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真的,没有人去别人家做客是空着手的,我们得买点什么。”
    听见我的焦虑发言后,边尧无所谓地说:“你之前去过多少次了?不也什么都没买。”
    “那不一样!之前也不是人家主动邀请我们的……话说以前你那样不打招呼就直接找上门去的行为也不太好。”我追在边尧身后唠叨,看他往身上一层一层地穿衣服,戴围巾,戴帽子。
    “怎么不好了,月哥又不介意。”边尧成功把自己裹成一坨毛球,双手插着兜,脸的下半截埋在围巾里,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
    “月哥是哥哥,不好意思和你计较……你没看每次褚怀星都不乐意嘛?”
    边尧一边眉毛挑起:“哈?笨狗介不介意我才不管。”
    “你!”我放弃和边尧掰扯这件事,决心去买一瓶红酒戴上——狼们喜欢吃红肉,配这个应该没问题。
    边尧在玄关穿鞋的时候,我经过他去拿钥匙,隐约听见围巾里传来细微的哼歌声——这家伙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几天前,月哥派褚怀星来邀请我和边尧圣诞夜去家里吃饭,听说还给我们准备了礼物。边尧虽然嘴上说着“都多大的人了还收圣诞礼物”,但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根本藏不住,这离开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呢,他就已经在门口准备就绪、蓄势待发了。
    我们跨越大半个城市再次来到褚家后,轻车熟路地摸进了豪宅里,房子里的狗们忙碌地走来走去,空气中飘散着迷迭香烤肉和肉桂的香味。
    我们走入客厅后,发现里面除了褚家两兄弟之外,还坐着一个此前没见过的男人——他长相清隽斯文,戴着眼镜,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边尧看见他后,冷血动物的矜持和酷劲儿都不要了,兴高采烈地冲上去叫道:“范哥,你回来了!”
    男人冲他笑笑,站起身后搂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背:“小尧来了。”
    男人随即把目光投向边尧身后的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范无救,是眠月的搭档。”
    搭档?
    我惊奇地看着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科研员一样的斯文男人竟然是月哥的武器?
    我连忙毕恭毕敬地伸出手道:“您好。”
    他说:“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和小尧一样叫我哥就好。你就是初阳吧?眠月和我提过你。”
    我点点头,转头看见褚怀星——他扬了扬眉毛就算和我打过招呼,白色的短发长长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狼发冬毛的缘故。
    这时进来了两位尖耳朵的姑娘,她俩一人端着放满瓷杯大托盘,一人捧着一壶冒着热气的红酒。红酒用桂皮和肉豆蔻等香料煮过,还浸着橙子片和桂圆,酸酸甜甜中带着醇厚的酒香。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暖意立刻从胃部扩散到全身上下。
    褚怀星溜达过来,说:“你悠着点,里面加了朗姆,酒劲儿很足。”
    “好喝!”我又喝了一口,悄声问,“这位是你哥哥的武器吗?”
    褚怀星点点头:“没错,范哥也是我哥的生意伙伴。”
    “哦哦,”我心想——也是总裁,又问:“他们也是从很早以前就认识的吗?”
    “更早的时候是同学,”褚怀星忽然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边尧根本不近视,他小时候就是因为崇拜范哥才学他戴眼镜的。再加上他有时候不太控制得好蛇目,有个镜片正好能遮一下。”
    我听罢脑中立刻有了画面——一条小蛇费力地跟在两个哥哥后面游动,尾巴卷起眼镜来戴在小小的蛇脑袋上,好萌。
    “他小时候蠢事做的多了,有天我哥泡了一杯咖啡放在柜子上,他闻着香就去偷喝,然后把自己苦哭了。”褚怀星说,“我嘲笑他还跟我生气,一周没和我说话。”
    我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边尧警觉地看过来,我和褚怀星瞬间低头喝酒,装作没事发生。
    见他回过头去继续和范哥叙旧,我说:“我想起来了,有次家里没牛奶了,我做了两杯黑咖啡,你没看他那个愁眉苦脸的样子。”
    褚怀星:“啧啧啧。”
    我也“啧”:“一切装酷的蛇都是纸老虎。”
    这时,拐角处由远及近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声音,一条棕色的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我低头一看,稍微分辨了一下才认出这是之前褚怀星救回来的那条野狗——它现在油光水滑、皮毛丰厚,神色中的畏惧疯狂消失一空,已经完全是条新狗了。
    野狗显然还认识我,冲我吠了一声,拼命拱我的小腿。我蹲下来:“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我将一个小绅士领结系在它脖子上,又掏出一个骨头形状的咬合玩具,狗叼起玩具来用爪子不停扑腾,显出很高兴的样子。
    狗叼着玩具走到范无救脚边,压低身子摇着尾巴想和他一起玩,被他拍了拍脑袋,便立刻开心地自己追自己尾巴跑起来,和边尧刚才的德行如出一辙。我和褚怀星一起望向那边,透过红酒的热气,褚怀星忽然有些感慨:“说实在的,边尧算是半个我家的小孩吧,他不太喜欢在自己家里呆,不过我也理解,他们家氛围确实挺严肃的,他爸妈对他要求也很严格。后来我哥毕业来到这个城市,他还偷偷抹眼泪了呢。”
    我完全想象不出边尧抹眼泪的样子,惊奇地“哇哦”了一声,随即又怀疑地看着他:“等等,别光说别人,你肯定也哭了吧。”
    褚怀星脸红了,梗着脖子:“我才没有。”
    我明白过来:“然后你和边尧上大学后,也跟到了这个城市……啧啧,你们一个二个都是兄控。”
    “并不是这样!”褚怀星怒道,“我本来就是要来这个学校上学的!”
