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算冷门,ktv系统给配的mv是自然风景幻灯片,展示东非大裂谷,南极苔原和亚马孙雨林腹地的壮丽风光。
    他粤语发音十分不标准,但这里又没有广东人,怎么唱都是一回事。
    ——人人亡命转动,迷途原地转动,无从容纳理想和冲动。别被迷惑作弄,思想变作失控。 *
    ……
    在普通列车的座位上睡觉真的是一种可笑的企图。
    这事也没法怪许之枔——他坐火车的次数应该是很少,对座位类型了解得十分有限,一上来就被硬座车厢内温暖的恶臭气味、从座位底鼓胀到过道上还要炸开一个口子的蛇皮口袋震得迈不动步子了。
    “我以前坐的好像跟这个有点不一样……”
    他说的应该是动车或者高铁——不知道他平时怎么出的门,县城车站压根不停dgc开头的车。
    他们的座位上面躺着一个把座椅套当被单裹在身上的老人,睡得相当沉。
    付罗迦没法坐下,站在两个行李箱的间隙进退不得,干脆抬头看着窗户。站台尽头的灯光已经融散在黑夜里,上面是行李架、顶灯、七歪八拐的手脚,还有他自己的倒影。
    许之枔退后一步。玻璃上总算有了他——刚刚应该是角度原因。
    付罗迦松了口气。
    许之枔看了看他,突然抬手给他调整了下口罩的位置——车门一开他就把那玩意儿掏了出来,还坚决要求付罗迦也要一起戴上。
    “……要不要去餐车?”再等会儿许之枔手套都要拿出来了。
    许之枔摇头,转身对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说:“您好,请问您跟这位爷爷是一起的吗?”
    她是方圆几米内唯一一个没睡的。
    “不是啊。”她看着许之枔,许之枔摘下口罩朝她笑笑。她愣了愣,然后认真了起来。“那是你们的位子吧,让他起来啊。”
    许之枔还没再说什么她就倾身过去把老人推醒了,“你坐错位置了!让一下!”
    他让付罗迦坐里边。
    老人应该是没有别处可去,手扶着椅背站在过道里。付罗迦从窗户上看见他的重心一点一点歪过来,在他完全栽倒下来之前许之枔轻轻咳了一声。
    年轻女人灵敏地抬头:“喂你能不能走远一点啊,你在这儿睡会影响到别人——”
    “你们是去c市?”老人走后她问。“赶这么晚的车,有急事?”
    半夜的寒暄很容易招致不满。许之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的邻座乘客。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但仍旧目不转睛。
    尽管很艰难,许之枔最后还是做到了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付罗迦终于把视线从窗户上收回来,直截了当地看着那个女人,一直看到她在睡梦中也若有所觉蹙起眉毛。
    ……
    “怎么了?”
    许之枔偏过头来看他收到的那条消息。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突然要去找她……还有林阿姨。她也去了。”
    他觉得很不好。许之枔拿走了他紧攥着的手机,让他先坐下来。
    黑咪在他小腿间钻来钻去,他扯住她的颈环想把她拖到一边,但没成功。不过他不再配合后她就自己兴致缺缺地走开了。
    “是去了以后才告诉你的?”
    他潦草地点点头。
    “有没有可能是有什么比较紧急的情况?”
    他摸到手腕上,那里现在缠着厚厚的纱布。在许之枔察觉前他又把手收回来,攥成拳头。
    “会出事的。”他舔了舔下唇。“他们会吵架。她也会摔东西,会突然哭起来,会动刀子……林阿姨不应该去的。他们都不该去。她比几年前更——”
    “说不定她现在不是那样了。她不是在医院里休息?”
