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过了两秒。
    “午饭吃了吗?”小阳春问。
    她摇头:“还没。”
    “我给你买了饭。”小阳春拎了拎手上的袋子。
    她想伸手去接,小阳春收回袋子问她:“找个地方吃?”
    她想了想,说:“后门那边有个栅栏。”
    后门围墙,底下是砖,上面是铁栅栏,外卖通常只能送些煎饼果子之类,因为铁栅栏缝太小,大部分快餐盒塞不进,也不可能往上抛,先不说会不会摔烂,这栅栏太高了。
    小阳春带来的午饭,很不幸,全是不符合递送尺寸的。
    小阳春把塑料袋扎紧,尝试递单个的饭盒进来,就差这么一小节宽,可惜了。
    汤碗更不用送了,直径一看就不合适。
    她说风凉话:“我们学校的防范意识可强了。”
    “还是不够。”饭盒都放墙砖上,小阳春说着,把盒盖递进来,再隔着铁栅栏给她夹饭夹菜。
    她吃了第一口,才觉得这段时间被打压的味觉又起复了。
    小阳春买了不少吃的,有虾和红烧猪蹄,两样炒时蔬,一份加辣加醋的凉拌菜,还有一盒海带排骨汤。
    小阳春没吃午饭,给她每份菜都夹一点后,他才捧起自己的饭盒。
    “你一个人来的?”她边吃边问。
    小阳春点头。
    “住酒店吗?”
    “小宾馆。”小阳春说,“这镇上没什么酒店。”
    “方柠萱呢?”
    “上个礼拜就走了。”
    “你机票都买了?”
    “嗯。”小阳春给她夹一块排骨,又问,“喝不喝汤?”
    她咬着肉,看向汤说:“喝不着。”
    小阳春舀起一勺,从栅栏里递进去:“过来。”
    她看他一眼,小阳春神色如常:“不喝?”
    她喝下他喂过来的这一勺,好鲜。
    一回生两回熟,小阳春继续喂她,她喝足半完,剩下的全被小阳春仰着头一饮而尽。
    收拾着餐盒,小阳春说:“晚饭的时候再过来。”
    她也不多问,点头说:“我们五点十五下课。”
    “嗯,我在这儿等你。”
    五点十五下课,她两分钟就跑到了后门,晚饭时间只有四十分钟,小阳春先给她夹菜,又问了问她的功课,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吃自己的。
    第二天,她没去食堂买早餐,顶着初升的旭日,吃完小阳春买的汤包和豆浆后,她才去教室早读。
    中午依旧在后门吃饭。
    晚餐的汤是她提的咸肉冬瓜汤,小阳春仍旧一勺一勺亲自喂她,她想问他为什么不带根吸管,话到嘴边,又和冬瓜汤一起咽了下去。
    小阳春说:“我明早走。”
    “你怎么去机场?”她问。
    小阳春道:“先高铁到市里,再坐机场大巴直达。”
    “时间算准了吗?别晚了。”
    “不会。”小阳春说,“还有一点汤。”
    他舀起一勺,再次喂进来。
    她含着勺子,小阳春在她头顶道:“专心学习。”
    她正想说别学她老妈讲话,小阳春又低声道:“我再等一年。”
    那口汤仿佛卡在了她喉咙里,她抬头,对上他专注的眼神,她忽然失语。
    她从前一直认为,他们家里的人是没有任何学习天赋的。
    她父母学历不高,年纪轻轻就外出打工,攒到钱后就在市里开了一家小饭馆,从寂寂无名到在当地小有名气,花费了他们十几年的时间。
    与她家相反,表妹一家都是学霸,姑姑和姑父名牌大学毕业,作为时政记者常驻国外。已过世的表哥在大学读播音主持专业,成绩优异。表妹就算不用心听课,临时抱佛脚也总能顺利通关。
    她有时候会怪天赋这个东西,但天赋有定数,努力却是无定数的。
    无定数就意味着千万种可能,所以她要攥紧她最期待的那一种。
    之后的日子,她每天五点半起床,夜里零点后才睡,吃饭抢时间,上厕所脑子也在转,走路动嘴巴,吹头发盯着书。
    路要自己走,她没捷径也没助力,鞋磨破了不能停,腿酸疼了也只能咬牙,这世上的大部分平庸之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想得到就得付出勇气和毅力。
