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公子与沈大人于泛舟时不慎落水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两位都是朝廷重臣,所幸二人均无性命之忧。当时幸亏生于南方水乡的沈大人极擅水性,救起了溺水的谢三公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不禁纷纷感慨,能如此豁出性命去救人,“琅玉汀兰”果然是一对无间密友。可又另有一种风声传出,说那日谢琻之所以会落水便是因为和沈梒起了咀晤。而沈梒之所以救人,也不过是迫于谢家的势力,不得不出手相救罢了。
    这二人皆是相貌出众、身居高位的青年男子,自然会时时处于各种风言风语的漩涡之中。八卦的百姓不知真相,各种离奇假说越传越凶。
    而谢琻也没机会亲自出来澄清了。自落水之后,他许是着了凉,心情又大惊大怒,转天就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小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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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华揉着眉心,快步穿过谢府的九曲长廊往后院走去。他昨晚又因兵部的差事熬了一宿,今早好不容易回来,现在只想换个衣服洗把脸,好好松快松快儿。这厢他刚大步转过一个墙角,便差点与从旁边芭蕉叶下石子小径里出来的沈梒撞了个满怀。
    “良青?”谢华一回头,顿时愣了。
    沈梒也有些惊讶。他手里拎着个竹编食盒,不用说也知道是给谁送的。此时因避人往后退了两步,便恰恰立在了那一人多高的芭蕉浓荫之下。翠绿的浓荫恰遮在他的头顶,而他隐在这一丛婀娜阔叶之下抬头往来,一双秀目都隐隐染上了碧色。
    “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拟芭蕉亦可拟眼前人。
    这乍一眼的艳色,连一向与他相熟的谢华都心悸了一瞬。
    “谢兄。”沈梒唤了声,一抬手撩开芭蕉低垂的阔叶缓步上前,向他行了一礼,“失礼了。”
    谢华连忙回礼:“良青怎么会……是来找让之的么?”
    “是啊。”沈梒含笑,“让之病了后胃口一直不好,独好豆腐捞。所以我便做了些带过来,给他开开胃。”
    谢华讶异道:“良青你亲自做的?”
    沈梒一僵,似有窘迫地调转开了目光,清咳了声道:“啊嗯……不算什么的。以前我在老家的时候常见母亲做,现在自己做起来也算手熟。”
    谢华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沈梒总觉得他目光中似别有深意,不敢再多耽搁,寒暄了两句后便迅速告辞了。
    谢琻病后,曾一度闹着要搬到外面他自己的别院。怎奈谢母忧心这个八百年都不曾病过一次的儿子,坚决不许他这段日子外宿,每日差侍女厨子流水似得往谢琻房里送补药食材,补得谢琻烦不胜烦,除了沈梒的豆腐捞其他一概看了就想吐。
    此时沈梒拎着食盒进了谢琻居住的院子,却见花影林木寂静,唯听廊下的莲花池内锦鲤摆尾之声。左右无人,唯有寝房门口立着个小厮,一见沈梒来便连忙起身。
    “大人,公子让您来了自己进去就好。”说罢,连这小厮也退了下去。
    每次沈梒前来探望时,谢琻都会提前将一院的下人打发空。沈梒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只是纸包不住火,也不知这方法究竟能为他们隐瞒多久。
    屋内的竹帘拉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不知何处燃了香,空气中有股沉水檀香的味道,闻了便让人昏昏欲睡。沈梒轻轻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往里间一看,果然床帏也严丝合缝地拉着,屋内之人似还在沉沉昏睡之中。
    沈梒无奈摇了摇头,走过去想叫他起来趁热把豆腐捞吃了。谁知伸手刚一掀床帏,里面便猛地伸出一对胳膊将他猛地拉了进去,沈梒一声惊叫还未脱口便坠入了一个火热的胸膛。
    “抓住你了。”谢琻如无尾熊般紧紧缠上他,亲昵地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帐子里满是成年男子那躁动的气味,再加上谢琻又发着烧,抱上来的时候跟个小火炉似得,勒得沈梒差点儿喘不上气儿。沈梒毫不留情地拧了下他的侧腰,挣扎着坐起了身:“身子还没好,胡闹些什么?”
    谢琻赤着身子,懒洋洋地搂住沈梒的细腰不让他走,口中哼唧着。沈梒又拍了他一下,起身将床帏替他挂起,又亲自过去将还热着的瓷盅取了过来递到了他的眼前:“别闹了,先趁热吃了吧。”
    谢琻却没有接,笑着问道:“是你亲自做的吗?”
