突然有只小手扯下她的衣袖,她低头看一眼兴奋的小家伙,小郑凌一脸的跃跃欲试,她欲言又止,将要出口的话收回去。
    好吧,也许让凌儿早点接触,也是好事。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又担忧什么,他用眼神安慰,“我的儿子,何人敢疑?凌儿现在就开始参朝,让那些有心之人,趁早打消主意。”
    前有孟氏的事情,后面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有心之人。
    他看一眼赖在妻子怀中的儿子,抬脚走出内室,小郑凌接收到父亲的眼神,从她的怀中跳下去,紧跟在父亲的后面,外室中,太监举着冕冠,跪在地上。
    凌重华拿起,给自己戴好,又拿起另一顶小金冠,替儿子戴上,正了一正,系好带子,牵着他的小手,父子俩摆驾前往龙极殿。
    冬日夜长日短,此时天微亮,东边泛白,凌重华替儿子将外面的氅衣带子系好,宽大的兜帽盖住头,然后牵着儿子的手,往前走,冻得有些发硬的石板,踩上去发出咯吱声,“凌儿,知道爹为什么不乘辇,而是走路吗?”
    小郑凌点点头,“可以锻炼身体。”
    凌重华欣慰地点下头,“此一方面,另一面是严于律己,不骄不奢,才是明君所为。”
    小人儿似懂非懂地点下头。
    朝堂中,大臣们早已入朝,恭敬地站成两列等着帝王上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大臣们齐叩拜,腰背挺得更直,头垂得更低,等听见清越的平身二字,众臣这才站起来,微抬着头,就见年轻的帝王并未坐下,他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孩子,让他们震惊的是孩子身上的正袍,杏黄五爪龙纹,金冠上两边各盘着一条金龙,这是太子的格制。
    众臣心中一惊,除了姜首辅南侯爷等人,其余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陛下还有一子。
    南侯爷也是喜忧参半,陛下爱重女儿,得知女儿不能生养后,宠爱如常,便是抱回太子,也是记在女儿名下,连生母的影子都没有见过,忧的是,听妻子说,女儿被人下药是真,可此药有很大可能解掉,若女儿将来产下自己亲生皇子,又要如何自处。
    他也是昨日才知此事,还未能见到女儿的面,思索着尽快让妻子递牌子进宫,看望女儿,不知女儿眼下是伤心还是难过。
    可皇家血脉为重,自古以来,皇室重子嗣轻后宫,再说陛下还将太子记在女儿名下,也算是宠爱有加。
    大臣们脸上声色未动,心中却不停地猜测着,看了看目不斜视的南侯爷,这孩子的生母又是谁,皇后与陛下大婚不过两年,根本不可能生下五岁的儿子。
    莫非生母是陛下在潜邸时临幸的女子?陛下已过弱冠,有个五岁多的皇子,也合乎情理。
    陛下在潜邸时可是有残暴,不近女色的名声,太子的生母究竟何人,竟然能得陛下宠幸,还能诞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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