    她挤压着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秋去冬来,春暖花开,四季轮回,万物复苏之后,她再次走进一年前曾经历的考场。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出炉,她过了二本线。
    父母不敢置信,喜得差点把家里房子拆了,打算摆三天酒替她庆祝。
    她报完自己的喜,就钻卧室里给小阳春发了一条微信,小阳春整个六月都在考试,近期要拿证书,七月初才能回国。
    她翻他朋友圈,没几条内容,多数都与学校和运动相关,有几张合照,他和众人穿着篮球服勾肩搭背。
    她又去看方柠萱的朋友圈,方柠萱最新发的是预科毕业舞会的照片,有她和别人的合影,也有她和小阳春一起跳舞的抓拍照。
    苟强还在下面点赞,说方柠萱又漂亮了八个度。
    小阳春终于回复她微信:“我要先去趟柬埔寨再回国,我妈病了。”
    她返回聊天框。
    “阿姨什么病,病得重吗?”
    小阳春:“动了一个小手术。”
    柬埔寨的医疗资源相对落后,小阳春不放心,所以他暂时归期不定。
    后来她在家里弹了几天吉他,高复班的好友们拉了一个群,邀她一起去泰国旅游,不跟团,他们自己做攻略,时间一周左右,人均花费不会太多。
    这埋头苦读书的一年,她多了一笔意想不到的收入。她不知道她上传到网上的歌,别人听一听,下载下载,她就能分到钱。
    这笔意外之财对目前的她来说金额不菲,足以支撑她的出国游。
    因此她答应下来,再抓紧时间办护照,护照到手后,好友们也把攻略做齐了,七月她出发去泰国曼谷,临行前父母硬给她银行卡里打了几千元,她说她钱足够,他们也不听。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行至高空时,她看见厚重的云层,仿佛开窗她就能踩上去。
    她又想起了黄河和那座地形独特的山。
    世上风景万千,她如今在这方小世界看到的还远远不够。
    他们一行人,五男三女,其中两个男的是书呆子,另外一个男的和女同学甲是情侣,剩下两个男的,性格外向开朗,是这次旅行的组织者。
    她和女同学乙相伴一路,吃吃喝喝聊聊天天,就到了曼谷。
    把东西放酒店,洗漱一番后,晚上他们一行人去逛夜市。
    她们女生胃口小,看见什么好吃的都买一份,拍完照后再分着吃完。
    她也拍了几张照,发了一条朋友,玩到走不动路,他们几人才返回酒店。
    她先洗漱,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同房的女同学乙说:“你有好几条微信。”
    “哦。”
    她坐床上拿起手机,先看到母亲发的语音,她听完后回复,然后才点开小阳春的聊天框。
    小阳春问:“在哪里?”
    她撸几下头发,拿下毛巾,她趴床上回复:“泰国啊。”
    小阳春:“没跟我说。”
    她正想要怎么回复,小阳春又发来一条:“跟谁一起?”
    她:“同学。”
    小阳春:“高复班的?”
    她:“嗯。”
    “几个人?”
    “八个。”
    “跟团吗?”
    “自由行。”
    “有男有女?”
    “五男三女。”
    手机没了动静,头发没擦干,水珠往床单滴,她胸前的床单一片水渍。
    她刚把湿的这块揪起来,微信又响了。
    “泰国哪里?”小阳春问。
    她回复:“曼谷。”
    “知道了,早点睡。”
    之后再没消息。
    她把揪起的那块床单擦了擦,然后靠在床头看电视,等室友洗完澡出来,她再去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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