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从周五傍晚开始,天气预报说的是这一整周都是大晴天,岂料天公不作美,中午就开始下起雨来。
    原本安排在室外的露天烧烤泡汤了,好在两校学生会财大气粗,就近迁移到一家酒店式ktv里,两学校经过报名筛选总共来了一百二十多号人,直接包下了ktv其中一整层。
    师大确实beta和omega众多,尚楚自从高中文理分科开始,就再没见过这么多omega,属实有些百花齐放的意味。首警这边的alpha更是激动,就和进了天堂似的,走路都是飘的。
    为了在师大同学面前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首警学子点的歌都是嘶声力竭干嚎型,什么“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啊,“跑马的汗子你威武雄壮”啊,“狼爱上羊啊爱得疯狂”啊,“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啊之类的,江雪城这家伙更绝,上去直接来了一首《青藏高原》艳压群a。
    一派喧嚣热闹之中,白艾泽独自坐在最角落的沙发座里,那个位置灯照不到,他从头到脚都隐没在黑暗中,只有手里端着的玻璃杯反射出一点五彩的光。
    宋尧是个交际达人,认识的人遍布整个大学城,早不知道去哪个包房嗨唱了。尚楚也不遑多让,非常高调地坐在人群正中间,对来找他喝酒的、猜拳的、要微信的、要电话号码的来者不拒,时不时还油嘴滑舌几句,表演个吐烟圈,逗得身边的小姑娘面红耳赤,拳头软绵绵地砸在他肩膀上。
    白艾泽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啤酒,难喝,苦的。
    “尚、尚楚同学,”外头又来了一个直长发的omega姑娘,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个了,进了门目标明确地直奔尚楚,后头还跟了另外几个人举着手机正在录像,“我、我、我我我我我......”
    估计又是游戏输了来大冒险的,录像的几个人起哄道:“快说啊!快快快!”
    姑娘捂着脸,扭捏着大喊一声:“我是猪——!”
    哄堂大笑。
    尚楚吹了声口哨,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背上,眉梢一挑,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不可能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猪啊,哪家产的啊?”
    他本来就是招人的长相,这会儿因为喝多了酒,眼尾染着薄红,再加上包房里瑰丽的灯光往他脸上一打,在痞气之上凭空多了几分妖冶。
    小姑娘红着脸问他要了微信,尚楚很大方地报了微信号,跟着一起来的几个beta羡慕得很,尚楚干脆把自己的二维码调出来,手机整个扔到茶几上,长臂一挥:“自己扫。”
    角落里,白艾泽把杯子里味道并不好的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尚楚和白艾泽两人名声在外,号称他们这届的刑侦“双子塔”,相貌堂堂又能力出众的alpha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焦点,但白艾泽冷的和座冰山似的,周身散发着“别靠近我”的气场,想上去搭讪的omega们统统望而却步。反观尚楚,又幽默又调皮,爱开玩笑却不显得油腻,虽然有点儿痞里痞气的,但更有个性了,关键是找他搭讪不会碰钉子,先把微信加上了指不定就能有什么后续发展呢!
    首警尚楚的微信号在各个群聊里迅速流传开,好友验证消息络绎不绝地发到他手机上,尚楚嫌震得烦,干脆关了验证,随便谁都能加上他。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最后直接对瓶吹了,快散场这会儿,有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生推门进了这个包间,身边的江雪城撞了撞尚楚的肩膀,羡慕道:“哎,又来一个!你桃花够旺的啊!”
    碎花裙扫视一圈,眼神却直接略过了尚楚,径直往最黑暗的那个角落走去。
    “哟,有勇气啊!”江雪城调侃道,“找老白的!”
    尚楚脸上笑容一僵。
    碎花裙看气质是个文学少女,说话也细声细语的:“白同学,我是师大汉语言的古勤勤,和你一届的,一直都知道你,上个月市运会的时候给你递过水,你还记得吗?”
    白艾泽站起身,欠身道:“抱歉,间隔太久,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没关系,”碎花裙笑笑,抬手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上次时间仓促,没能和你交换联系方式,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一下你的微信呢?”
    白艾泽一贯的礼貌却疏离:“抱歉......”
    “要他微信干嘛?”一道带着醉意的声音亮起,尚楚提着一个酒瓶走了过来,俯身一笑,问碎花裙,“你不想要我的?”
    碎花裙似乎对他这种既抽烟又喝酒的不来电,皱了皱眉,往白艾泽那边靠了靠。
    尚楚咂咂嘴,站直身子:“行吧,被拒绝了,我伤心啊......”
    碎花裙显然把他当成喝醉了耍酒疯的流氓,警惕地站到白艾泽身后。
    尚楚举起双手以示无辜,对白艾泽说:“我什么也没干啊!”
