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一个劲地抓着他的衣裳擦眼泪鼻涕:“你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回来!”
    “我……”
    “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让人给我稍?”
    “因为……”
    “你个混蛋!”不等他说完,怀玉就狠狠咬上他的肩。
    于是,青丝等人赶过来,看见的就是紫阳君笑得一脸宠溺地坐在大石头上。自家殿下跪坐在他怀里,跟只小兽似的龇牙咬着君上的肩膀。
    看起来殿下这嘴完全没有留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咬得越狠,君上反而笑得越开心。
    “这是怎么回事?”陆景行傻眼了。
    林四海跟着他们跑过来,挠着后脑勺道:“我方才就是想跟你们说,山下发现归来的紫阳大军。好像是察觉了咱们在上头,才有了动作……”
    好么,来山上放个“熊”,竟好死不死地刚好接到归来的江玄瑾?陆景行白眼直翻:“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许是秘密归城的吧。”赤金道,“连咱们都没收到消息,敌军肯定更是不知情,京都那边就安全了。”
    听见他们的议论声。李怀玉更气,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松开人又忍不住给了他一拳:“你以为这样能给我个惊喜?我一点也不惊喜,我要气死了!”
    伸手勾了她咬到嘴里去的鬓发,江玄瑾抱稳她的腰,低声道:“等回了府,要如何处置,但凭夫人吩咐。”
    怀玉抓着他的衣襟就咆哮:“好啊,我吩咐,我要把你关起来揍一顿,让你知道相思有多苦!”
    凶巴巴的模样,像河东住着的狮子。
    江玄瑾却不恼,反而轻笑,眸子里泛起光来,定定地看着她。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点什么,李怀玉眨眨眼,再眨眨眼:“你刚刚唤我什么?”
    “嗯?”
    “别装傻!”气势瞬间弱下来,她抓着他的衣襟,脸红了红,“是不是喊我……那什么了?”
    “哪什么?”他挑眉。
    怀玉龇牙,露出雪白的犬齿:“说不说?!”
    低笑不止。江玄瑾勾着她的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俯身到她耳畔,道:“数月未见,夫人怎的还会脸红了?”
    本来还没红的脸,被他这温热的气息一呵,瞬间红透半边天。
    陆景行摇着扇子看着刚刚的母狮子变成手爪无措的小猫咪,眼皮一翻,撇嘴吐了俩字:“出息。”
    还以为能看见什么精彩的打斗呢,结果三言两语就被人降服了。
    不过,江玄瑾好像变了些,以前惯不爱在人前亲热,眼下抱着人,倒是手也不肯松。
    时辰晚了,如赤金所说,天气很好,阴云散开,漫天都是红霞。那两人站在山崖上,被霞光笼着,看着很温暖。
    第109章 弑君
    夏夜清凉,李怀玉气鼓鼓地在软榻上盘腿叉着腰,江玄瑾更了衣端正地坐在她身侧,漆黑的眼眸往她那边一瞥,就见这人飞快地移开目光,并扬着下巴重重地哼一声。
    生怕他看不出来她在生气。
    心里莞尔,江玄瑾伸手勾了她的小指,低声问:“晚膳没吃,饿不饿?”
    “不饿!”
    “那,可要喝茶?”
    “不喝!”
    语气恶狠狠的,表情也凶巴巴的,李怀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怒道:“你最好跟我解释解释,这么久了,为什么一封信都不给我写!”
    一句话说到后头,气得跺起了脚。
    江玄瑾失笑,一向清冷的一张脸舒展开,如昙花瞬绽。
    怀玉顿了顿,咬牙:“用美色诱惑也没用!”
    “不是诱惑。”他摇头,眸光落在她脸上,“只是觉得……许久没看见你这副模样了。”
    深邃的眼里有璀璨的光在流转,映出她的脸,鼓得像个包子,又圆又可爱。
    李怀玉很挫败,无力地垮了肩:“我同你吵架呢,你能不能端正态度与我争执两句?一直这样盯着,我这气还怎么生?”
    江玄瑾摇头:“江家家训,不语恶言于亲。”
    眉梢一挑,怀玉在他身边坐下,眼珠子一转,倏地笑了:“你们家的家训也这么不知羞?”
    好端端的家训,怎么就不知羞了?他有点茫然,旁边这人却嘻笑道:“不语恶言于亲,不对亲亲娘子说凶恶的言语,噫,不知羞!”
    江玄瑾:“……”
    亲,是亲人,什么亲亲娘子!
    “可我好委屈啊,天天盼你等你,你一个字都不舍得给我。”怀玉噘嘴,“知道你忙于战事,一个字总能写吧?你哪怕写个‘好’字回来也成啊!”
