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跟杭菀菀这对小伙伴,终于在小学邻班,初中邻班之后,在高中的重点班团聚了。
    期末考成绩出来一周后,她们搬进新的教室,一群来自不同班级的尖子生互相打量着,没几个人吭声,场面一时尴尬,空气里甚至有微妙的敌意。
    甘棠混在人群里默不作声,她虽然知道高考考场如战场的道理,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感受得这般直观。
    只有杭菀菀不为所动,勾着甘棠手指,小声嘀咕着,“棠棠,一会儿咱俩去吃个饭,庆祝团聚。”
    她的话音没落地,班主任张老师就推门进来了,阴测测的视线扫过班级一圈,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杭菀菀那个“聚”字刚刚落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显得突兀异常。
    张老师淡淡扫了她一眼,开始宣布班规班纪,还有对学生们的未来展望,她的语气严肃,一席话说得好似在开誓师会,末了,她提议道,“那就先总结一下自己学习现阶段的不足吧,就从你开始。”
    她手一指,落在杭菀菀身上。
    “张张张老师……”杭菀菀一紧张,说话就结巴,听起来特别像RAP。
    教室里瞬时响起几声压得极低的笑声。
    老师讲话完毕后,按流程就是打扫教室,打扫完毕就各回各家了。
    杭菀菀跟着甘棠走出校门时还浑身不自在,扒了一下甘棠的肩,“棠棠,你以后可千万别像张老师那样活成个面瘫。”
    她觉得甘棠现在就有点那趋势了,少女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放在不熟的人面前,特别能唬人。
    甘棠笑了,“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杭菀菀又把头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吧,张老师的丈夫死了有七八年了,她一个人带女儿,难怪她这么变态。”
    甘棠的脚步停住了,“为什么说她变态,要强调她死了丈夫?”
    杭菀菀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眨了眨无辜的眼,“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呀,我也是跟风的。可能是因为家庭不幸的人比较容易心态失衡,喜欢让别人也心里不好受?”
    她的脸上仍是一派天真,找不到半分阴霾,对于未经阴暗,家庭幸福和睦的孩子来说,“不幸”本身太过遥远,也太过丑陋,以至于沾染这丑陋的不幸者也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这是种不自知的恶,是优渥者居高临下,事不关己的审判。
    甘棠的神色不变,看了眼手表,“今天放学早,离饭点也还早,要不就改天吧?”
    “啊?我盼了好久的。”杭菀菀有点不愿意,“要不你先回家把小瑅找出来,咱们再一块吃吧。”
    提及甘瑅,甘棠的表情柔和了些,“小瑅来不了,他现在很忙。”
    “不是早就放假了吗?”
    “他在忙着,呃……挨训。”
    甘瑅的期末家长会过了两天,他就整整挨了两天骂。
    甘棠到家的时候,才开门就听见孙亦栀骂人。孙亦栀骂一个人,绝对能让对方叁百六十度全方位不痛快。
    尤其是她骂着骂着甘瑅,话锋一转就开始夸甘棠多么用功读书讨老师喜欢。这类话基本遵循固定句式,“你看看你姐——再看看你——”
    甘棠顿时浑身不自在,她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夸奖,这让她觉得难堪,更不知该以怎样的立场劝阻,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心头洋洋得意的施恩者。
    比起甘棠的不自在,被训的甘瑅心态良好,孙亦栀说一句,他不慌不忙地顶一句。
    孙亦栀夸奖甘棠,他就点头表示赞同,他姐姐就是优秀啊,他也骄傲得不得了。
    孙亦栀骂他写作业拖拉,他就反驳说自己注意力差,做不到像甘棠那么长时间坐在书桌前。
    气得孙亦栀一指旁边甘棠,“从今天起,只要你姐坐书桌前,你就给我坐旁边写作业,我倒要看看你注意力差在哪了。”
    这回甘瑅倒不反驳了,他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天才挤出一一个字,“……哦。”
    又没过多久,他低声道,“我姐那边桌子小,我坐过去太挤。”
    孙亦栀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为了逃避学习找借口,冷笑道,“你屋里不是有张桌子么,一会儿你就清理出来。”
    甘瑅脸上看不出悲喜,只垂下眼,“哦。”
    甘棠回房把自己常用的书本册子收拾过来时,正看见少年坐在书桌前,黑色的书桌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而他正神游地以食指划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甘棠把书摞放在书桌一角,又走到他身旁,正犹豫要说什么,甘瑅忽然身子一侧,朝她身上偎来,“姐,借我靠会儿。”
    甘瑅的神色脆弱,方才孙亦栀的话似乎对他造成莫大的打击。
    想到自己也成了那些夹枪带棒的话语里伤到他的一部分,甘棠不由得生出负疚,任甘瑅依偎在自己胸前。
    这样的动作,呼吸到的尽是她身上的气息。曾经无比熟悉的气息里隐约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香气,甘瑅无意识追踪那道香气,他的头微微侧了侧,厮磨般的动作,蹭得甘棠还在发育的胸乳有点疼。
    甘棠不免想要后退,可甘瑅仿佛看穿她的意图,声音微哑地问道,“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甘棠的身体僵住了,“我没这么想。”
    虽然她是孙亦栀嘴上用来羞辱甘瑅的模板,但甘棠觉得甘瑅身上并没什么差劲的地方,他成绩虽属中游,但那是他付出的精力少而非智商不够用,他能跟班上的人都处的很好,他还能帮班里在运动会上拿长跑第一,在她眼里看来,甘瑅是个很优秀的人。
    他不该因为成绩被羞辱得仿佛一无是处。
    甘棠喟叹着,“小瑅,你别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我觉得你很好。”
    一个家里面不需要有两个甘棠,这样太无趣,也太绝望。
    接下来的一个学期里,孙亦栀渐渐发觉,甘棠身上仿佛自带神奇的成绩增幅器,但凡把她拎过来跟甘瑅摆一块学习,甘瑅的成绩总能稳定上升一点。
    虽然不过是从叁十名开外到十几名的程度,但好歹也算稳步上升。相反,一旦把姐弟俩分开,甘瑅的成绩就直线下滑。
    她也曾因好奇全程盯过姐弟俩做作业的样子,两人占着桌子两端各学各的,不仅不说话,甚至也很少眼神交流。
    甘瑅每天把不会的题标记好,攒到临睡前一起问甘棠,这时段也是甘棠难得放松的时刻,姐弟俩一坐一立,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仔细,让孙亦栀看得欣慰不已。
    她哪里知道,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甘瑅靠在甘棠身体一侧,落下的左手掌顺理成章落在她的大腿,而他的另一只手正在演算草纸上列着算式。
    “这样化简,对吗?”