    我想了想,说:“不过,家里要求严说明期望高,毕竟他们不是什么龙属世家的吗?那……边尧受伤失去能力之后,他家人对他是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就是愤怒呗,因为这个愤怒无法直接发泄在肇事者身上,所以只能发泄在边尧身上。他爸爸不信邪地找了很多方法来给他治疗,可龙力没了就是没了。”褚怀星顿了顿,冷冷道:“从头到尾也没人跟他说过一句——没有能力了也没关系,你还是你,你还是咱家儿子。”
    我闻言心脏瞬间揪了一下,一些片段闯入我脑中——当翟齐提出可以试图让我借由边尧发挥龙力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抗拒和否认,他自我放弃中暗含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家人,”褚怀星傲娇地说,“所以他非要来我家玩就来呗。”
    “春节回家么?”月哥正巧在问边尧。
    边尧秒回道:“不。”
    “你呢?”月哥又朝我抬起下巴。
    我:“呃……”
    说实话,我原本是打算要回家过寒假的,但忽然听边尧这么说了,又实在很不想大过年的留边尧一个人在这边。
    月哥没有追问,又和边尧说:“学校放假了就来这边住,又不上课,住你们那个小破公寓干什么?”
    我们公寓怎么小破了……我腹诽道,但随即环顾了一番身处的宫殿,不禁陷入了忧伤的沉思。
    “我家猫咪也能来吗?”我问,“但是这里全是狗,他会不会害怕。”
    边尧无语道:“早跟你说了他不是普通的小猫咪,而且已经被你喂成一个大胖豹子了好么,你的猫奴滤镜要不要这么重。”
    月哥朝我靠近了几步,皱了皱鼻子问:“话说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味道变了。”
    好敏锐的狗狗!
    我和边尧对视一眼,他点点头:“我来说吧。”
    边尧花了十分钟的时间阐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我嘬酒的声音。他说完后在场三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但最震惊的当属褚怀星,他很没礼貌地怪叫道:“龙???你???”
    他瞪着我:“你现在变个龙出来看看,我还没见过龙呢。”
    我环顾一圈,发现除了边尧之外,大家竟都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无奈道:“你们在期待什么?怎么可能变得出来,别说你们了,我也没见过好吗,我当时直接被揍晕过去了。”
    边尧接着说:“龙魂出现之后,相无征的搭档立刻要求他改变任务内容,要把他抓走。”他指了指我,“我怀疑相无征现在所处的组织,和以前绑架我俩的那一伙人,搞不好有什么联系。”
    “绑架?”我闻言立刻扭头看他,“什么意思,你是说那次事故吗?是一个绑架案?”
    褚怀星:“你不知道?”
    我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说‘事故事故’的,我就一直以为是什么意外,比如练功走火入魔了之类的。”
    我瞪着边尧:“你怎么也不说啊?绑架?是谁干的??那些人抓住了吗?坐牢了吗?”
    边尧面对我的一连串问号攻势,颇为无辜道:“你也没问过啊,而且其中很多片段我自己也记不太清了,被绑走之后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因为药物的作用而神志不清。”
    我简直服气了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焦急地看向月哥,期待有人来给我一个全面的解释。
    范无救手一抬,我们面前即刻出现一块类似三维投影的迷你灵域,他简洁地解释道:“记忆。”
    英俊的黑狼背上驮着一个白色的小毛团,走过茫茫雪原。
    画面切换,白色的小狼压着飞机耳躬起背,绿色的小蛇扬着脖子露出毒牙,两只小动物费尽全力地互相威胁着,背后是黑狼眯着眼睛晒太阳。
    少年时期的边尧,双手握着竹剑,顶着烈日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同一个挥剑动作,他鬓角脖子全都被汗水打湿,旁边背手站着一个面容严厉的男人。
    再长大一些的边尧和相无征两人站在一个满是人的场馆中间,对面是两个年纪相仿、面容模糊的少年。不知刚进行过什么比试,但很显然己方赢了——边尧和相无征满是汗水的脸上双双带着自信得意的微笑。
    那是我从没在边尧脸上见过的神色。
    场景切换,一屋子大人坐在一起,神色焦虑地商讨着什么,月哥从门外进来,冲他们摇了摇头。
    画面再度转换,场面陷入一片混乱,所有大人忙做一团——记忆的重放没有声音,但很明显他们都在大喊大叫着什么。之前出现过的严厉男人冲上前去,把趴在边尧身上抱着不肯撒手、嚎啕大哭的相无征扒拉开,露出下面浑身是血的边尧——他胳膊无力地耷拉在身侧,手背上还插着几根输液管一样的针头,用透明胶带粘着。相无征撕心裂肺地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我努力去辨认他的口型,他说——都是我的错。
    之前的记忆都一闪而过,时间跨度也很大,唯独这个场面特别细致,让人甚至觉得漫长。
    边尧躺在医院的床上,画面最后一次切换,脖子、额头都缠着重重绷带,如果仔细去看,他每根手指头上都有细小的针眼,很难想象他之前经历过什么。相无征拄着拐杖,脸上也贴着纱布,他扒在病房门的窗子上看了一会儿,见有人来了便低下头,匆匆离去了。
    所有画面都消失了,我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边尧出神地凝视着画面消失的地方,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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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生病了更新有点慢,今天先发一些,大家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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