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姐妹已经清理完毕了这片区域里的所有人头蜘蛛。
    她们的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值得鼓励,但很明显,莫得在夸赞她们的时候那语气透着心不在焉,用词非常随便。
    这段时间,莫得确实注意力不太集中。
    平常都是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白天,即使是在洞穴深处也能够感受得到那股燥热,直到黑夜降临才出来阅读一堆陈旧的古籍,正巧那些变成行尸的初民们有几个是懂音律的,作为教徒,给他贫瘠的日常玩乐带来了一个还算有趣的开端。
    但自从十五天的异变准备开始,他的兴趣都没有了。
    焦虑,真是奇怪,他居然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血瓶感到焦虑不安。
    并非是真的要对方喝下十五天的他的血,更多的是一种试探,但瞧出了显而易见的冷漠时,没有由来的怒气就一下子腾的起来了。
    我要给他一个痛苦到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教训,他这样怒不可遏的想着,就算对方有无意识的哀求尾音,也坚持使得自己看着足够无情无义。
    直到异变的日子越来越接近,听说对方已经窝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走出房门来,吃不下饭、喝不了水,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两天,右护法只能强行掰开嘴往里灌他的血。
    他放下每天强行阅读的古籍,把那些弹琴的教徒通通赶出去,懊恼地思考自己是不是下达错误了命令。
    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没有向任何人说道这份心情,但依然遏制不住有些后悔了,他绝对明白同化成功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没有谁可以撑过去,到时候一定会同化的。
    防止糟糕的心情继续下去,他决定示好,去见对方。
    这还是第九天,秦时侧躺在一堆红色丝绸被子里重重地喘息着,银色的长发纠缠,肌肉抽搐带来的汗,一套的衣服全都湿透了,甚至没有办法抬起半个身躯从床上下来。
    他在忍受这一切,坚定的,即使在自己进来的时候明显眼皮跳了跳,也还是闭紧了嘴巴默不作声,就像是在和他说我压根就不需要你。
    本来的犹豫瞬间消失,那种不受控制的失控预感又出现了,两次叠加,令莫得恼怒。
    “我叫你睁开眼睛,看我!”
    秦时一句话都没说,每块肌肉都在抽搐,比起莫得经常发作的坏脾气,身躯里的疯狂才最难受得多,那是肉.体和精神的混合排斥仿佛撕裂了一样。
    但莫得只看见了他的漠视,所以瞬间阴霾了眼神,伸出一巴掌呼过去,力气之大直接把他扇倒。
    揪住湿漉漉的衣领子往前扯,凶狠的戾气暴露无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要忘记了,谁才是支配者,我让你睁开眼睛就得给我睁大了眼睛,即使我叫你打断自己的两条腿像狗一样爬,你也得给我照做!”
    “……我刚刚……走神了。”秦时呼吸艰难地说。
    忿忿不平地想,是啊,你才是自大狂,有谁会像你这般跋扈,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别人自己处于上位不可逾越。
    莫得的眼睛眯起来,“……你不过是在狡辩,目的就是让我生气,这样做很有成就感吗?到最后,你品尝的只有死亡的滋味。”
    秦时一字一句地说话,尽量使得自己心里的恼怒没有泄露,“我在按照你的命令执行,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抗拒,其中究竟哪里让你产生了不满意?”
    “……”莫得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抛开秦时的衣领子,走到桌边,那里有一把干净的刀子,原本专门用来割盘子里的大块羊肉和饼,鉴于这段时间又虚又累,干脆放在那里变成了无用的摆设。
    拿起那把刀子,他转过身,走向床上的秦时。
    这是要捅死自己?秦时想要冷笑。
    但正相反,莫得用那把刀子割伤手腕,血立刻涌出来,像偷了猎户养的羊的狼,盯着他,嘴咧开来。
    “嗅着味道了没有?我看见了你开始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了,我不是一个从始至终都残暴不仁的人,只要你求饶,我可以理解。”
    他不再道多余的话,笑意传达进眼底,耐心地在等待秦时的回复,他知道,血带来的剧烈痛苦,对方绝对会低下高贵的头颅,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句求饶的。
    秦时深深喘息了一口气,那听上去就像是破风箱咝咝啦啦的声音,嗓子眼肯定损伤的不轻,抬起了头,缓慢地说:“你是在命令吗?若是的确,我会求饶的,若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想法。”
    空气停滞,死寂一片。
    牙齿在咯吱咯吱打架,莫得气得眼瞳比所有时刻都还要猩红。
    从来没有谁敢这样违抗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在一瞬间彻底吸干了这个人的血,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清楚若是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就等于他完完全全的输了。
    所以他只是掐住秦时的下巴,不管愿不愿意,逼迫对方喝下手腕伤口里流下来的血,时间久了忘记多久,灌着直到那道口子痊愈,将想要干呕的对方摔在床上不理会,手里的刀子插透桌面,径直离去这个恼人的地方。
    留下扒着床沿的秦时一个人在晦暗不明的房间里。
    回到自己的地方,他叫来双胞胎姐妹,见着自家教主如此暴躁,俩人都有点懵逼,这又是怎么了?
