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却没有马上让人喂解药,而是问他:“你知道他对康王府做了什么吧?”
    皇帝目光闪了闪。
    康王明白了:“所以说,他先前做的事,都是你的意思?”
    皇帝垂下头。
    康王忽然重重拍案,怒不可遏:“我们康王府,花了五十年时间,费了三代人的心血,才将你扶上至尊之位,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的父祖的?!”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看到康王疾言厉色的样子,往日的记忆浮上来,差点腿一软跪下去。幸好他及时想起现在的身份,将吕康的话在心里默念几遍,稳住了。
    他吸了口气,说:“皇叔的恩情,朕无以为报,可大哥的所作所为,难道也是皇叔的授意?”
    康王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皇帝挺直身躯,越想越是理直气壮,望着他说:“大哥刚到京城,就东一个西一个地召见朝臣。萧达身为禁军统领,掌着京城门户,却唯大哥马首是瞻。连官员任职,他都要一一过问。皇叔,你们不想让朕当这个皇帝,朕可以不当,为何要这般戏耍于我?”
    气势这东西,此消彼涨,皇帝这样气势汹汹,倒叫康王无言以对。
    仔细一想,这确实是康王世子做得出来的事,皇帝因此生怨,也无可厚非。
    “再说承元宫那秘药,皇叔,你敢说跟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吗?”皇帝趁胜追击,“他要权力倒罢了,竟还要我绝嗣,何等狠心?他如此待我,我不过换了统领,要他离京,很过分吗?”
    确实不算过分,但……
    “陛下,您不要再说了。”楼晏熬过一波发作,撑起身来。
    他额上尽是冷汗,头发湿成一绺绺,脸颊浮着不正常的红。
    “楼四!”皇帝想去扶他。
    楼晏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康王殿下,”他气息微弱,神态却坚决,“不止世子,你也是。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你们都是臣子,妄想爬到陛下头上,便是我拿你们无可奈何,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刚说完,那万蚁噬心的感觉又来了,他跌坐于地,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
    月月红发作,如果不能服下解药,他会在痛苦中呕血而亡!
    皇帝急了,伸手掏出一物。
    吉公公定睛一看,惊呼:“陛下!”
    玉玺!他拿出来的是玉玺!
    皇帝看着康王,说:“皇叔以为,朕想要这个东西?当初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孤立无援,你以为这四年来我好过吗?好不容易熬过去,大哥一回京就欺到我头上,我不过小小回敬,你们便要楼四死。呵,楼四听我之命办事,说到底,是给我下马威。行,拿去!这个皇帝,我不当了!”
    “陛下!”吉公公和侍卫们跪了下来。
    他这样满腔悲愤,倒让康王不好再发火了,便慢慢喝了口茶,说道:“皇帝是你不想当就不当的吗?行了,别像孩子一样闹脾气,把东西收起来,有话好好说。”
    说他还是孩子,皇帝还真闹上了脾气。
    他揪着问:“解药呢?皇叔不会还想要楼四死吧?朕花了四年时间,好不容易培植出几个得用的心腹,杀得倒是容易,往后谁来替朕办事?”
    康王皱了皱眉:“听听你这语气,你是皇帝,想要用人多得是,难道还缺他一个不成?”
    皇帝梗着脖子说:“是不缺他一个,可他的命,自有朕来决定!”
    康王目光闪了闪,语气软了下来:“谁要跟你抢他了?这小子心狠手辣,本王不过小惩大诫,叫他乖乖听话罢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
    吉公公当即拿出解药,让楼晏服了下去。
    很快,楼晏脸色恢复正常,眼神逐渐清明。
    他缓了口气,起身施礼:“谢陛下相救,臣铭感五内。”
    皇帝松了口气,露出笑来:“你还能走吧?”
    楼晏点点头。
    皇帝就看着康王。
    康王只得吩咐:“送他回去。”
    “是。”吉公公答应一声,领着两个侍卫,将楼晏扶了出去。
    康王看了眼玉玺:“如你所愿了,还不收回去?”
