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前半段,无论是北线的司马颖,还是南线的司马冏,都被朝廷军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司马伦一方也并非凭借什么高明战术。拿朝廷禁军打民兵,想当然就是这种结果。
    局势对司马伦渐渐有利,但蠢材就是蠢材,一群蠢材凑到一块儿,什么奇葩事都有可能发生。就在司马伦连战连胜的情况下,南线有两支朝廷军居然闹出了哗变,将领弃军不顾,逃回洛阳。不仅如此,这两个添乱的将领还嫌拆自家台拆得不彻底,竟谎称南线实力最强的友军张泓全军覆灭。
    司马伦顿时慌了神,他根本没去验证情报的准确性,便急召北线许超回防京都。许超撤回洛阳的途中,司马伦才得知真实情报——南线张泓非但没有覆灭,反而再次击败司马冏。于是,司马伦又让许超重返战场。朝廷军本来打得顺风顺水,可这么折腾谁都吃不消,前线士气渐渐呈现低落趋势。
    再看勤王联军。
    南线,即便在两支敌军哗变的情况下,司马冏依然无法突破张泓的防线挥师北上。而张泓也没能力把司马冏彻底打垮。两军就这样隔着颍河,陷入僵持。
    北线,司马颖在屡次受挫后打起了退堂鼓,却不知道敌将许超正被司马伦呼来唤去地疲于奔命。
    司马颖麾下的卢志同样不知道敌军混乱的局面,但他凭着直觉劝道:“若现在撤退就再没翻盘机会了。敌军打了几场胜仗,难免会犯轻敌大忌,不如咱们趁机反攻,来他个出其不意。”
    司马颖采纳了,向朝廷军展开反攻。
    司马伦折腾许超的恶果很快显现出来,这次,北线朝廷军在司马颖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在快要退到河内温县的时候终于全线崩溃。司马颖乘胜追击,向洛阳步步进逼。
    这场战争从4月打到5月。司马伦先胜后败,胜在以精锐朝廷军打民兵,败在昏招迭出,自己作死。
    勤王联军方面,北线司马颖拿二十万人打三万人,除了堆人数也谈不上什么战术,唯一可圈可点的只有卢志那番临危不退的谏言。南线司马冏驻军阳翟,距离他的大本营许昌仅有三十公里,也就是说,他刚走出家门便被只有几千人的张泓死死堵住,没能前进半步。而西线司马颙则自始至终没参战,且随时等着当墙头草捡漏。《孙子兵法》讲“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场低水准的战争死亡人数高达十万人,双方可以说打得毫无技术含量。
    无论怎么说,北线朝廷军就这样玩完了。司马伦从优势迅速转为劣势。那些把身家性命跟司马伦绑在一起的人开始心急火燎起来。
    几个月前,司马威亲自帮司马伦抢来玉玺,因此当上了中书令。可屁股还没坐热,他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他怎么想都不甘心,遂与孙秀召集尚书台官员商讨对策。
    孙秀提议让京都四品以下官员的家族子弟,凡十五岁以上者全部投军出城打仗。这话一出口就犯了众怒,自然没人响应。
    孙秀没了主意。他知道自己得罪过太多人,索性躲在中书省里等死。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但对于司马伦那些亲信来说,跑是没地方跑了,要想活命,就得当“二五仔”。
    东宫左卫率王舆是个手疾眼快的人。早在司马允发动政变时,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把司马允挡在皇宫之外,如今,他见司马伦大势已去,果断反水。
    5月30日,王舆率七百人冲进中书省,将孙秀全族一窝剁了。旋即,王舆逼司马伦退位,然后挟持着司马伦,连同公卿一齐前往金墉城迎接司马衷复辟。
    司马衷茫然地站在金墉城的门口,看着他的叔爷——司马伦被禁军押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陛下恕罪,臣被孙秀迷了心窍,孙秀已伏诛,请陛下复位,臣告老还乡。”
    其他朝廷公卿也都跪在地上高呼:“陛下恕罪!”三个月前,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司马衷说句话。
    “我不怪你们……”司马衷扫视着眼前这帮人,他经历了这不同寻常的三个月,仿佛想通了些什么。“这不是你们的错……”他竟冒出这么一句话,或许,他已经意识到这一连串灾难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而皇后羊献容,先是在皇宫住了没俩月就被软禁到金墉城,在金墉城住了三个多月又回到皇宫。通过这短短的半年,她看清了自己的命运,往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离奇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为此,她必须逼着自己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司马衷在公卿的簇拥中回到了皇宫,司马伦则又步了司马衷的后尘,住进了金墉城。
