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祀起身, 退后一步, 冷眼看着程道远发疯,国公又如何, 发起疯来和豢奴所的奴隶也没什么区别。
    端祀一言如同霹雳, 程道远眼眸泛红凸起, 面色狰狞, 跪地的双膝欲挣脱铁索站起, 只是几经挣扎不见成效, 只能挥舞双臂带起地上铁索, 携起地上尘土。见此, 端祀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姨娘有没有身孕, 他在乎的……是端祀知道, 今上也一定知道!
    程道远依旧在挣扎,端祀眼睑微垂, 他有的是时间,也不介意废话几句,“国公从来没有想过吗。”视线下移,盯着程道远胯间, 漠然开口。
    程理清未出声, 只是拇指摸在腰上软鞭来回摩挲。都不简单,权幼卿是, 端祀亦是。
    杀人诛心, 端祀话落, 程道远心中一紧, 似乎被人揉捏着挖去,掺着血的真相剖开胸膛,注入了灌铅的绝望。
    程道远突然一顿,猛烈挣扎骤然停止,铁索坠地声悄然收敛,空气中被铁索扬起还未落地的尘土都似乎变得小心,一时间诏狱寂然,唯有程道远急促的呼吸。
    只是寂然不过片刻,就已经换成了颤抖——果然是今上,果然是他!原来自己早已被打上了标记。
    濒临奔溃的精神彻如弓弦般崩断,发出阵阵轰鸣,激的他一身冷汗,恐惧卷土重来,遂将适才涌起的愤怒遮盖。
    “呵……呵呵。”程道远垂首,下颌被卸吐不出清楚音节,只能颓败的从嘴里溢出几句轻哼。
    “留给你了。”眼前的程道远颓败如狗,端祀彻底失去兴趣,转身向外而去。
    诏狱的门从外面被阖上,程理清已经解下腰间软鞭握在手上缓缓向前,鞭尾落地在上拖出如小蛇般。
    ……
    程理清再出,端祀还站在门外,锦衣卫百户俱已不见,见他出来问道:“听到了鞭声。”
    程理清点头,“两鞭,没有在要害,我会让他明日清醒着上刑场的。”一鞭为程道远给自己的毒,一鞭为了那些少女。
    端祀颔首,不再多言继续往外走。
    “瑞世子。”
    端祀顿步,回首看他。
    “世子知道吗,程道远为什么这样。”程理清开口,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程道远要置他于死地,父亲不止两个儿子,为什么偏偏是他。
    又……为什么会那样残忍的对待那些女孩。
    端祀垂眸沉吟,半晌才开口,只是并没有直接回复程理清的问题,而是徐徐出声,“晋延之征粮草断绝时,老国公曾受过当地屠户恩惠,战事稍有歇止时,国公已小有功名,彼时的屠户便以此为由将女儿嫁给老国公——也就是老国公的第一任夫人,程道远的生母郭氏,其实是屠户之女。国公战场悍猛但为人仁厚,对恩人之女也算和顺,只是郭氏长相并不出彩,也没有大家闺秀的娴静,又因曾随郭屠户宰肉一事常被街坊拿来说笑,久而久之便十分阴郁。”
    “后来程道远出生,郭氏的情况并没有因为孩子出生而好转,反而愈加阴郁,情绪也时常不稳定,最厉害时候曾用被子捂住熟睡的程道远,若非粗使婆子赶来,程道远当时就死了。彼时国公正值鼎盛,晋延之征势如破竹,自然无暇顾及郭氏,故而,幼年的程道远一直是由郭氏带的。”
    “郭氏不喜娴静美好的少女,更不喜官女,因为那是于她全然相反的,让她自卑到无地自容的存在。郭氏性情不定,喜怒无常,幼时的程道远时常会被郭氏视为女子辱骂。程道远六岁时,在控制不住又一次踢打了程道远之后,郭氏因自责而自缢——在当时只有六岁的程道远面前。”
    “所以程道远凌.辱官女和细嫩的小姑娘。因为那些都曾是郭氏口中最讨厌的,是让郭氏变得阴郁不定而因此打骂他的罪魁祸首。”
    “程道远对那些女子的凌.辱,可能是觉得郭氏会开心。”端祀语气极为平静,声线也依旧清冷
    有关郭氏的东西其实早已被程道远处理,程道远对幼时的经历似乎格外敏感,对当年的事情处理的也几乎不留痕迹。
    他之所以知道还是皇太弟告诉他的,国公封爵后便有史官撰书生平,堂兄特意去翻了存在宫中的典籍才知道郭氏曾因生产抑郁,继而才查出的这些。
    程理清因端祀开口而难得紧张的心沉了下去,出言道:“所以程道远的夫人也是在瑞京并不出彩的宋氏,他已经扭曲成那样了吗?”
    自己的妻子也没有摆脱郭氏的影子,他是该说他可恨还是可怜?
    端祀颔首,继而点头又道:“程道远两岁时,就已经亲手用竹鞭抽死了院里养的猫,因为长得可爱讨喜,经常黏着国公。程道远——”端祀的声音顿了须臾,“不喜欢讨国公喜欢的东西。而你无疑是整个国公府里,最受爱护的人。”
    真相似乎比想象中的简单,程理清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开口,“谢谢。”
    “你与胞妹是朋友,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程道远的所为与你无关,你没有错,只是刚好被选择而已。”端祀说着人已经向外走去,语罢也只剩一个背影。
    程理清见此,唇角微扬,眼尾也因愉悦而弯了弯。第一次从心而生的,觉得轻松的笑。
    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有结果了。
    ……
    胤康十七年八月壬子,女尸案定,时为郑国公的程道远凌.辱少女达两百余人,帝怒,处凌迟,翌日于东华门施刑。程道远一房谪庶人,老国公幺儿程理清降等袭爵郑国侯,成为燕楚最为年轻的侯爷。
    胤康十八年三月庚午,上巳佳节,瑞王嫡女和及笄,制同公主,徐皇后为正宾,取表字子温。
    胤康二十年,帝王下旨钦定,瑞王嫡女与太傅之子择吉日成婚。
    端和跪地叩首,手上是适才接过的赐婚圣旨,她早就想过的,这个时代大势所趋,她不可能一直一个人。
    只是她该怎么接受,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就在端和呆愣时,府上丫鬟已经上前,恭身递上信封,“公主,权公子送来的信。”
    端和接过,微微垂首看着信封上的“子温谨启”。字体秀美飘逸,是整个燕楚文人奉为经典的墨宝。将其展开,上面没有惊世文章,只有短短七个字,“父何如,奉君何如。”
    奉君,是权幼卿的字。
    看着那字迹,分明是玄色,可她突然就想起了权幼卿那双悦目的,似乎能发亮的墨绿眸子,缠绵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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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啦!留白肯定是美好的,具体怎么发展就需要你们自行体会了。
    以前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完结,可是写完程道远后一看大纲,没了,已经到结尾了。其实我的大纲只是一张几百字的年表……emm所以难免有bug,但是感谢各位依然的支持。
    修文之路漫漫啊,正文虽然结束了,番外还是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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