    每一行运算写到最后时,甘瑅的手肘都会有意无意蹭过甘棠的胸口,一年四季,除了最热的时候,甘棠很少穿胸衣,甘瑅甚至能透过家居衣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而他的手维持着列式,视线更是心无旁骛地落在纸上。
    甘棠摇头,“还有更简单的思路,像这样。”
    她接过笔,身体因书写的动作略往桌子凑近了些,甘瑅收回的右手恰好掠过她垂落在一侧的头发,指腹经由脖颈,宛如描绘那轮廓一般地不紧不慢收回。
    甘棠对来自甘瑅的碰触有种天然的迟钝,她根本没意识到甘瑅的这些小心思,只顾把算式写在草稿纸的另一边。
    甘瑅盯着看了一会儿,“我懂了,姐。”
    他泰然自若地收拾书包,包括那张有两人字迹的草稿纸,然后轻声道,“姐,你就在这边写完再回去吧,这样来回折腾太累了。”
    他收拾书包时,甘棠也在收拾她的书本,她没有抬头,正往手里捡最后一本书,“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哪边写都是一样的,晚安。”
    “……晚安。”
    甘瑅推门,目送甘棠的背影潜进黑暗,伴随着吱呀的另一道门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他们之间隔着两扇门与黑暗,也隔着孙亦栀与沉重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头的学业,甚至还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叁年距离。
    恋慕是贪婪炽烈的,恋心也是丑陋自私的,会忍不住想要去伤害,想要讨要更多。
    而他唯独不能伤害到她。
    甘瑅木然地回身,他仍能感到身体里的野兽,狰狞丑陋的内里,被套进无害讨喜的模子里,吱嘎吱嘎,挤压成扭曲的形状。
    后来的甘瑅一路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大概就在这期间慢慢地疯了。
    他的意志,他的本能,他的言行举止各自为政,把他扭转成一个荒诞可笑的怪物。
    甘瑅甚至因这重自我认知做了一个最最变态恶心的梦。
    梦里,他变成了黑糊糊的烂泥一样的粘稠怪物,沿着甘棠的门缝溜进她的房间。
    他发出窸窣的,粘稠怪异的声响,爬上甘棠的床。
    她还睡着,恬静的睡颜,胸口有规则地起伏。
    而他一寸一寸覆住她的身体,在她还未察觉之前,把她白皙无暇的身体染成肮脏的色泽。
    侵犯还在继续,他淫猥地侵入她身体的孔洞,无论是性器,还是排泄口,甚至还有耳道,她的一切都属于他,被他所填满。
    她很快惊醒,惊恐地呼唤着小瑅,她喊着小瑅救救我时,身上的怪物也随之发出不明意义的黏糊怪异的声响,它在说,“姐,我在这儿呢,侵犯你的这怪物就是我啊。”
    可惜甘棠听不懂,她不停地不停地呼唤小瑅,那个纤细无害的孩子,她最值得依靠信赖的弟弟。
    而他,心怀愉悦地把自己的名字一直听到腻了,这才侵入到她的口腔,让她只能发出野兽般不成调子的呜咽。
    她被怪物侵犯的样子真可怜啊,可惜终究还是沉迷在情欲里,眼神渐渐恍惚,身体无意识如水蛇一般扭着,迎合着他的侵犯,不知不觉就同他这最丑陋的怪物缠在一处,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她被他由内而外,从身体到内心地染脏了到最后,只能环抱着他,痴迷地同他纠缠。
    “……小瑅,起床了,喂喂,小瑅?”
    甘瑅被这叫声唤醒,睁开仍处在混沌的眼,然后捏着夏凉毯的一角,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他擦去额头的汗,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甘棠,她的额头也有汗,热的,比不过他浑身湿淋淋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这般狼狈。
    甘棠习惯于不经允许就闯进甘瑅的房间,这是他纵容甚至引导的结果,他从不向她设限,相反,他淡化自己的领域概念,让她毫无防备地进出。
    不过,这会儿情况着实有点特殊。
    甘瑅坐在那,上下打量她几眼,“姐,你穿太少了。”
    甘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小背心,她从小到大到夏天都是背心吊带随便往身上一套的,压根没觉出什么不妥来。
    “难道要像你一样,捂一身汗还抓着毯子不放,看着都热。”甘棠说到一半,闻了闻四周,“你这儿怎么有股怪味。”话没说完,人已走到阳台前,拉开窗帘和玻璃拉门。
    甘瑅下意识想要阻止,“别开,外面更热——”他想到什么,有点头疼地摇了摇头,“算了。”
    他用哄小孩般的语气道,“姐,你先去换件衣服再过来,好不好?”
    甘棠被他连哄带骗的走出去了,甘瑅才从床上蹭地跳起,换衣服,卷床单,奔去洗手间,一套动作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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