    白艾泽偏头对碎花裙说:“没事,你先出去吧。”
    “那怎么行!”尚楚伸手拦下她,“你不是要他微信吗?还没要到吧?我有啊!我给你他微信呗!我看你俩挺那啥......哦对,那个词儿什么来着......郎才女貌!”
    “你怎么胡说!”碎花裙红着脸看了白艾泽一眼。
    白艾泽面沉如水,定定地看了尚楚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碎花裙说:“我加你。”
    啪——
    尚楚手里的酒瓶掉在地上,玻璃瓶摔了个粉碎。
    包间里其他人循声看过来,尚楚耸耸肩,咧着嘴笑:“手滑,对不住啊!”
    回了学校已经过了零点,雨下得小了些,但没停。
    宋尧和其他几个舍友喝多了玩累了,扑到床上就和死猪似的睡了过去,寝室里瞬间鼾声如雷。
    尚楚也醉得厉害,但他强忍着困意回消息,其实他也不知道今晚都加了哪些人,但他偏要让白艾泽知道。
    他几乎是不择手段地气白艾泽、刺激白艾泽,尚楚也知道自己挺幼稚挺没能耐的,但他难受,他难受得要命,胸膛里塞着那团毛线,堵得他喘气都喘不上。
    床头的保温杯空了,就好像他这个人也空了。
    有几个小姑娘给他发来语音消息,尚楚故意开了外放,他知道白艾泽没睡着,他就是要让白艾泽听见。
    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白艾泽那边始终一点反应也没有,尚楚实在熬不住了,趴在枕头上脑袋一歪,眼皮渐渐耷拉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尚楚觉得背后一凉,他反手摸了一把,发现被子被人掀开了。
    他挣扎着睁开眼,白艾泽站在他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淡:“起来。”
    尚楚心头一跳,再浓重的睡意在霎那间也都烟消云散了,整整过去八天了,白艾泽第一次主动找他、主动和他说话。
    他怔怔地仰头看着白艾泽,刀刻般的下颌线条精致且凌厉。
    “起来。”白艾泽冷冷重复了一遍。
    尚楚见他如此冷淡,不禁眼眶一酸,他使劲眨了眨眼,很快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翻了个身大字型平躺着:“有事?”
    白艾泽神情阴冷,俯身钳着尚楚手臂,一把将他从床上拽起来。
    “操!你他妈......”
    尚楚压着声音骂道,白艾泽的力道很大,他怕吵醒熟睡的舍友们不敢大力挣扎,匆匆套上拖鞋就被白艾泽拽了出门。
    “你发什么疯!”
    被拉出了寝室,尚楚才用力甩开白艾泽的手,但白艾泽这回下了大力气,攥着他小臂的五指如同钢铁铸成一般坚硬,加上尚楚是醉酒状态,任他拳打脚踢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白艾泽的桎梏。
    白艾泽一言不发,拉着尚楚出了寝室楼,一直到了寝室后空旷的篮球场上。
    雨还在下,尚楚的头发很快就湿透了,他看着白艾泽挺拔的背脊,一周多来压着的那股气总算烧到了最高点,破口大骂道:“你他妈发什么神经!老子全身都淋湿了!”
    “淋!”白艾泽突然转过身,看着尚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给我好好淋!不淋清醒就继续!”
    尚楚先是一愣,接着咬着牙往白艾泽肩上甩了一拳头:“老子清不清醒关你屁事!你管老子拉屎放屁!”
    白艾泽不躲不避,生生抗下尚楚这一拳,雨滴垂在他乌黑的发梢,再顺着笔挺的鼻梁往下滑,摇摇欲坠地挂在下颌上。
    他的五官极其硬朗,被雨水打湿后显出一种逼人的英挺,他的眼神鹰隼般锋利,紧紧盯着尚楚的双眼,嗓音低沉:“尚楚,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尚楚嘲讽地一笑,在脚边的小水洼里重重一踢,污水高高溅起,白艾泽的上衣瞬间多出了几个肮脏的泥点。
    看见他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脏了,尚楚心里陡然升起了一阵隐秘的快感,也许白艾泽会因为这个而生气,最好能把白艾泽搞崩溃,就好像一旦他挑起了白艾泽的情绪,那么他就在这场战役中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白艾泽还是面无表情,用一种极度漠然的神情注视着他。
    尚楚心里有根小刺在钻啊钻的,他心窝疼的不得了,在这种极端难耐的疼痛刺激之下,尚楚伸手指着白艾泽身上的污点,笑着说:“这就是我,我他妈就是这个样子!”
    砰——
    白艾泽突然伸手掐着尚楚胳膊,把他狠狠掼到了篮球架上,尚楚后背猛地砸上金属架子,后脑出于惯性向后一磕,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瞬间铺天盖地袭来。
    尚楚靠着球架良久才缓过来,费了一些劲才让涣散的瞳孔重新有了焦点,白艾泽站在他身前,额角有青筋突起。
    “你可以虚荣,可以自卑,可以逃避,”白艾泽说,“尚楚,但你不该看低你自己。”
    尚楚眨了眨眼,睫毛上挂着的雨滴顺着脸颊滚了下去,看上去就像是在流泪。
    他嗫嚅着低声说:“我后背疼......”