    他摇头,“不是的,我看到她了好多次了,她到处摔东西到处敲门……应该让警察去找她,把她抓起来——别让她出来了——”
    纱布滑开了一截。
    “付罗迦。”许之枔神色变了。
    他一愣,然后捂着脸弯下腰去,“我不是……我又……对不起……”
    “你听我说,”许之枔一把把他捞起来,“没什么事的,不用担心。阿姨她在医院里,这是真的。事实就是她病了,她很虚弱。她不可能跟踪你,因为她没在县城。”
    “我看到她了……”
    头发被揉了揉。“这里只有我啊。你看着我。”
    纱布被重新扎紧了。有那么一小会儿没人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飞到了什么地方,忽然问出了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这里是不是该有颗痣?”
    许之枔凑近亲了亲他的眼角。“是啊,但是被你舔没了。”
    “……”
    “先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考试。”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我带你去c市看阿姨。你知道的吧?她在省医院,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去,她会——”
    “听我说好吗?她病了。病得很重。她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没骗你。我是谁?
    “我是付罗迦的男朋友。”许之枔说。“我不会骗他。”
    ……
    夏季的凌晨五点本来不应该这么热。
    c市火车站挺大,但各种设施都上了年头,站台看上去十分老旧。商贩推着绑着扩音喇叭的铁皮车来来往往,口音古怪的叫卖声由近到远由远到近循环往复。
    因为是终点站,车上所有人全部都要下车,于是排队到车门要费去许多时间。
    车窗因为内外的温差起了一层毛绒绒的雾,不能再倒映出清晰的影像了。在他前边的那一截矮小的影子动了动——那个年轻女人撩了撩头发。
    “我就是c市本地人,你们有没有玩的打算啊?我可以推荐几个地方,还有好吃的火锅——”
    “不用。”
    “哎……”她讪讪收声,拎起自己那个看上去很重的箱子从车门口的梯子往下走。梯子只有三级,但不算矮。
    乘务员伸手帮忙。
    “诶挂着了挂着了——能不能帮忙弄下——”
    她上半身晃荡了一下,中途拽住了个什么东西,但最终还是摔了下去。
    “小心点啊——”
    “慢点慢点——”
    “天啊出血了!好大一条口子!”
    “严不严重?试试看还能不能站起来?”
    付罗迦拉下口罩。
    “让开。”
    ……
    付罗迦很少出远门,从县城到省会已经算是他理解中的长距离了。
    c市他以前来过,那也是个夏天,不过记住的东西只有热。现在看来这印象并不片面——“热”能概括很多感受。它就像某种凶险的病毒那样大肆传染,整座城无人幸免。
    许之枔在车站旁的一个装潢精致的冷饮店里买了一盒冰淇淋。
    因为冰淇淋拿到手里的时候有些化了,许之枔扔掉它,提议去哈根达斯。省会城市有时就是能从一些无趣的方面凸显地位,消费层面尤甚。
    ——县城连家kfc都没有。
    付罗迦本身是抗拒坐在人那么多又那么亮的地方的。但许之枔强调的是“冰淇淋”,他便让自己尽量忽视其他东西。
    然后他们上了地铁。地铁对他来说应该算新奇体验,付罗迦本来可以看到很多东西。但目前他总是在试图专心时涣散精神,试图神游时又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预演同一个场景,直到看到它在眼前上演。
    许之枔跟他说过,那可能是不真实的。他明白这一点,但还是很难去判断。
    有时他想获得一些支持。他确信这种间歇性的思维困难、行动困难没有发作征兆,但许之枔好像每次都能提前半秒察觉。比如这次。一些画面在他脑子里东奔西突即将越界,他快被子虚乌有的腥咸液体淹死的时候许之枔突然舀了勺冰淇淋递到他嘴边。
    稳妥的甜。里面还有酥脆的榛子颗粒。
    “还有多久?”
    他刚开口地铁的语音系统就开始报站。
    “您已到达省人民医院 。请到站的乘客从车辆行进方向右侧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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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只能被冰淇淋取悦的廉价boy开始吃一些奇怪的醋了
    *《东京铁塔下》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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