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云开始教授骆离疏修习男子的经脉之术后,骆离疏上课时也就不再总是偷偷摸摸地往男修那边张望了。他们两人约定三天碰一次面,谢云把他在课堂上学到的男子的经脉调息心法教授给骆离疏,两个人同时还约定了这件事情需要严格保密,于是他们便在书院的后山上寻了一处比较隐秘的场地开始了秘密行动。
    因为毕竟是一男一“女”,自是要避嫌的,否则搞不好若被旁人看到那自然而然地定会被理解成是男女之间的幽会了,骆离疏虽然是个假姑娘,但假名节也还是要的。虽说是两个大男人完全不用避嫌,但是鉴于骆离疏目前公开的身份是“骆小姐”,所以“多此一举”还是很有必要的。
    被谢云教授了一段时日后,骆离疏发现谢云做为一名教习确实非常合格,他似乎与生俱来就带着些好为人师的冲动,若是不找一个人来供他□□,他那一身指点江山的干劲可能就没处发泄,好在骆离疏这个学生孺子可教,教习中倒是没怎么被这个“严师”训斥过。
    骆离疏觉得谢云这么主动地提出教授“骆小姐”,会不会是对“骆小姐”有意思?谢云授课的时候那的的确确是心无杂念、十分认真的,在教习中需要指点骆离疏调息心法的动作时,两人难免会有一些肢体上的触碰,谢云反倒是一以贯之地一本正经,骆离疏发现竟然是自己时而会心里生出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莫不是每天镜子照多了潜移默化地还真把自己当女人了。
    两人中场休息时,会随便聊聊家常,骆离疏这才知道谢云是芷阳山谢家在凡间收养的孤儿,转又想到自己从小被父亲、母亲还有三个姐姐关心爱护,不禁心中生出许多对谢云的同情。
    骆离疏凭直觉感到谢云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确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知是好感还是暧昧,谢云应该是对眼前这个“骆小姐”有意思的,果然是漂亮女子左右逢源,骆离疏随即想到谢云万一哪天知道了自己是个大老爷们,会不会立马一甩袖子就不干了。
    谢云不仅在经脉心法上教授骆离疏,在其他仙法的修习中也给了骆离疏很多指点,这让骆离疏在以前的修习中遇到的问题与困惑全部豁然而解。当然骆离疏总是反复地向谢云表示自己作为一个女子之所以想学习男子的经脉心法,那是因为学会了后就可以回家传授给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这个理由骆离疏依稀记得那还是第一天谢云主动提出教授他时灵光乍现地帮着自己想出来的。
    同时骆离疏在陈述完这些理由后,总是要附带一句自己本人的修习那当然是要以女子的经脉调息之术入手的。谢云每次听完他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后也会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认真教习他男子的经脉心法,同时要求骆离疏也必要认真学习,绝不能误人弟弟。
    在与谢云接触了一段时日后,骆离疏感受到了与谢云明显的差距,他这个从小就自恃资质极高、聪明绝顶的好学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万鹤书院果然是个高手如云、藏龙卧虎之地。
    终于在谢云的悉心教导下,骆离疏把所有的男子经脉调息之术全部学习完成,此后其他的修仙课程就都是男女同修,没有什么区分了,骆离疏觉得后面就没有必要再继续麻烦谢云了。
    那倒不是因为骆离疏是个卸磨“轰”驴之人,而是因为骆离疏心头时不时会闪过许多对谢云的愧疚之意,他觉得谢云定是缘于有些喜欢“骆小姐”才会这样给予耐心的指导,但自己却是个十足的赝品,不是“骆小姐”,只是个骆公子而已。每想到此,骆离疏愧疚难耐,他觉得自己伪装成“骆小姐”去骗取一个多情少年的感情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有一天,谢云把男子经脉心法的最后一部分给骆离疏教授完成后,骆离疏决定终止和谢云的“约会”。但是人要知恩图报,所以当骆离疏告诉谢云以后两个人就不需如此这般“幽会”后,接着又向他表达了一下自己无以为报的歉意。
    谢云听骆离疏这样说眼神中似乎是闪烁出点点失落之意,他也没多说什么。不过谢云也并非是一无所图的,他竟然向骆离疏提出了一个听上去似乎是非常简单的要求,谢云说如果真想报答自己,骆离疏可以像别的女修一样也叫自己一声“哥哥”。
    原来今年的学修自入学后,男修和女修因为大多数是在一起上课和修习,互相之间也都开始渐渐熟络起来,除了骆离疏的闺蜜柳枝改口叫谢云和谢言哥哥外,还有一些其他女修也逐渐改口称呼那些与自己关系不错或是家室背景之间早就有些渊源的男修叫“师兄”或“哥哥”,正经点的就称“师兄”,浮夸点的就叫“哥哥”。
    谢云发现偏偏就是骆离疏这个表面虽是疏远,私底下却经常跟自己“幽会”的漂亮的骆家“小姐”竟然不管是人前人后一如既往地一口一个“谢公子”。谢云觉得必须要把骆离疏这骨子生疏劲儿给扭转过来,于是便决定亲自提出来让他以后改口叫自己“哥哥”。
