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炳文若是还不知道皇帝故意为之,那真是个棒槌。
    太子手下的人一部分来来自皇后,一部分来自太皇太后,很清楚如今的大皇子对主子没有一点威胁,而大皇子又是皇后的亲儿子,酒楼里管事的人见著大皇子当真把他成主子尊敬,遇到点小事就向他请教。
    大皇子很开心,导致对酒楼格外用心,没事就出去逛逛找找食材,然后写信问大侄子他找到的那玩意该怎么吃,这可忙坏了杜三钮。
    杜三钮怕她爹娘担心,便说:“姐夫的酒楼要扩建,我得多给他们准备几个新鲜的吃食。”于是三天两头把她所知的菜做一遍,丁春花和杜发财也没怀疑。
    其实,杜三钮直接写食谱就可以,然而她怕哪天爹娘想起来问:“那些东西你都没做过,怎么知道可以吃?”就麻烦了。
    春节来临之际,正在抽条的卫小哥因此胖了一圈。
    卫若愉那小孩,经常帮三钮试吃,吃的太胖导致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被卫若怀拉起来,和卫若怀一起跟著师傅学武。
    “三钮姐姐,大哥可烦人啦。”腊月二十四是南方小年,卫老给两个孙子放假到年初二,小孩叫上杜小麦躲到三钮家里。
    杜三钮拿著细筛筛绿豆面,听到这话失笑摇头,“小麦想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都没人教,你可别不知足了。”
    村里人没胆请卫老给他们孩子当老师,倒是盯上卫家的武师傅。三钮不教村里人做桂花酒的事可没过去多久,卫老不想变成下一个“杜三钮”,于是在和杜发财聊天时,故意说武师傅是他儿子卫炳文高价请来的。
    杜发财能藏住话,然而武师傅这事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瞒。村里人想通过和卫家关系极好的杜发财把孩子送到卫家学武时,杜发财非常实诚,把之前在卫老那儿听到的和盘托出。
    卫老都说高价了,村民根本不敢想象那个价格得有多高。便打消了念头,就怕武师傅管他们要拜师礼。
    杜三钮不知的这事,卫若愉也不知道,便问:“小麦,你想学武啊?”
    杜小麦的爷爷和杜发财聊过,在家也和他奶奶说过,小孩连连摇头,“不,奶奶说你家的武师傅可贵了。”
    三钮一愣,想了想,“那不如让若愉教你,就在我家,我们关上门,不让武师傅看到?”
    “这样也行?”杜小麦瞪大眼。
    卫若愉这段时间天天被他大哥训,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正想著在三钮家里没事干,一听这话,撸起袖子,“来,我现在就教你。”
    “小麦没学过,若愉,得从头开始啊。”杜三钮忙说。
    卫若愉点点头,“放心吧,三钮姐,我知道。”说著就把门关上,想了想又不放心,干脆推上门闩。
    杜三钮顿时满头黑线。
    话说回来,杜三钮把荸荠和山药的吃法送给卫若怀,卫若怀替三钮向大皇子要份谢礼,点名不要金银,太俗。大皇子人实在,想到这段时间银子像流水般往家进,干脆去库房里翻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石,叫皇宫里的调雕刻师给她雕一对手镯。
    杜三钮受之有愧啊,总觉得拿别人的东西为自个谋暴利,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吃食。怎奈大冬天里吃食有限,她倒是想到暖锅子,然而她不知道那玩意该怎么做啊。不得已,杜三钮早几天得空就往县里跑,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食材。