    从公元301年2月3日至5月30日,这位司马懿的小儿子——皇帝司马衷的九叔爷赵王司马伦总共当了一百一十六天皇帝后退位。
    复辟
    司马衷复辟了,司马伦被软禁了,公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朝下朝。谁也不干事,谁也不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因为这个时候,三路手握重兵的藩王仍然盘踞在洛阳城的周围。其中离得最近的,便是在勤王战争中取得最大战果的北线统帅——成都王司马颖。
    几天后,6月5日,司马颖率先入京。
    满朝官员都为自己曾屈服于司马伦胆战心惊,梁王司马肜(司马衷八叔爷)上疏,痛诉司马伦悖逆无道,请求朝廷将司马伦处死。
    到这里,我们顺便讲讲这位司马懿的第八子——司马伦的哥哥司马肜。他于一年后寿终正寝。朝廷商讨该给司马肜什么样的谥号时,博士蔡克非常公允地总结了司马肜的一生,他是这样说的:“司马肜位居上公,又是皇室至亲长辈,本来责任重大。可是,太子司马遹被废,他没一句劝谏;司马允政变,他袖手旁观;司马伦篡位,他又不避嫌逊位……要是连这种人都不给贬谥,法理何在!按《谥法》中的解释,无所作为、辜负重名,应谥号‘灵’。”
    可司马肜的故吏不服,纷纷上疏驳斥。朝廷妥协,结果谥号“孝”,是为“梁孝王”。
    公卿听着司马肜义愤填膺地指责司马伦,纷纷表示赞同。最后,大伙一致同意赐给司马伦毒酒,让他自裁。司马伦当皇帝这事可以用五个字来形容——过把瘾就死。
    此外,司马伦的几个儿子和亲信,包括先前帮司马伦剿灭贾南风的许超、张衡、闾和,持白虎幡临阵斩杀司马允的伏胤等人都被灭了三族。
    过了些日子,司马衷提出一个请求。
    “朕、有件事……想跟众爱卿商量。”这事他已经在心底憋了很久。
    公卿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从司马衷嘴里说出的话,基本可以直接忽略:“陛下何事?”
    “之前,阿皮……”阿皮即是司马威,这个从司马衷手里生抢玉玺,又替司马衷写下禅位诏书的宗室成员,并没有被当成司马伦的亲信处死,他依然活得挺好。“他、他掰断朕的手指,朕想处死他!”司马衷经历过不计其数的政变,他的一生都被别人当作道具任意摆弄,可当他无数次面对那些在政变中失败而即将丧命的人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能不能别杀他?能不能饶了他?”因为他根本不懂政治斗争的意义所在,而那些摆弄他的人对他产生的伤害又过于复杂,以至于他根本感觉不到。只有司马威掰断他的手指,这种直接的肉体上的伤害才是他能够理解的。
    司马衷下了很大决心,以罕见的坚定语气说道:“朕要处死阿皮!”这恐怕是他平生第一次想要某个人的命。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公卿个个脸上挂着不耐烦,可总得给皇帝个面子,遂顺着司马衷的意思附和道:“如此,请廷尉治司马威的罪。”
    当日,司马威被处死了。
    后来者居上(齐王vs成都王)
    这场勤王战争中,西线的河间王司马颙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司马伦死后的第三天,也就是6月7日,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进了京,准备分一杯羹。
    按说司马颙是来晚了,可当他进了京城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来得最晚的。勤王联军的发起者——南线统帅、齐王司马冏还没到。原来,直到现在,司马冏仍然跟司马伦仅存的余党张泓在阳翟僵持不下。因为司马冏低劣得令人发指的战术,这场早该结束的战争一拖再拖。
    成都王司马颖无奈之下,只好从朝廷派出一支军队援助齐王司马冏,总算剿灭了张泓。张泓,这位顽强的将领在主子已经玩完的绝境下,死死挡住兵力比自己多出十几倍的敌人。说句公道话,他在此战中表现绝佳,但遗憾的是他跟错了人,再辉煌的战绩也仅是昙花一现,他本人再无其他事迹载于史册。
    回过来说司马冏,他进京的障碍被扫清,但他依旧没动窝。身为勤王盟主却无所作为,反而让司马颖抢了头功,更让他颜面扫地的是,最后还得靠司马颖帮他解围,要是就这么进京,岂不是铁定被司马颖压得翻不了身?司马冏决定耍个小手段。