    骆离疏一是因为从小到大叫“姐姐”叫得很习惯,这个“哥哥”还真是没怎么叫过,所以这两个字一张嘴就觉得“口生”,根本不是自己的“词风”,还有就是他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带着那种“情哥哥”的味道,一叫出口那就如同向对方允诺了什么事情一样。
    古人云“轻诺者必寡信”,所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皆不可轻许诺言,一个女子若是跟一个男子有诺,那一般估计是要以身相许之类的。骆离疏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要有担当,君子一诺千金,可一想到谢云图得是“骆小姐”的美貌,而“骆公子”的先天不足无法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来回报他,所以若这声“哥哥”一旦叫出口,不是挑逗也算是承诺了,对自己而言有欺骗他人之嫌,决不能为之。
    虽然骆离疏知道自己其实在与谢云的交往中多多少少是有些小骗局的,但他觉得那是谢云的一厢情愿,自己从未主动勾引过他,如若将来自己是男非女的身份被戳穿,最终要找谁秋后算账的话,要论过错,那也是谢云以貌取人在先,陷得再深也和自己没关系。一想到这些,骆离疏这“哥哥”二字自然是叫不出口了,绝不能让这样一个暧昧的称呼成为他利用谢云的罪状。
    自与谢云断绝了三日之约后,骆离疏在书院中遇到谢云时定是要向他行个礼并打声招呼的,骆离疏每次看到谢云便会想到他最后那天的请求,再加上相遇时谢云望向自己近乎期盼的眼神,骆离疏终于是有些于心不忍,有时他感到“哥哥”这两个字好像已经快到嘴边了,但又鬼使神差地被自己像咽口水一样吞了回去,骆离疏对谢云终究没有唤出一声“哥哥”来,仍旧还是那老生常谈的称呼——“谢公子”。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转眼就到了重阳节那天,书院里放了一天登高假,骆离疏准备跟柳枝还有几个要好的女修一起去爬山。离书院最近的山名为凤凰山,因常年傍着这仙界中知名的修仙学院,似是也沾了不少仙气,据说重阳时节这凤凰山中随处可见“芙蓉金菊斗馨香”,若登高眺望那更是“远村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
    骆离疏因为自家就住在临安城内,所以前些日子他特意回了趟骆宅陪家里人过了个中秋,除了因为思念家人,骆离疏觉得自己对自家名酒“神仙笑”的想念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于是便带着一腔豪饮的热情回到家中见到了还算不上是久别的亲人和老酒。
    骆家的小姐和公子自小在这酿酒世家长大,就算没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跑的,所以从小便对酒这东西都是耳濡目染,无论男女老幼那多多少少都是能喝上几口的,尤其是骆家的小公子骆离疏更是众人皆知的海量。
    中秋那晚吃团圆饭时,骆小公子被骆家众人问东问西之后,又被三个姐姐一阵嘻嘻哈哈地随意调侃,他感觉自己酒都没喝好。一想到都是这些人把自己堂堂一个骆家少爷硬生生给折腾成个骆家小姐,此时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竟无分毫悔过与同情之心,于是喝下去的“神仙笑”都快变成“神仙哭”了,几杯下肚的美酒权当是解忧和消愁之用了。
    更可气的是三姐姐骆星辰竟然还提到了谢云,她问骆离疏是否在书院里见到过那天他们在西溪河边偶遇的那个叫谢云的美少年,估计骆星辰也是根据谢云一身仙家弟子的打扮猜想到他可能是来万鹤书院求学的。
    自那天姐弟二人从西溪河边回到家后,骆星辰就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谢云似乎是念念不忘,然后对着骆离疏一股脑儿的问题问个没完。如今过去了这些时日,骆离疏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回趟家来喝口小酒,这个星星姐竟然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当骆星辰这“美少年”三个字刚一问出口,骆家的其他姐姐还有骆老爷和骆夫人都似乎是饶有兴致地想听一听有关这个仙家美少年的“下回分解”。
    骆离疏面对着众人充满期盼的咄咄目光,心中一阵无名的不悦之感油然而生,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根本不愿意提到谢云以及自己跟谢云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于是便“一口烁金”地答道:“未曾见过此人”,然后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骆星辰:“你在那人面前一口一个’小弟’地唤我,我一副女子装扮若是被这人瞧见那岂不就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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