    沈梒一窘,“嗯”了声。
    他方才对谢华说自己以前便会做豆腐捞,其实是在扯谎。他的家庭古板端谨,最奉行“君子远厨疱”那一套,自然不会有机会让他做饭。也是这次谢琻病了,他才想起要亲手做点什么吃的给谢琻开胃。可怎奈这双擅写佳词妙诗的手在一堆厨具中却笨拙得不行,不是烧糊了锅就是切到了皮肉。他红着脸,在家中厨子的指导下尝试了十几次,才勉强做出了一碗尚算成功的豆腐捞。
    谢琻含笑接了过来。却见碗中汤汁橙金浓郁,切成丝的豆腐散若流云,又辅以虾米、榨菜、木耳、葱花、辣油、香油等十余种佐料,闻起来喷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谢琻拿起瓷勺尝了口,果然酸中带辛,有滋有味,最适合病中没胃口的人调理脾胃。沈梒又给他带了碗白米饭,也是粒粒晶莹饱满。谢琻就着饭,一会儿一碗汤便见了底儿,吃得是通身大汗、精神气爽。
    “真痛快!”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勺舒畅地叹了口气,“好久没吃得这么开心了。”
    沈梒给自己冲了杯香茗,此时缓步跺过来,将杯子递给他漱口:“你吃完了便好,我也该回去了,今日还有公务要办。”
    “别走嘛。”谢琻连忙拉他,“就翘一次班吧。陪陪我,在这里躺会儿。”
    沈梒无奈:“你这些日子偷闲偷得可够多了,竟还要我和你一起么?”
    但他赖不过谢琻的耍赖,只好依言脱去了外衣,和他一道躺入了帷帐之中。
    床帏是厚实的锦缎做成,拉上后床榻内昏暗一片,只能依稀看到旁边之人大概的轮廓。两人靠在一起,气氛十分安静宁和,徐徐聊着家常。
    “固骧的婚事定了?”沈梒问道。
    “嗯。”谢琻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前,挑起他一缕墨发用五指梳着,“已禀报了皇上,那边也有意,估计再过段时间便会赐婚了。”
    谢琻给固骧公主安排的是与他们同科的一名进士,沈梒曾与他一同供职翰林院,所以彼此也认识。此人名列一甲,也算才华横溢,却不算有什么经纶济世之才。与治理国家、辅佐帝王相比,他更擅长写诗作赋,吟读经典。再加上他出身自京城小有名气的书香世家,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脾气宽宏、平和,不娇纵,也不爱争抢。就算是同科中出了谢琻沈梒这等天纵奇才,这人也从未心怀妒忌或刻意攀附,始终保持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清贵,有才,脾气好,出身不差,却又没什么太过高远的追求。这样的人,定是公主的良配。
    沈梒听这二人即将修成正果,也不禁低笑了起来:“那便好……来日良辰,我定会送去贺礼。”
    谢琻知道,沈梒是因拒绝了端嫔抛来的姻亲所以一直对这对母女心怀愧疚。虽然心中明白,他却还是忍不住打趣道:“其实若是你现在去找姑母说你愿意娶固骧,她定然会眼睛都不眨地把那位仁兄换掉。”
    “休要胡说。”沈梒一眼便看出他又在钻营着吃酸醋,平静一笑道,“公主自有她的良配……况且,我不是也有你了吗?”
    谢琻喜得乐出了声,紧紧搂住他,在他耳畔热乎乎地问道:“这么说,你也是我的良配了?”
    “不然呢?”
    “十里长街红妆,洞房长停喜烛。”谢琻笑嘻嘻地蹭他,“我的良人什么时候也能来把我娶走呀?”
    沈梒笑着不答,谢琻又不依不饶地蹭过去非要他给个好日子。沈梒本想让他别问了,但想起前阵子两人刚因将来之事吵过一次,此时如果不答难免又会留下心结。被谢琻逼到无奈了,他只好随口扯道:“洪武二十九年吧。”
    现在才不过二十七年。谢琻听了不禁有些失望:“还要这么久?”
    沈梒清咳了声,低笑道:“家中寒贫,需得这么长的时间去筹措聘礼,方能来娶贵子。”
    谢琻本是与他开玩笑,此时听沈梒认真答了,心中也不禁升起股热意,仿佛在两年后的某一日,他们二人真能携手在众人的祝福下共入喜房,从此生当分席、死亦同室。他怔怔地想着,又忍不住追问道:“那日子呢?洪武二十九年的什么时候?”
    沈梒想了想:“十二月?”
    “那么冷?莺花三月,浓荫七月,金秋九月不好么?”
    沈梒抿嘴笑了笑,似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你我二人……定情之时,便是大雪纷飞的时节。况且银装素裹,配上十里红妆,不是十分壮美么?”
    强烈的欢喜和浓情涌上了谢琻的心头,他不禁低下头来去细密亲吻着怀中人的额角,低声笑道:“夫君说得有理……后年的十二月份,记得来娶我……”
    一片柔情蜜意之中,二人又依偎着嬉笑低语了会儿,又都困了,靠在彼此怀中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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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和好拉……情侣吵架磨合真的十分正常,也只有共同经历过风雨,才能真正做到彼此扶持。
    另外一小波剧透哈哈哈,“洪武二十九年的十二月”其实是一波刀子,可以算是本文唯一一波真正的刀子……
    所以他俩大概还有两年时间好过哈哈哈(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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