    江玄瑾摇头:“写不得。”
    “为什么?”她瞪眼。
    “大敌当前,就算打了胜仗也是死伤无数,我若在军中顾念私情,军心难稳。”他抿唇,看着她道,“与其回信,不如提前凯旋。”
    怀玉怔了怔。
    算算时间,他只走了三个多月,这三个月里西梁退兵、柳云烈兵败逃窜、北魏局势渐稳,可以说是谁都没有想到。
    他这么急,不是为了迅速夺权占地,是为了早点回来吗?
    喉咙微微滚动,怀玉软了身子趴在他腿上,小声问:“那你想不想我?”
    江玄瑾没答,只伸手,把她发间的木簪取了下来。
    感觉头上一松,长发倾泻铺背,怀玉鼓着腮帮子瞪他:“在外头还知道唤我夫人。说两句好听的话,回来倒好,又不吭声了。你知不知道女儿家是喜欢听好话的?”
    “嗯。”
    “嗯什么啦!”怀玉磨牙,“我在教你啊!要哄自家夫人高兴,提前凯旋还不行,凯旋回来你还得抱着夫人说:一别三月,如同三载,夫人,为夫真是好生想你——这样的话才行!……等会,你干什么?”
    察觉到腰间一松,身上的牡丹穿蝶袍突然散开,李怀玉愕然,下意识地伸手抵在他胸口。
    面前这人欺身上来,勾着她的腰将她压到后头叠好的锦被上,伸手抓住她两只手腕,扣在她头顶上的同时,俯身狠狠地覆上她的唇。
    好生想念什么的,还是用行动更能体现。
    怀玉睁大了眼,感觉到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周身,喉咙里忍不住“咕噜”了一声。
    她见过很多模样的江玄瑾,独没见过这样的,克制着自己不弄疼她,动作里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焦躁,像一定要紧拥她才能安心似的,呼吸里都有一丝急喘。
    怀玉心软了点,哼哼唧唧两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想反守为攻。然而,江玄瑾并没给她这个机会,横了一条腿压着她,起了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腰侧的肌肤,眼里墨色翻涌。
    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脸红,李怀玉别开头:“能不能熄个灯?”
    “害羞?”
    “……谁害羞啊!就是有点晃眼睛。”
    “那便闭上眼。”
    “……”
    李怀玉觉得,自己好歹是长安街小霸王,纵横江湖多年的厚脸皮,哪里能在江玄瑾面前败下阵来?秉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意念,她绷住脸上淡然的表情,瞪大眼与这人较量一番。
    云雨翻腾,香喘难歇,锦被覆身之时,怀玉还觉得自己没输。
    然而,身后的人伸手搂了她的腰。将她拉回去,低头在她耳边哑声道:“一别三月,如同三秋;铁戈难断,思之悠悠。”
    我想你,很想很想。
    微微一噎,李怀玉僵硬了身子。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哗”地一下就溃散了。
    “你……”她鼻尖有点发酸,梗着脖子道,“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江玄瑾拥着她,闭眼道:“夫人都教了,我焉有不学之理?”
    要哄自家夫人高兴,光做不行。还得说好听的。
    刚褪下潮色的脸又一点点涨红,李怀玉哑口无言,又好气又好笑,翻身过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狠狠地将他抱住,使劲蹭两下。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啊……
    长途跋涉,江玄瑾颇为疲惫,拥着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怀玉眨巴着眼,从他的眉头看到薄唇,反反复复地瞧,觉得怎么瞧也瞧不够。伸爪子去摸摸,感觉他下巴上有轻微的胡渣了。仰头便上去亲一口。
    这人被她骚扰得将醒未醒,迷迷糊糊之中拉了被子拢上她的肩头,把她裹好再抱进怀里,又再度陷入沉睡。
    怀玉咧嘴,笑意止也止不住地在脸上荡开。
    即使睡迷糊了,她依旧是他的宝贝。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熨帖人心。
    第二天一早,怀玉睡得正迷糊就被人抱了起来,那人拧了帕子给她擦了脸,又把她放在怀里替她更衣穿鞋,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低声道:“有个人你得见见。”
    打了个呵欠,怀玉懒洋洋地勾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
    江玄瑾莞尔,直接把她抱去了正堂,放在紫檀木椅里。
    乘虚和御风进门行礼:“主子,夫人。”
    怀玉撑着下巴问:“什么人要让我见?”
    乘虚御风对视一眼,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将后头站着的人露了出来。
    半旧的龙袍,苍白的脸色,李怀麟皱眉看着她,神情很是复杂。
    怀玉惊了惊,慢慢坐直了身子。抓着扶手抿唇:“怎么……会是你。”
    “紫阳君用兵如神,败了柳云烈,擒了朕,朕无力回天,甘愿认输。”硬邦邦的语气,带了一丝心虚,他别开头,沉声道,“要杀要剐,任凭你们高兴。”
    怀玉沉默。
    要她怎么高兴?面前这个是她疼宠了多年的弟弟,也是三番两次要杀她的仇人,看他继续为乱江山。她不高兴,可看他落魄至此,她更不高兴。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她问。
    李怀麟讥诮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教训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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