    “集结附近所有军队,等人都聚齐了再进京。”
    司马冏又在阳翟耗了一个来月。直到7月底,他总算把周边郡县的几十万军队全部统合在一起,然后才大张旗鼓开进京城。这么一来,司马冏凭借压倒性的兵力后来者居上,声势瞬间盖过司马颖。
    8月,朝廷正式下诏,司马冏官拜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赐九锡之礼,成为新一届辅政重臣。
    齐王司马冏大权在握,每天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其间出了个小插曲,一直无所事事的奸尸王爷司马榦露面了。
    若是寻常人来访,司马冏大可端坐府中,但司马榦到底是皇室宗亲中辈分最高的长辈(司马昭的胞弟,皇帝司马衷的三叔爷),司马冏不敢怠慢,趋步府外恭迎。
    “不知叔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司马冏表面尊敬,心里却烦得要命。这位司马榦向来脑子不太正常,前些天,司马冏率领几十万大军进京,宗室公卿皆备重礼恭迎,唯独司马榦莫名其妙拿着一百文钱硬塞到司马冏手里。此番前来,不晓得又会做出什么怪异举动。
    司马榦径直进了司马冏的寝室,一屁股坐到床上,又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司马冏的胳膊:“我得嘱咐你句话,你可别嫌我啰唆。”
    司马冏神情尴尬又不得不表示恭敬:“叔爷请讲,晚辈听着呢。”
    司马榦突然扯开嗓门喊了句:“你可别学柏女那个儿子!”
    “啊!”此言一出,不光司马冏脸色骤变,左右人等尽皆骇然。柏女是司马懿的宠妾柏夫人。柏夫人的儿子即是司马伦。所谓别学柏女的儿子,就是明言告诉司马冏别称帝。如果这话从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嘴里说出来,基本等同于把谋反的大帽子实实在在扣到了司马冏脑袋上。无奈,司马榦不属于正常人之列。
    老东西真是口无遮拦,哪有这么说话的!
    司马冏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说司马肜和司马榦在宗室至亲中辈分最高(司马懿仅存的两个儿子),但这两个位高无权的老头在司马冏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真正的竞争对手,唯有勤王战争中的另外两路统帅——河间王司马颙和成都王司马颖二人。
    先说说墙头草司马颙,在那场战争中,他一开始选择支持司马伦,即便到后来也是首尾两端,但朝廷顾及他关中都督的重要分量,还是决定给他加官晋爵。最终,司马颙捞到了太尉和侍中的官位,虽然谈不上有实权,但毕竟他没出一点力,也算空手套白狼。几天后,司马颙返回长安属地。
    再说半傻子司马颖,他在勤王战争中战绩最好(这是相比司马冏和司马颙而言,其实打得也挺丢人),但到头来居然什么都没捞着。论兵力,他没司马冏多;论头脑,他没司马冏灵;论地位,他是司马冏最强大的潜在竞争对手。所有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造成了他最冤的待遇。
    参与勤王战争的藩王总共有五人,除司马冏、司马颙、司马颖外,还有两位——司马乂官任左军将军,掌握一定数量的皇宫禁军;司马歆升任镇南大将军、荆州都督。
    几天后,司马歆准备回荆州去了。临行前,他和司马冏、司马颖、司马乂同去拜谒皇陵。
    四位藩王表面上看是一团和气,可就在谒陵的途中,四人却有意无意地分成了两拨。派系划分完全依据他们在勤王战争中南、北两线的归属——同属北线的司马颖和司马乂一拨,同属南线的司马冏和司马歆一拨。走着走着,两拨人渐行渐远。
    司马乂朝身后瞟了一眼,已看不见司马冏和司马歆的人影。“哼!”他闷哼一声,抬头仰视天空,似在自言自语,“这天下基业可是先帝(司马炎)创建的。”
    司马颖觉得司马乂话里有话:“是、是啊……”六哥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先帝的天下,还轮不到司马攸的儿子(司马冏)来管!十六弟,你才是辅政的不二人选。”
    司马颖耷拉着脑袋,想起连月来的遭遇,心里觉得无比憋屈。自己在勤王战争中功劳最大,又第一个进京,如今却屈居司马冏之下。“唉……”他叹了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
    再看另一拨,这时候,司马歆也若有所思地对司马冏言道:“还是司马颖跟皇室的血缘更近哪……”
    所谓跟皇室的血缘更近,显然是拿司马冏(皇帝的堂弟)与司马颖(皇帝的亲弟)相比。司马冏会意:“说得是啊……那堂叔您的意思呢?”
