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回房后,开始琢磨着雇人告示如何草拟,如今院子里住着的都是亲戚或是乡亲,况所剩房间不多,日后雇人住宿是不能够的。至于年岁,年轻姑娘最好,这条倒不绝对,有些已婚女子绣艺同样精美。不过这回,可较之先时在村里不同,除了绣艺,还得有创造力。绣庄要持久下去,而夏花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家里,总有一日要出嫁,念及此,不免双颊泛红,提笔落字。
    “写什么呢?”耳边忽然想起谢皓粼的声音。
    “嗯,你来了。”夏花并未抬头,悄声道。
    谢皓粼嗯了一声,然后将房内几扇窗户一一打开。
    夏花诧异,抬眼盯着谢皓粼。
    “我见你脸颊泛红,估计着房里不透气,闷着就不好了。”谢皓粼道。
    夏花扶额,呵呵两声,继续落笔。
    “你坐会儿子,我马上就好。”夏花道。
    “不急,你写你的,我一旁看看。”谢皓粼道。
    见告示所言,夏记绣庄要雇绣娘,这个主意好,如此以来,小姑娘就可以歇歇了。
    “好啦,走吧,咱们那处坐去。”夏花道。
    谢皓粼嗯了一声,依言坐下。
    “还以为你昨儿没走呢,本有些话问你。”夏花说着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昨晚,等了会儿子,未见你回房,估计你事忙,就走了。”谢皓粼道。
    “呵呵,倒是忘了,昨儿大伙儿兴奋,都在一处叙话呢。”夏花颇为赧然。
    “忘了练功夫吧?”谢皓粼道。
    “你别说,除了昨儿,都有练习。对了,谢皓粼,昨晚你一直在,对不对?”夏花道。
    谢皓粼嗯了一声。
    夏花瞬间展颜,“我就知晓,都是你安排的。”
    “我的确有所安排,不过当时两路人马对战,我趁机去取双面绣,那边我的人见你往台上走去,紧随其后,不过中途你被一伙人截了去,他们感觉那些人并无恶意,明显是护着你的,因而便没有动手。”谢皓粼道。
    夏花惊讶不已,竟然除开谢皓粼,还有人暗中护着她。当时,她走到中途忽热被人截了去,心下想着不是谢皓粼便是文五,因此也就顺势而为。
    “你的意思是说,后来跟我上台的人也不是你安排的?”夏花道。
    “不是,我猜可能是文公子所为。”谢皓粼道。
    “不是他,我问过了。”夏花道。
    两人无语,各自思索。
    夏花想起昨日韩大人的提点,莫非是韩府所为?
    昨晚,韩府大房的公子韩正枋也在,夏花乃韩清涛唯一女学生,况当日太好寿辰,韩府面上有光皆因敬献的绣品,这路人马多是韩府安排所为。
    两人相视一看,这会儿子倒是想到一处了。
    “谢皓粼,昨日那位韩大人是个什么官?”夏花道。
    “他是长房二公子,名正枋,字君桑,任国子监司业,正六品。”谢皓粼道。
    夏花哦了一声。
    “昨儿府城大有人在,估计日后他们多半会将你看成韩府的人,雍安的彭知府曾经拜在韩老爷门下,平常事若是找上他,按理他不会拒绝。不过行事谨慎为好。”谢皓粼道。
    这人倒是什么都知晓,夏花心道。
    “我刚才所言,你没在听?”谢皓粼见夏花有些愣神。
    “有,有,多谢你的提醒,我这人胆小,通常情形不会招惹别人。”夏花笑道。
    “嗯,明日我就回柳林镇,教你的功夫平常记得练,一旦停下难免生疏。走吧,这会儿子不算晚,练两次,我瞅瞅。”谢皓粼道。
    夏花一听他即将离开,幽幽地哦了一声,跟着出了屋子。
    初春的夜晚,天气回暖,微风拂面,清爽舒适。院中的人儿,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长一短,一前一后,挥舞着拳法,男子不时上前指点,女子俏然一笑,男子嘴角上扬。天地间,似乎只有此处风景独美。
    “好了,回去吧,晚安,夏花。”谢皓粼道。
    “嗯,路上当心,晚安,谢皓粼。”夏花道。
    谢皓粼一跃出了院墙,只余夏花一声叹息,闷闷地回了房间。
    夏花眼睛鼓鼓的,望着天花板,咧嘴傻笑,昨日场面惊险混乱,她本有些惶恐,然不知何时他到了自己身边,将双面绣给她时,心下大定,以至于后面诸多官员到场时,她都不再担忧。
    雍安府城官宦世家不少,然能得太后口谕的实在不多,且对方还是三个乡下姑娘,尽管口谕并不涉及实心,可这已经足够通常人家忌惮。尤其是在嫁娶方面,谁家娶了这样的姑娘,不觉面上有光?于是有些人家难免意动。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连几日,夏记绣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原先好些客人买了绣品只觉新奇有趣,这会儿子听说太后甚喜这等针法,忙不迭将此品佩戴上,或是荷包,或是飘带,或是袖口,或是裙摆,或是其他,一则有迎合之意,二则有彰显自个儿的不同。一时间,雍安府城掀起了一股羌绣热。不仅如此,夏记小吃的生意也比往常又好上几分。
    话说文府得知文五退出夏记绣庄后,文老太爷还没怎么着,文三爷就将文五好一顿骂。
    文五不语,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凭他如何。
    文三老爷狠狠瞪了文五一眼,似乎还不解气,直奔馨兰苑。
    文五见此,眼神一闪,自个儿回去了,背影稍显落寞。
    文三太太见老爷怒气冲冲,心下忐忑,忙命人上茶。
    屋内气氛有些压抑,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文三太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只有她的心跳声。
    良久,只听文三老爷道,“坐下吧。”
    文三太太隔着与文三老爷几个人的距离,坐下了。
    “航哥儿,不再有夏记绣庄的股子,你知晓吗?”文三老爷道。
    文三太太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夏姑娘反悔了?”
    文三老爷冷哼,“是你的好儿子自个儿非要退出,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愿拿。”
    文三太太更加诧异,好好的,航哥儿这是唱的哪出。
    “罢了,平日若是无事多管教管教。”文三老爷说着举步离去。
    文三太太瞧着他的背影,眼里的泪花直打转转,儿子难道是我一人的?
    朱妈妈进来后,见文三太太眼睛微红,估计是哭过了,心下一叹,上前劝了会儿子,文三太太略微好过。
    “妈妈,你瞧瞧,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事一出,估计十天半月不会踏进馨兰苑了。”文三太太道。
    “太太,妈妈说句越礼的话儿,五少爷此举的确有失分寸,夏记绣庄得上面青睐,这是多少人眼巴着,可少爷就这样退出了。”朱妈妈道。
    “我何尝不知晓这个理儿,请他过来一趟,得好好问问他。”文三太太道。
    朱妈妈应诺。
    文五到门口时,朱妈妈小声说了一句,不过是太太心情不好,让着些。
    “娘,你找我?”文五道。
    “才刚你父亲来过,说你自个儿非要从夏记绣庄退出?”文三太太道。
    “是,娘当是知晓,儿子乃堂堂男儿,不想平白去拿一个小姑娘的银子。”文五道。
    “当真?你当娘老了?若是这般,当初为何应承?”文三太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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