    皇帝得偿所愿,想起自己刚才彪悍的表现,有些讪讪地收回玉玺,张口想说些什么:“皇叔……”
    康王摆摆手,指了指对面:“咱们父子俩,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今日赶巧,就陪本王喝一次茶吧。”
    “……是。”
    康王看他又变得拘谨的样子,心想,这个儿子本性还是没变,先前那般,大概前些日子老大给了他不少气受,憋的。
    也罢,他毕竟是皇帝,哪能没有半点争权的心思。
    至于楼四,就冲他对小八下手的狠辣劲,以后断不能留。
    但是现在,先给皇帝一个面子。
    ……
    康王世子刚喝完药,顺口问了句:“父王呢?”
    世子妃答道:“陛下微服而来,父王与他说话去了。”
    康王世子一下子沉下脸。
    他受伤这几天,父王连看都没来看他,倒跟老六有说不完的话。
    第459章 想和你
    先前寒灯回来报讯,北襄太妃当即拍案而起。
    “来人,跟我去康王府!”
    大长公主叫住她:“你去康王府干什么?把人抢回来吗?”
    “不然呢?”北襄太妃嚷道,“难道让那老贼糟蹋?”
    大长公主无语了一会儿:“他一个男人,糟蹋什么糟蹋?你这样带着人打上康王府,是想落人口实吗?”
    这个霍如丹,真是横行霸道惯了,以为京城也是北襄吗?
    “那我总不能不管儿子吧?谁知道那老家伙会干出什么事?”
    “不至于……”
    “不是你儿子,当然不至于。”
    大长公主生气了:“难道他不是我女婿?我还能不想他好?”
    两人吵了起来。
    池韫问完寒灯,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按了按额头,出声:“两位母亲!”
    吵得正热闹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拉住她。
    “阿韫,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阿韫,我讲的有道理吧?”
    为什么她有两个老婆来找自己评理的感觉?
    她不是当人媳妇的吗?
    池韫收束情绪,心平气和地说:“母妃担心的有理,康王这样召他进府,恐怕是要下马威。”
    见她站在自己这边,北襄太妃大喜,随后意识到楼晏要出事,更着急了。
    大长公主刚要说话,池韫又开口了:“义母说的也对,这里是京城,一个四品官员,不是他说弄死就弄死的。”
    “阿韫……”
    池韫冷静地道:“你们别着急,寒灯说了,阿晏没有叫人报信。如果他需要别人去救,当时让薛尚书到通政司说一声,高灿就知道了,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我想,他心里有数,觉得自己能应付。”
    北襄太妃想想也对,楼晏向来有主意,如果贸然插手,可能会破坏他的计划。
    “这么说,没事?”
    池韫笑道:“这不是还有吕大人吗?他是大学士,在陛下面前也说得上话。你们该用饭用饭,该纳凉纳凉,晚些时候他就回来了。”
    北襄太妃和大长公主被安抚住了,回园子等消息去。
    她们走后,大夫人担忧地看着池韫:“其实你心里没底,对吧?”
    池韫点点头,这才显露出自己的焦心:“康王这样召他去,肯定掌握了一些证据。不管是杀萧达,还是对付康王世子,康王不会放过他的。”
    “那我们……”
    “就算闯进康王府也没用。”池韫扶着廊柱,看向门口“他没传信,就是因为不管用。”
    “难道我们只能这样等着?”
    池韫轻轻点头:“对。”
    她稳了稳情绪,思索道:“也没那么糟,他如今是陛下的心腹,想杀他,康王也要考虑陛下的反应。再说,还有北襄王府呢,总要顾忌一二。”
    这几年朝局动荡,各地时不时出现义军,朝廷越发忌惮北襄王府。
    说是兄弟已经反目,可谁知道楼奕会不会拿这个当借口?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见夜幕降临,外头终于有动静了。
    寒灯飞快地跑过来报信:“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池韫一个激灵,抬脚奔过去,果然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侍卫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人下来。
    楼晏醒着,脸上红晕已经退去,比之前更加苍白,看到她,提起嘴角笑了笑。
    池韫心中一揪,却不敢说什么。
    等到回屋,旁人都退了下去,她才问:“康王给你下毒了?”
    楼晏点点头,伸手去握她的,轻声道:“没事,我体内毒性已经很小了,等会儿高灿过来施针,一定能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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