    “教主,有何吩咐?”姐姐试探地问。
    莫得背着身冷冷地说:“传我的话下去,不许血教里的任何一个教徒靠近左护法的房间,饭不用送了,水也不需要,我还要你们两个人去找一个年轻健康的女人。”
    难道是监牢里养的血瓶们不够美味?姐姐纳闷,妹妹又问:“教主,是腻了,想换换口味?”
    莫得的眼睛眯了起来,微微提起唇角,笑如和煦春风道:“那么多废话,是觉得我每次发给你们的月薪寥寥无几,心生不满了?”
    卧槽,双胞胎姐妹顿时寒毛都竖起来,每次教主露出这种跟心情相反的表情,都意味着接下来他的杀心已起,事实证明,她们想的确实不错,莫得此刻就等着一个不识抬举的出头鸟出现。
    她们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马上俯身道:“教主放心,属下一定会迅速办好这件事的!不打扰您好好休息了!”
    话音刚落,跑的没影。
    对此,莫得冷哼了一声,捏紧了椅子,顷刻间在手里碎成木头渣子,深不可测的视线,“……我会让你明白谁才是支配者,你会无比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
    太阳升起又落下,大漠里的三次晚霞过去后,莫得站在了密室的外面,他面无表情,双胞胎姐妹站在后面惴惴不安,不明白教主为什么还不命令她们打开这个密室。
    她们更不明白,为什么秦时到来了,教主的脾气就越发不可收拾,阴晴不定的几率变大,尤其是这三天,她们简直是时时刻刻都活在低压下战战兢兢,这也太奇怪了。
    难道……
    她们的脑子里同一时间想到了同一个猜测,转过头面面相觑,从各自脸上看到了掩盖不了的惊吓。
    这个猜测过于恐怖,让心神都悬挂在高空然后坠落,重重地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她们立刻停止了继续的猜测,把这个玩意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埋在心里看不见的角落,除非世界末日来了,因为说出来等于世界末日。
    “把门打开,我要看看这个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莫得发话,气氛始终是压抑。
    她俩打开了锁着的门。
    手里拿着一盏点燃的油灯,配合莫得进去,尽管莫得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视力足够的好,看得清楚里面的大部分东西。
    他看见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人,但那景象令他的双眼睁到最大。
    秦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丑态毕露,而是好好的坐在墙角,靠着墙壁,半瞌眼眸,一只手摊在地上,一只手搭在腿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就像是放松地在树下乘凉逐渐有了倦意。
    莫得感到了些许失望,看这架势,估计同化成功了才会如此轻松,还以为能够坚持住,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弃了。
    ……不对,察觉到了有点异常,他皱眉头仔细观察。
    发现秦时的神态很疲累,或许说是萎靡不振,露出来的皮肤都有抓伤和抠挖的痕迹,上面还残留着未干与干涸的血渍,视线转移,扫过其他地方,发现另一个新鲜甜美的血瓶还在,正恐惧地屏住呼吸希望她没有被他们注意到。
    所以……这是说明,秦时坚持下来了并没有被同化吗?
    “……”莫得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走过去,对尚有一丝清明神志的秦时冷冷道:“从地上站起来,我知道你听得见。”
    一会过去,脑子昏昏涨涨的秦时勉强睁开了半瞌眼眸,扒拉着墙壁,下意识尽他最大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仅仅是站立就使得整个人精疲力竭。
    莫得刚想要向他展示自己的威慑力,稳固这场折磨透露的权利,突然怀里砸进来一个人,惊讶得眉毛跳了跳,再看向对方,已经昏厥过去,唯有还抓着自己的肩膀紧紧地不放手。
    “……”莫得陷入了沉默。
    “教主,我们来帮您……”双胞胎姐妹道。
    “不需要。”莫得缓慢开口,轻轻揽好了怀里的秦时,“我自己来。”
    离开这里,双胞胎姐妹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里沉重地同时在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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