    食材没找到,晌午在她大舅家吃饭时看到了青小豆,既,绿豆。
    绿豆的吃食,杜三钮只知道绿豆汤和绿豆粉丝。她做过很多次面皮,绿豆粉皮倒是难不倒她。于是三钮把她舅家的绿豆都买下来,足足有百斤,吓得丁家两兄弟去找杜大妮。
    杜大妮喜欢拿针线活吓唬三钮,丁家兄弟知道大妮能降住她,结果大妮没找到,段守义来了。不但来了还帮三钮付钱,后又让跑堂小二送三钮回来。这下可把丁家兄弟气得不轻,跺著脚大吼,“使劲惯,早晚得惯出个祖宗来。”
    段守义心想,不用等以后,杜三钮现在就是他们家的活祖宗,还是会生钱的那种。可是这话段守义不敢讲,怕两个舅舅逮著他胖揍一顿。
    丁春花得知绿豆是段守义付的钱,第二天就倒十斤绿豆去磨粉。她走后三钮跟她爹小声滴咕,“我娘这次可真舍得。”
    “那当然,又不是我们家花钱买的。”冬天早上上冻,下午天黑的早,进了腊月杜家村的男人们就不再出去做事。杜发财说完就跟上去。
    石磨磨出的面粉太粗,杜三钮怕大皇子嫌弃,便用筛子筛出细粉用来做绿豆粉条。
    不知内情的丁春花和杜发财两个帮忙,等杜小麦和卫若愉俩玩一身汗,三钮也做出一碟子粉丝,“若愉,去喊你祖父和你大哥,今天在我们家吃猪肉炖粉条。”
    “好勒。”卫若愉披著他的小斗篷,和杜小麦两个摇摇晃晃往家跑。
    小年啊,自家鸡鱼肉蛋都备了,卫老很好不好意思去别人家吃。没等他开口拒绝,卫若怀道:“若愉,叫钱娘子割两斤猪肉,剁半个小鸡,你们先拿三钮家里去。”
    “你还真不拿自个当外人。”卫老无语。
    卫若怀耸耸肩,“早晚是一家人,您老可真矫情。”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因为我没你脸皮厚
    第56章 酸辣粉
    卫老冷笑, “你是不矫情。当然,也许你根本不知道矫情是什么。”
    “那又不能吃,我不知道怎么啦。”卫若怀抬脚往外走,卫老真想朝他屁股上一脚,不要脸的玩意,揍死算了,省得天天气他。
    卫若怀猛地回过头, 卫老一脸警惕又心虚, “看我干么?”
    “问你去不去,不去我叫三钮少做些。”卫若怀说著上下打量他一番。卫老简直醉了, “三钮姓杜,没冠上你的姓。叫她少做点,说你胖还喘上了。”
    卫若怀瞥他一眼, 淡淡道:“我不和你吵, 父亲叫我来照顾你,不是来欺负你。”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
    卫老愣住,待反应过来, 外面哪还有大孙子的影子。
    杜三钮为了做粉丝,特意到县里打铁铺定做三个铁筛子, 一个帖筛子上面的孔比针眼稍稍大一点, 一个有细面条那么大,一个像宽面条。亓国的刀具需要报备,杜三钮说她定做的铁筛子是用来做饭, 铁匠见铁筛子也没法伤人,只是在账本上记录下来,倒也没去县衙报备,搞得人尽皆知。
    卫若愉回家喊人时三钮做出一碟细粉丝,等卫若愉回来,她做出一碟粗粉丝,卫老慢吞吞到时,她正从锅里捞粉条。
    “这东西凉拌著吃?”卫老好奇地问。
    杜三钮摇头,“煮著吃。”
    十斤绿豆粉可以做出五斤粉丝,三钮做约莫两斤粗细粉丝,三斤粉条,做好后摊开放到屋外面晾著,就开始炖排骨。
    猪肉价格上涨一点,生猪也跟著贵了,但是大骨头这玩意却没涨价。每次去县里买猪肉,三钮总喜欢买大骨头。
