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歌裹着衣服走出楼下感应门,吸了吸气,风雪扑面而来,幸好出门前他穿了件外套,不然可能会冻成冰棍。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车旁站了一个人,站姿笔挺,很明显是受过训练的,站在这样大的风雪中,丝毫不弯腰驼背,像一颗雪中傲然而立的白杨树,坚韧不拔。
    而就是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黑色的车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那人看了看手机,又看了一眼顾朝歌,走上前来撑开了手中黑色的伞,高大健壮的身体替顾朝歌挡住了大半风雪。
    “顾少爷您好,我是您今日的司机,我姓高,您叫我老高就好。”
    顾朝歌朝他点了点头:“高叔你好,麻烦你了。”
    高权着实受宠若惊了一下,赶紧道:“顾少爷哪里的话,应该的,快上车吧,下面冷。”
    顾朝歌走过去,高权为他拉开车门等他上了车才绕到驾驶座那边,收了伞抖落伞面的雪花和融化的水,坐进了驾驶座。
    前后座的中央,一道白色的帘子隔绝了两边,直到高权准备开车的时候,椅背被轻轻敲响了。
    顾朝歌似乎有些难耐的声音从后座传来:“高叔,请问车上有纯净水吗?”
    高权心头一跳:“顾少爷?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刚刚少爷才千叮咛万嘱咐过,要是这位少爷出点什么事就完了,更何况,他对这个小孩印象挺好的,出于私心也会好好保护他。
    顾朝歌稳住声线,伸手扯开隔绝在中间的帘子,匆匆开口:“高叔你别急,我没事,只是早餐吃得太咸,我现在口渴得厉害。”
    高叔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后座的那个青年,车里开着挺高的暖气,他脱掉了羽绒服,露出了里面的白色针织衫,这件毛衣是v领的,领口很大,露出性感诱人的一字锁骨。
    也许是因为太渴了,他不自觉的撇起了双眉,喉结微动
    顾朝歌看他久久没反应,不知道在做什么,就又叫了一声:“高叔?”
    高权猛地回神,抽回视线,心里默念十句真抱歉,要是这事儿让少爷知道了,解雇是没得跑了。
    他赶紧从旁边储物箱里拿了一瓶250ml的纯净水,反手递给顾朝歌。
    顾朝歌接过,感激说:“谢谢。”
    说完拧开瓶盖仰起头一饮而尽,安静的车里只剩下咕噜咕噜的水声,车内后视镜刚好能映出这人不停滚动的喉结。
    一瓶水见底,顾朝歌才感觉嗓子眼里好受了些,苦笑了一下,某人的技术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对于调料的把握还不到火候啊,害惨了他。
    他伸手拍了拍椅背:“高叔我好了,走吧。”
    黑色的轿车一路畅通驶出御景兰亭,保安对于出去的人检查不严,对于进来的人,特别是眼生的人,检查严格到简直苛刻。
    因为这个小区里百分之五十住的明星,百分之十刚出道的艺人,还有百分之五的影帝影后级别的人物,这些人物哪怕有一个出了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被网暴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可以赔款赔到倾家荡产。
    轿车在塔纳医院大门前停下,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的顾朝歌匆匆下车,刚在车上吕敬曦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因为太过急切没有注意到紧随其后的高权。
    医院是个很压抑的地方,即便建筑修建得再通风向阳,可也驱散不了笼罩在这些人心中的阴霾和死亡笼罩下的恐惧。
    这里每天都在发生着生离死别,有新生儿降生,也有生命逝去,循环往复。
    住院部每天人流不断,也是最能看出人性的地方。
    顾朝歌摁下11楼,就看见高权也走了进来。
    他茫然开口:“高叔?你怎么也进来了?你可以直接在车里等我的。”
    高权硬邦邦的回答:“少爷让我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顾朝歌脑海中闪过那人英俊的容颜,眼中复杂之色稍纵即逝,随即弯了弯唇,没有再说什么。
    电梯门合上,很快升到了十一楼。
    高权开口道:“顾少爷小心地滑,大可不必着急的,塔纳医院十楼以上是单人病房,比下面的集体病房条件要好得多。”
    吕敬曦妹妹的病房在1107,顾朝歌在露过1102的时候,差点被冲出来的女人撞到。
    高权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让他避开。
    那女人打扮时髦,捏着一个火红的皮夹,不过显然也吓了一跳。
    虽然并没有撞上,但是让别人受惊了,顾朝歌还是礼貌开口:“对不起,你没事吧?”