    “司马颖声望高,不能把他晾在一边不管,你最好让他跟你一起辅政,如果他跟你不对付,那就先下手为强,趁早夺了他的兵权!”
    “嗯……多谢堂叔提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听到他们这番各怀鬼胎的对话的人,心里都在发怵:看这架势,想让社稷安定怕是没指望了。
    远离是非(齐王vs成都王)
    新野公司马歆离开洛阳去了荆州。齐王司马冏和成都王司马颖各自拥兵数十万,齐聚洛阳城中。
    司马冏思来想去,自忖没把握夺去司马颖兵权,迫于舆论压力,只好邀请司马颖辅政。司马冏的心计远在司马颖之上,他确信司马颖肯定玩不过自己。
    司马颖虽说脑子不好,但到底还有些自知之明,倘若真跟司马冏搅在一块,早晚有一天会被对方搞死。于是,他向卢志求教保全之策。
    卢志劝道:“两雄并立朝廷,日后必起争执。臣建议您以照顾母亲病体为由返回邺城,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您表现得越谦逊,就越能赢得天下士民之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司马颖连连点头。
    翌日,司马颖连招呼都没打就动身返回邺城。等出了洛阳城,他才给司马冏写了封信,陈明自己避嫌退让的意愿,尽量让对方安心。
    司马冏可并不踏实。他内心其实挺纠结,司马颖留在洛阳是个隐患,去了邺城同样是个隐患,但好歹眼不见心不烦。不管怎么说,人已经走了,能做的唯有好生安抚。于是,他授予司马颖大将军官位,同时任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假黄钺,又赐九锡之礼。乍一看,这几个权位都挺唬人,但却是虚名,因为司马颖身在邺城,根本没法染指京畿中央军和尚书台,由此,都督中外诸军事和录尚书自是形同虚设。
    接下来,我们要着重讲一下假黄钺这项权力。
    前文提到过,魏国名臣辛毗持节帮司马懿遏制求战心切的雍州诸将。魏朝时,假节、持节、使持节、假节钺、假黄钺都是一个意思,但到了晋朝,这些称号开始细分出了三六九等,它们由低到高依次是:假节——平时没权力处置人,只有战时可处死犯军令者;持节——平时可处死平民,战时可处死二千石以下官员;使持节——无论平时、战时,皆可处死二千石以下官员。
    权力最高的,则非司马颖获得的假黄钺莫属了。假黄钺,也称假节钺——在任何时候,基本是想杀谁就杀谁,甚至连其他假节、持节、使持节的高级官员也是说杀就杀。
    假黄钺的权力大到顶天是不假,但在这个智障者充当吉祥物、朝廷政变迭起的乱世中,司马颖本来就是邺城的土皇帝,即便没有假黄钺,一样也是想杀谁就杀谁。总而言之,司马冏给了司马颖诸多虚名,只盼他不要惹是生非。
    司马颖回到邺城后,听从卢志的建议,推掉容易惹麻烦的九锡之礼,做了很多收揽人心的事。
    他造了一批棺材,将勤王战争中阵亡的士兵,无论敌我全部妥善安葬,又从邺城划拨出十五万斛米运到阳翟赈济灾民。阳翟是勤王战争中的南线,司马冏和张泓曾在这里打了好几个月。当地老百姓被司马冏卷入战乱,却得到司马颖的救助。这的确是个高招,卢志刻意为司马颖树立起与司马冏截然不同的形象。
    司马颖的人情也卖给了很多朝臣。譬如,司马冏怀疑陆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帮司马伦撰写禅位诏书,便想处死陆机,司马颖百般求情,救下陆机的性命。过了些天,他又举荐陆机任平原太守,陆云任清河太守。因为邺城距离平原郡和清河郡相当近,且同属冀州境内,司马颖此举等于是把陆氏兄弟拉到自己伞下。