    屠夫认识三钮,他如今每天至少能卖掉两头猪,全是托了杜三钮的福。每次杜三钮去买猪肉,猪肉钱招收,大骨头从不收钱。
    杜三钮知道这一点,即便想多买点大腿骨,也只要两根。排骨炖熟后,杜三钮开始做猪肉炖绿豆粉条时,炉子上煮的大腿骨也煮出味。
    这时三钮叫她娘看著炖粉条的锅,她去捞两根酸黄瓜和一颗酸菜,洗干净后把黄瓜、酸菜切成粒备用。
    在猪肉炖粉条捞出来之后,锅刷干净,三钮炒点花生,然后又凑著油锅炒两勺茱萸果酱。随后把粗粉条和生菜一起倒骨头汤内,捞出来之后在上面撒上花生、香菜,黄瓜和酸菜粒,最后淋上红彤彤的茱萸油和醋,一碗红里透著黄,黄下卧著绿的酸辣粉出锅。
    卫老被酸菜味刺激的吞一口口水,就叫卫若怀端碗、端菜。等他把三碗酸辣粉端到堂屋里,杜三钮又用最后那斤细粉丝做四小碗酸辣粉,这次放的茱萸少,是给他们四个吃的。
    杜小麦本来是得回家吃饭,而三钮做排骨时丁春花去小麦家里一趟,告诉小麦他爹,今天三钮做个新鲜的吃食,小麦不回来了。
    杜小麦他爹猛地想到三钮以前要认小麦当干儿子,便对丁春花说:“我家今天做了小鸡,麻烦婶子给小麦说吃一点就回来,我给他留俩大鸡腿。”
    丁春花哪知道自家闺女那么会吓唬人,到家给小麦一讲,小孩可高兴了,然而吃到有点辣,有点酸的粉丝,喝著骨头熬出的汤,杜小麦摸著圆鼓鼓的肚子,眼睛一个劲往桌子中央的排骨和猪肉粉条上瞄,“三钮姑姑,我,我,你给我爹说,我太困,吃著吃著睡著了,叫他给我留著鸡腿,我睡醒再回家吃好不好?”
    “咳……”杜三钮看著眨著大眼的小孩,好险被粉条呛死,“你家数你最小,今天吃不下,你爹也会给你留著。”
    “不,你不知道的。”杜小麦很苦恼,“我爹若是知道我吃撑了还惦记家里的鸡腿儿,一定说我贪得无厌,然后自个吃掉。”
    杜三钮好想说:既然知道干么还吃这么多?话到嘴边,嗯,她做的东西好吃,小麦捧场,“行,反正我得再去地里摘点生菜。晌午吃得油水重,晚上吃清淡点。路过你家的时候替你说。”
    杜小麦顿时乐得咧嘴笑道:“三姑姑,我还能再吃一块排骨。”
    “你已经吃三块。”丁春花指著他面前的骨头,“把汤喝完,到我屋里睡觉去。”顿了顿,“你三姑说汤比肉补。”
    杜小麦一听这话,端起碗把最后两口汤喝完,转向卫若愉。
    卫家小二少一向吃菜只吃肉,但是今儿三钮给他盛半碗粉丝汤半碗生菜,小孩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为了以后还能来三钮家里吃饭,全程苦著脸吃下去,汤留下来。虽然酸辣粉的汤比粉丝好吃,可他就是不想喝。
    杜三钮也觉得小孩太胖,只要卫若愉抬头往排骨上看,三钮立马给他夹点茶树菇和粉条放他碗里。小孩好想糊她一脸粉丝,然而兄长就在身边,小孩很没胆呐。一见杜小麦看他,卫若愉放下碗就说:“走吧,我们俩一块去。”
    卫若怀指著碗,“汤喝完。”
    “我吃饱了。”卫若愉道,“吃饱还叫我吃,大哥,你是疼我还是故意刁难我?”
    “嗯,既然吃饱,那想必你晚上也不饿了。”卫若怀知道小孩的饭量,半碗汤绝对能喝完。杜小麦打算歇一会儿,回家吃鸡腿。他这个堂弟估计也打算睡醒了,可劲吃排骨。
    卫若愉一听,整个人不好了,鼓著腮帮子,“我要写信告诉大伯,你虐待我,不准我吃晚饭。”
    “行啊。”卫若怀道:“别忘记顺便告诉叔父一声,你比小麦小一岁,但是比人家重十五斤。”
    “你…你你,我又没称过,你知道我多重?我自个都不清楚,你就这样胡说八道,大哥,信不信我——”
    卫若怀心中一凛,慌忙打断他的话,“我信你多重没用,年初三回京,你确定这么短的时间能瘦到和叔父走时一样?”