    女人回过神后狠狠瞪了顾朝歌一眼:“你走路没长眼睛吗?往人身上撞?就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也想揩老娘的油?”
    高权脸色肃然,上前一步刚想说话,手腕被顾朝歌拉了一把:“高叔,我没事,咱们走吧。”
    女人显然被高叔的大块儿头吓得脸色一白,虚张声势道:“怎么着?想打女人啊!这医院全是摄像头,你有种就动手!碰我一根手指,我让你倾家荡产!”
    高权冷笑一声,让他倾家荡产?可真是大言不惭,不知者无畏的愚蠢之人。
    顾朝歌再次拽了拽高权的袖子,然后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了。
    女人得意的翘起嘴角:“怎么着?这就怕了?”
    看见女人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高权的手指捏得咔吧响,猛地抬手——
    女人没想到他还真敢动手,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哭嚎:“啊啊啊,有人打女人了啊!”
    你看,有的人就是这样,在她欺负别人的时候,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个女人,而当遇见比她强的人的时候,她就会利用自己弱者的身份控告你恃强凌弱。
    高权本来也没准备真打女人,收回手追着顾朝歌去了。
    女人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走廊里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她的脸有一瞬的狰狞,站起身,这时病房里传出细微的声音,像是老人奄奄一息的呼喊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房,朝房门口狠狠淬了一口,脸上浮现出恶毒和烦躁:“呸!早死早超生!老不死的东西!”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不知道是,病房里的老人听了她的话,一双浑浊的眼中含着热泪,瘦得如同枯枝的手颤抖着伸向了罩在自己脸上的氧气管。
    “对...不起...女儿。”
    顾朝歌赶到1107的时候,病房里挤满了保安,吕敬曦趴在病床上,死死护着病床上的女孩:“你们不能这样,我交过费用的。”
    领头的保安掂了掂手里的电棍:“得罪了我们副院长,还想赖在我们医院?大明星原来也这么不要脸啊哈哈哈哈”
    一群人哄堂大笑。
    吕敬曦一张清俊的容颜涨得通红,怒瞪着他们:“你们这是违法的!”
    保安笑得更大声了:“大明星,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先不说我们副院长可是周家的人,就说你妹妹这病,只有我们医院能治,你要是动了我们医院,周家怕不怕不一定,但你妹妹就准备当一辈子智障儿童吧。”
    吕敬曦咬牙:“你们......”
    “我们什么?说句实话,我们已经很仁慈了,留你在这里赖了这么久,刚刚副院长可下了最后通牒了,今儿要是不把你们兄妹赶出去,解雇的就是我们,你不是大明星吗?这么有钱去哪个大医院不行,体谅一下我们普通人吧。”
    他特意把‘普通人’三个字咬得很重,丝毫不掩饰语气中满满的嘲讽。
    其他保安很给面子的起哄,笑作一团。
    那领头的保安想了想,忽然止住了笑容,对吕敬曦说:“你要实在不想走也行,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吕敬曦警惕的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保安用手中的电棍指了指地板:“你今天只要给我跪下请我让你们留下,我就自作主张去说服副院长怎么样?大明星,你看我对你好吧?哈哈哈哈哈”
    一群保安笑得更大声了,这间是走廊最后一间病房,而且还有上头交代,他们无需顾忌。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产生了比‘大明星’更优越的感觉,整个人几乎都飘飘然了。
    你看,大明星又怎么样?不一样狼狈不堪,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吗?
    吕敬曦几乎要把唇瓣咬出血来,这是屈辱,天大的屈辱!
    可是如果万一能让妹妹继续接受治疗......
    不得不说,这一刻,他的心底是有一丝犹豫的。
    只要妹妹可以接受治疗,他怎样都无所谓吧。
    朝歌,你会来吗?你怎么还不来?
    他太了解这个圈子了,有福可以同享,有难却不一定可以同当,一般人遇上这种人迫不及待躲得远远得,免得惹得一身腥。
    说白了,来是情分,不来是本分。
    虽然周明宇一直猜测顾朝歌有背景,可吕敬曦看他的模样,单纯得像个刚大学毕业的学生,真的会有背景吗?又真的能斗得过周家吗?
    周家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属于有权有势的行列。
    他是走投无路了才拨了顾朝歌的电话,可现在仔细想想,他好像给顾朝歌找了麻烦,如果他来了,周家一定会连他也一块儿记恨上的。
    这样看来,他要是不来,才是最好的结局。
    朝歌,千万不要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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