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洁的爸爸李松勇,与李楚洁的妈妈金香伶,在一次联谊时相识,虽然不是一个专业的,但由于同校同院,两人总是会在不经意时偶遇,此后两人从偶遇的打声招呼,发展到每次聊天,都能聊很长时间。
    两人都是a市人,交流中,两人渐渐相互了解,相识一年后,两个腼腆的年轻人,终于鼓起勇气表达心意,两人正式在一起,此后三年,直至大学毕业,两人依旧感情深厚,相约回老家a市工作。
    李松勇一穷二白,而金香伶家境富裕,金香伶的父母对李松勇颇不满意,金香伶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与李松勇在一起,两人经过多重阻挠,终于领了结婚证。
    感情经受过阻挠的考验,两人更加珍惜对方,婚后两个月,金香伶就怀孕了,李松勇更加卖力工作,为了以后这个小家,能过上幸福的小日子。
    十个月后,李楚洁出生,两人为女儿起名,一起翻字典翻通宵,最终确定叫楚洁。
    努力工作的李松勇,几乎一年升迁一次,直到女儿四年级时,李松勇已经升迁至公司的副总级别,收入比刚入职时翻了十倍有余。
    **美满的家庭,如果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
    三年前,李松勇的公司新增了一项公司福利:体检。
    李松勇体检时,医生发现其锁骨等部位有多处阴影,建议深一步检查。懵逼中的李松勇,在忐忑中得到了检查结果:淋巴癌中期。
    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的李松勇,跑了多家医院做检查,期望医生能说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可血淋淋的事实已摆在眼前,他只能接受。
    淋巴,遍布全身,淋巴瘤细胞,会随着血液在体内循环,迟早,李松勇的身体会像泡在慢性毒药中般,渐渐被毒侵蚀,腐烂。
    李松勇在恐惧中煎熬了一段时间,很久才恢复些理智。
    瞒着所有亲友同事,李松勇查阅了大量资料,咨询多家医院,李松勇得知,中晚期癌症治愈率很低,治疗需要很多钱,最后很可能是人财两失的结果,这无疑会拖垮这个好不容易才小康的家庭。
    房贷还有一大半没还清,存款勉强才有六位数,女儿才小学……原本可以按部就班慢慢去解决的问题,一瞬间汇集成一座大山,全部压在李松勇肩膀上。
    最放心不下的是,如果自己走了,她们母女俩怎么办。
    内心想遍了所有事情,一辈子的事情,都在短时间内想完了,李松勇一边想,一边将不可忽略的事情用纸笔写下,不到一个月,厚厚的本子写完了最后一张。
    这段时间里,李松勇依然坚持上班,面容被突然到来的病,吓得衰老了许多,李松勇面对妻子的关心,只好谎称是工作太劳累。
    反复翻阅本子上的记录,李松勇有了最后的计划——必须让她们恨自己。只有对自己充满恨意,她们才能在自己离开后,依然好好生活。
    这一年,他的身体还看不出异常,他努力工作赚钱,将房贷提前还清,已经是他工作能力的极限了,咬咬牙继续坚持,终于在一年后,存款也翻了一倍。
    这一年,他装作不经意,要求妻子节俭;
    装作不经意,鼓励妻子全职在家,也要学习充电;
    装作不经意,故意将与妻子、女儿的感情,变淡;
    装作不经意,给女儿提前买生日礼物……
    女儿五年级时,他开始喝酒,可恶的淋巴瘤还会酒精疼痛,疼痛却帮他完善了演技,成功塑造了他毫无素质、满口粗言秽语的恶劣形象。
    家里,也成功出现夫妻吵架的日常现象,可妻子依然容忍,不提离婚。
    吵了半年,半年来,李松勇都舍不得开启家暴的开端,可这时候的仁慈,是未来对她们一辈子的残忍。
    第一次动手,就将妻子打得头破血流,这一天,李松勇动完手后,以看妻子不顺眼为名,骂骂咧咧地离开家,这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嚎啕大哭,心疼、自责、内疚,却不得不为之。
    第二次动手,隔了半个月,第三次,隔了一个星期,此后,动手成了日常,持续了两百天的日常。
    孩子流产、对女儿施暴,彻底击碎了她对李松勇最后的一丝期待,她终于对这个男人绝望了,也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离婚吧。
    走完离婚程序,他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只是还剩最后一件事: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何不被发现自己的尸体?如果尸体被发现,她们一定会得知绝症的真相,那么这两年的戏也白演了,她们也白挨了两百天的家暴。