    “忍着,”白艾泽语气强硬,“站着的人才有资格说疼。”
    “我......”尚楚眼神飘忽,不安地抿了抿唇,“我、我后脑也疼......”
    “忍着。”白艾泽上前一步,垂眼定定地盯住他,“尚楚,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说疼。”
    尚楚仰头,鼻尖擦着白艾泽的被打湿的嘴唇划过,他回看着白艾泽,只觉得心脏被浸泡在了一坛酸水里,胀得快要跳不动了。
    “你不管我了......”他鼻头一紧,眼眶里滚出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我嘴里长了两个大包你也不管我,我没水喝你也不管我,我上课坐在后头都看不见板书你也不管我,我吃那么多辣椒你怎么也不管我......”
    他颤抖的声线和委屈的控诉像是一段长着小刺的藤蔓,专往白艾泽身体中最柔软的地方钻,白艾泽被扎得又痛又麻,长久以来的压抑和不忍终于一并爆发,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咬住了尚楚的唇瓣。
    宋尧爬下床起夜,发现尚楚和白艾泽怎么都不在。他酒还没醒,没功夫多想,打着哈欠出了寝室,踉踉跄跄地往厕所走。
    雨好像比回来时下得要大了,窗玻璃被砸得噼啪乱响,他挠了挠耳朵,扭头随意一瞥——
    有两个人正在接吻。
    宋尧愣在了原地,这两个人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是他最好的两个哥们儿,是阿楚和老白。
    尚楚被压在金属球架上,脆弱地仰起脖颈承受这个强势的亲吻,他双眼紧闭,全身湿透,单薄的上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瘦的身体线条,在雨里漂亮的像一尊精致的塑像。
    宋尧有片刻的恍惚。
    这个看起来那么羸弱的人是阿楚吗?
    是那个强势霸道凡事都要争第一的阿楚?
    原来他和老白根本就不是闹不和,原来他们是一对啊。
    阿楚是alpha,老白也是alpha,他们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一切被遗漏的细节都在此刻浮出水面,宋尧不知道为什么喉头发紧,不敢再多看一眼,脚步匆匆地回了寝室。
    雨越下越大,宋尧心神不定,双眼闭上又睁开。
    ——我第一要好的朋友和第二要好的朋友成了一对,他们没有吵架,没有闹不和,他们很好,我很开心。
    他按着心口,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
    雨越下越大了,这个吻在雨水浸润下从最初的蛮横凶狠渐渐变得柔软起来,白艾泽的嘴角破了,尚楚的舌尖也被咬破了,淡淡的血气混着彼此信息素的味道被咽入喉中。
    接着,白艾泽的舌头触碰着尚楚的舌尖,在他的口腔上壁温存地舔舐着。
    “阿楚,”他含着尚楚的下唇,用气声说,“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尚楚的睫毛抖动的很厉害,轻轻擦过白艾泽的眼皮,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
    “你怎么能不管我了,”尚楚嗓音沙哑,说出来的话带着不明显的鼻音,“我妈死了就没人再管过我,你不能管到一半就不再要我了......”
    白艾泽捧着他的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放弃了,他放弃逼尚楚自己动手割掉那块腐肉,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他只要确定尚楚在他身边,他就只要尚楚。
    “阿楚,我......”
    尚楚颤抖着抱紧了白艾泽,不安地靠在他耳边一遍遍说:“对不起,艾泽,对不起,对不起......”
    白艾泽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按着他的后脑。
    “我不想要别人的微信,也不想和别人聊天,”尚楚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衣,“我也不想喝冷水,也不想吃辣椒,最不想......和你吵架......”
    “我知道,阿楚,我知道。”白艾泽偏头亲了亲他的耳垂,轻声说。
    “我不要你和别的omega讲话,”尚楚吸了一口气,鼻头泛红,“你不要和她说话。”
    “我没有,”白艾泽说,“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是个小混账,但我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尚楚抱他更紧,埋首在他肩窝,勾唇笑了起来。
    周遭只能听见雨水落下的声音,他们安静地拥抱片刻,尚楚踩上白艾泽的脚背,一下下地亲吻他的嘴唇,轻声说:“做吧。”
    白艾泽温柔地回应尚楚的亲吻,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嗯?”
    “做吧,”尚楚靠在他耳边,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了,我们做吧。”
    “现在?”白艾泽搂着他的腰,气息微微有些乱套,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声音低沉,“不闹。”
    “没闹,你是不是有器械室钥匙,”尚楚的拇指在他喉结的位置反复摩梭着,“我难受了,做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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