    因为有卢志的辅佐,原本脑子不那么灵光的司马颖,声望与日俱增。
    放下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不提,我们来看看朝廷局势。
    司马颖一走,可害苦了留在朝中的政治盟友——六哥司马乂。此时,司马乂官任左军将军,掌握一定数量的皇宫禁军,随着司马颖的离去,他成了司马冏的眼中钉、肉中刺。没两天,司马冏便晋升司马乂为骠骑将军。骠骑将军官位比左军将军高,但不统领皇宫禁军,只有几百侍卫。
    至此,参与勤王战争的五位藩王中的三位——河间王司马颙、新野公司马歆、成都王司马颖相继回到自己属地,长沙王司马乂的禁军兵权被剥夺,齐王司马冏完全控制了朝政。
    司马冏搬进他老爸司马攸昔日的故府。按说司马攸的府邸规模已相当庞大,可司马冏还不知足,他霸占北边的集市进一步扩建府邸,占地规模几乎和皇宫等同,又将府邸南边数以百计的民居夷为平地,在那里修建官署,形成了又一个朝廷。接着,他凿穿皇宫西墙,这样,自己的府邸便能直通皇宫西阁。同时,司马冏让亲信何勖(之前曾协助司马冏起兵勤王)任中领军,执掌皇宫内禁军兵权。
    转眼过去大半年,到了公元302年5月,皇帝司马衷最后一个后代——皇孙司马尚(司马遹的幼子)夭折。
    这下,司马衷所有的子孙都死光了,皇室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有皇储。虽说当时司马衷正值壮年,又新册立了皇后羊献容,但说实话,谁都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司马衷的生育能力上。生不生得出来另当别论,就算生出来,万一再是个傻子呢?社稷已经乱到这步田地,唯有指望有个皇室成员站出来扭转危局。
    朝廷里再次响起立皇太弟的呼声。
    按说司马冏是帝国的实际掌权人,本应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他是司马衷的堂弟,血缘疏远。再者,他当政期间飞扬跋扈,引起众多公卿不满。因此,司马冏与皇太弟的宝座失之交臂,而公卿的目光则瞄向司马衷的十六弟——在邺城疯狂收买人心的成都王司马颖。
    如若司马颖当上皇太弟,司马冏煞费苦心取得的地位将一朝化为乌有。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司马冏想出一个办法。立什么皇太弟?干脆找个不懂事的皇室小孩过继给司马衷当皇太子算了。挑来拣去,他选中司马衷十三弟司马遐(曾助司马玮发动政变,致使卫瓘被灭门)的儿子——年仅八岁的司马覃。司马遐刚于一年前病死,司马覃一没成年,二没爸爸,这是他当选的主要原因。事办得相当顺利,司马覃被立为皇太子,司马冏则兼任太子太师,成为储君的监护人。这么一来,朝政就可以继续把持在司马冏手里了。
    江东游子
    前文说陆机差点被齐王司马冏处死,结果被成都王司马颖保了下来。陆机大难不死,又迎来仕途的第二个春天,自是对司马颖感恩戴德。但他有个朋友却对此大不以为然。
    “中原适逢多事之秋,士衡(陆机字士衡)你还不如辞了官,回江东避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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