    卫若愉一噎,端起碗三两口喝完,拉著杜小麦气休休回卫家。
    杜三钮第一次看到小孩如此生气,不禁担心,“没事么?”
    “没事。”卫若怀道:“若愉知道我为他好。他再吃下去,对身体不好。”说完,顿了顿,“三钮,把粉丝的做法写给我吧。”
    “好啊。”杜三钮扭脸便说:“娘,我写好你回头给大姐夫送一份。”
    谁知丁春花说:“等我有时间再送。”
    在杜大妮头胎生个闺女时,丁春花很怕杜大妮像她,连生三个闺女。以前见三钮向段守义要钱,丁春花还觉得小闺女不懂事。
    如今看到段家的酒肆扩建的比之前大一倍,怕段守义有钱了有二心,不但觉得三钮管他要的钱少了,还偷偷跟杜发财说,不能给段家太多食谱。于是,丁春花就揽下给段守义送食谱的事。
    杜三钮无所谓,“随便你。”和卫若怀去她房间里,她说,卫若怀写。
    卫若怀发现三钮停下来,抬头看到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忙问:“怎么了?有问题。”
    “绿豆粉其实可以单独卖,我,我觉得你姑父把这事交给京城百姓来做比较好。”三钮更想说,大皇子凭她给的食谱赚不少钱,就把这点小钱让出去吧。
    卫若怀点点头,“做粉丝的确麻烦,不过,你别担心,大皇子出宫建府时皇上给他一处庄子,庄子上有四五百口人,能做够他酒楼里用的粉丝。”
    “这样啊。”三钮道:“庄子上的人是大皇子的奴才?”
    “不是。”卫若怀说:“平民百姓。税不交给朝他交给大皇子,村长也不受朝廷管辖,听大皇子的。”说到这里,卫若怀突然意识到他和三钮之间的差别。
    杜三钮很聪明,可她去过最远地方是建康府,平日里接触到的人不是百姓就是贩夫走卒,便打定主意,日后每天给她讲一些京城里的事。
    京城对杜三钮来说很遥远,潜意识里认为自个这辈子都不会去京城。然而人都有好奇心,何况回到古代的三钮,她对皇帝长什么样不感兴趣,却很喜欢听京城里的事,就当听别人的故事。
    每当卫若怀和她说起京城里的事,三钮都听得很认真。不过她也没忘记正事。
    丁春花腊月二十七去县里买过年的东西,依然没有把粉丝的做法交给段守义,精明的三钮猜出不对就去找她爹。杜发财有什么事都不瞒三钮,当然,如果三钮不问他也不会主动对孩子讲。
    杜三钮了解到丁春花的担忧,便说:“大姐生出儿子,我们再把粉丝的做法交给段家。”反正京城离这边远,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等京城的粉丝传到广灵县,估计她大姐两个孩子都生出来了。
    杜发财问:“那我们家的粉丝怎么办?”杜三钮又做一些粉丝留著过年吃。而且杜三钮买绿豆是段守义付的钱,他来送节礼一定会问绿豆哪儿去。
    杜三钮想了想,“做绿豆面,反正姐夫也没吃过凉皮。”
    做面皮太麻烦,段守义能吃,杜大妮的饭量和丁春花差不多,他们过来时三钮从未想过做面皮,都是什么简单做什么。
    段守义约赵存良来送节礼那天,卫家哥俩启程回京。马车里除了两人的书本和衣物,全是撒子和烙馍。后面一辆马车里是粉丝和两坛葡萄酒,至于两名护院和他俩的小厮,坐在外面轮换著驾车。
    路上,邓乙闲著没事,靠在车厢上和他家公子聊天,“我们只带两坛葡萄酒,送给谁啊?”反正他不认为是送给京城的两位老爷,否则两位老爷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有葡萄酒。
    “送给大皇子。”这里没外人,卫若怀也没瞒著,“如果能借此见到太子,那就更好了。”
    正在吃南瓜子的小孩猛地坐直,“你找太子干么?”
    卫若怀微微一笑,故意逗他,“请他为我和三钮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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