    他来到三中,在校园里逛悠,一草一木都看得仔细,教学楼里同一样式的蓝色桌椅、活动室的体育器材、宽阔的操场与跑道……这就是女儿未来会就读六年的学校。
    如果人死后有灵魂的话,那么作为一缕灵魂看着她们也好啊。
    死意已决的李松勇,站在小河边,直至头顶的太阳在西边沉下,直至月亮一点点显露身影。
    这一天,是一年里月亮最圆的一天。
    “所以,尸体不能被发现,因为你觉得她们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是吗。”陈妈听完夏蔚蓝的转述,早已绷不住泪流满面,这么心思细腻的男人,人间能有几个。
    “是啊,所以拜托你们,不要报警,拜托了,我就是想能多看一眼我的女儿……还有……”李松勇的灵魂话音带着祈求,夏蔚蓝看到他的双眼在闪光,“我想确保,她们母女俩,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真相。”
    夏蔚蓝这才明白,这个灵魂的执念是什么。
    “虽然明白了你的心意,但是你知道么,你这两年的反常,已经让楚洁有阴影了,”陈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迟早还是要让她们知道的,不然楚洁会带着你给她的阴影,恐惧男人,恐惧婚姻,在自卑和自我否定的慢性痛苦折磨里,过完一辈子。”
    “这……”李松勇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一时语塞,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考虑周全了。
    “楚洁第一次来我家时,看到陌生人时那恐惧的表情,我看着都心疼,她还只是个孩子,”陈妈继续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你同不同意。”
    “你说。”李松勇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陈妈。
    “等你闺女大学毕业了,我再报警,跟她们说出真相,我相信那个时候,她们能承受住真相,楚洁也能化解你留给她的阴影,只有这样,她才能鼓起勇气,过好自己的生活,你觉得呢。”陈妈如此提议。
    “……”李松勇陷入思索中,并未立刻回答。
    夏蔚蓝等待着他的回答,却意想不到地看到,李松勇居然渐渐淡化,几秒后,消失了。
    “妈!他不见了!”夏蔚蓝被忽然消失的灵魂吓了一跳。
    “什么?”陈妈眉头一皱,但瞬间,陈妈明白了李松勇为什么就这样消失了,“闺女,你之前说,只要放下执念,灵魂就会离开,是吗?”
    “是啊。”
    “我想,他刚才那一瞬间,决定相信我的话,所以,不就是放下执念了吗。”
    “啊……原来是这样……”夏蔚蓝又一次感觉到茅塞顿开。
    “走吧,回家吃饭。”
    这件事的后续在十年后。
    这十年间,有三十多位灵魂与夏蔚蓝发生交集,其中也有几个自杀的灵魂,只有李松勇没有为自杀而后悔,这些故事,接下来慢慢讲。
    夏蔚蓝妈记得楚洁说过,她妈妈每天都呆在家里,所以送别李松勇后第二天,她就去了楚洁家,希望能为自己的妇女同志带来些帮助。
    结果到了楚洁家,没做亏心事的陈妈,也惊出一身冷汗,因为居然有警察上门来询问行踪。
    一番询问才得知,离婚后的李松勇像消失了一样,一年多了无音信,是李松勇的父母报警寻子,可是查来查去,楚洁家并无可疑迹象,时间一长,这个案子就陷入困境。
    李松勇的父母知道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也没脸前来叨扰她们母女,就当是李松勇自己藏起来了,想消失的人,你是绝对,找不到他。
    在夏蔚蓝妈刻意的友谊攻势下,夏蔚蓝妈和楚洁妈渐渐发展出妇女的革命友谊,楚洁妈也渐渐振作起来,出去工作。
    两家人时常相互走动,交流过多,夏蔚蓝妈也说漏过嘴,比如明明不应该知道李松勇的名字,言语过直、直呼出李松勇的名字,还好都被夏蔚蓝妈忽悠过去了。
    提起李松勇这个人,一开始气氛会有些尴尬,时间长了,就演变成两个人统一战线的破口大骂李松勇渣男辣鸡。
    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
    夏蔚蓝大学毕业后,跟妈妈商议怎么解开真相比较好,李松勇真是聪明,居然能想到这么完美的藏匿方式,现在想解开,也颇费脑细胞。
    最终的商议结果是,以贵重物品丢失为名义,雇人去臭水河里打捞,因为毫无根据直接报警的话,不会被重视的。
    几天后,打捞终于有了结果:臭水河中,捞出了几根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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