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眠被他说得当即脸红:“……我哪、哪急了?”
    秦笛含着一点促狭的笑,继续道:“云汉的问题自有一堆高人能人去解决,你不用担心。至于叶清璇么……我要是你,就不会想那么多。”
    不想那么多?
    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是要自己不顾道德不循礼义,硬生生去拆散别人一场姻缘?
    薛眠自问他做不出来,也根本不必要那么做。先不说他跟费南渡早已经楚河汉界划清关系,就算阴差阳错的又有了往来,那也是不该有的往来。
    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是政商联姻也好,是互相爱慕也好,那是他们的事。学长既然是他最好的朋友,按理该把他的利益放在首位才对,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不放?”薛眠长呼出一口气,抬表去看时间:“不早了,学长要走吗?”
    “你都不留了,我还留什么呢。”秦笛笑笑,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房门落锁,发出滴的一声响。原本迈步的脚下一顿,薛眠忍住了想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率先下了楼。
    自那天之后,薛眠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做了同一个梦,梦境内容模模糊糊,出现了很多人,也经历过诸多场景,可每次醒来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就记得御岚别墅那挂了满屋子的画了。
    从知道费南渡就是那个给福利院捐款的幕后人,再到后来亲眼看到那十几幅被他收藏在家里的画,薛眠不敢猜对方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而那些隐瞒的事情背后,又有多少是因为他。
    一个被记恨了十年的人,却在你不知情的多少个时刻里默默做了那么多。说来讽刺,更像一个黑色幽默,你恨他,你怨他,你觉得他给你带来了太多痛苦,却又在那么多更痛苦的岁月里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给予的救助,哪怕你并不知道那是他。
    可毕竟现在知道了。
    所以你要怎么办?是一边怀恨再一边感激,可你又不是个精神分裂者;还是把那些示好看作是一种忏悔的补偿,功过相抵,以后你们谁也不欠谁,就此各自安好。
    而本来就一团麻的关系如今又再添了个叶清——
    薛眠一脸烦乱的挠挠头,懒得再想了,被子一蒙钻进了被窝。
    正月一过天气渐暖,初春时节,到处都是草长莺飞,就是抽条的花木有的自带花絮花粉,风吹着扑到脸上,惹来行人一阵瘙痒喷嚏,倒是难受得紧。
    薛眠驾车抵达云梦墅,昨天刚接到通知,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需要他跟翻。上了楼,行政部几个姑娘正在准备会议室的茶水,薛眠不便进去,退到休息间准备先歇会儿。
    要说一家公司最适合聊八卦的地方,除了卫生间,茶水间必然能位列前茅。薛眠端着泡好的咖啡刚坐到窗边的沙发上,背后跟着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谈笑声。
    “你说的真的假的,亲眼看见的吗?”一个嗓门有点尖利的女声率先开启第一枪。
    “嘘——你小声点,可不是我亲眼看见的嘛。要不是那会儿手抖得不听使唤,我都准备要拍照了。”另一个软绵绵的女声咂嘴应道。
    “要死,你说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总裁电梯从来都不对外的,这也能被你碰上。诶,那你看清楚了吗,是那谁没错吧?”
    “清楚啊,这又不难认的咯,那叶——不是,那谁来公司上班都这么久了,长得又跟个明星似的好看,她跟老板站一块儿就是活生生的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我除非是瞎了才分不清。”
    “我的天……那,那那那他俩真是手牵手进的电梯?”
    “不算手牵手,就是叶小姐挽着老板的胳膊,老板也挺自然的被她挽着,两人并排走在前面,姜助理跟在后面,他们三个人一起进的电梯。”
    “啧啧,难怪大家都说叶小姐就是未来的老板娘,看来这话还是有点儿根据的。诶,我估计很快就有好消息要公布了,到时候说不准上头给我们也放个婚假,那可真是美呆了。”
    “你这一天天想得可真够美的,人家老板结婚关我们什么事?你是能随份子还是能去观礼啊?行了行了,速度快点,你咖啡泡好了没啊?”
    “哎呀好啦,走走走,你别推我嘛!”
    打闹声随着一声推门响逐渐飘远,旁边的隔间重回宁静,静得好像刚才那一串串银铃似的笑语根本没走远,还不舍不休地萦绕在耳边。
    握咖啡杯的手僵了片刻,大脑有那么几个瞬间的放空。薛眠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眼睛沉默地盯着杯子里那汪深褐色的液体,久久没有动一下。
    这世上大概真有“无巧不成书”,上午的会议准时开始,各路人马提前到场找好自己席位。薛眠被安排坐在主会人身后,他刚把笔记本在桌板上铺好,对面突然响起一阵齐刷刷的唏声——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众目睽睽之下,叶清璇挽着刚从国外回来的费南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全场侧目。
    鸦雀无声。
    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会议主持人易绅言手持话筒叫醒了还在愣神的众人:“好,还没入座的请加快落座,服务人员把空调温度调一下,打高两度。”
    钢笔笔尖在纸上晕开了一滴浓浓的墨渍,黑乎乎的,莫名刺眼。
    薛眠不动声色的将椅子往后挪了挪,与前座隔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会议主题之前并未公布,只说是开年第一场集团高管会,全员到场,不许请假。薛眠小幅度环顾四周,并没见到有外宾在场,如果今天这场不需要翻译,那他出现在这里倒有些奇怪了。正短想间,前座座椅轻微移动,有两道人影相偕走近。薛眠立刻低下头,在一片光影晃动中确认费南渡和叶清璇已经入了座,这才把头抬起,别开脸看向别处。
    易绅言走向主持台,确认到场人员无误,开场道:“今天是新年第一场高管会,先欢迎各位的到来。我知道大家有些是从外地的分部赶过来的,甚至有几位还是买的连夜机票从国外飞回,都辛苦了。”
    薛眠坐在座上一动不动,他不确认今天这个场合是不是叫错了人,如果是公司集团内部的高管会,不涉及对外洽谈需要翻译,那他坐在这儿每多听一个字都是不必要。正琢磨间,一张黄色的便签纸递了过来,堪堪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板上。
    薛眠转头,姜蒙礼貌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薛眠便垂下眼,纸条上一行秀气字迹映入眼帘:看到费总旁边的那位小姐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薛眠不明所以,移开目光与她对视,以口型比了一句:“什么意思?”
    姜蒙但笑不语,只以眼神指指正坐在薛眠前方的那两道身影。接着,她拿出手机敲下了几个字,两秒后薛眠调成震动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薛眠解锁屏幕,点开微信,姜蒙的头像挂在最上方:费总昨晚的飞机回来的。
    鼻腔里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冷哼。薛眠盯着手机足足看了快有一分钟,这才不急不慢的打下了一行字:“姜助理觉得我关心这个?”
    不爽语气未免也太过浓郁了一点,是个神经正常的都能感觉得到。然而姜蒙却不以为意,笑着收起手机。薛眠见她话撂一半不动了,也知道是自己刚才语气欠佳,碍于面子,又碍于这会儿场合不对,便没再多说什么,朝对方点了下头后转回身继续听会去了。
    的确不该是他参加的会。
    易绅言举目四望,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朗声道:“最近国内市场上刮起了一阵不小的旋风,这场风暴告诉了我们所有人——体制改革,势在必行。有人可能会说,云汉家底丰厚又实力强盛,有必要进行改革吗?但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日趋白热化的市场竞争不会看你底盘有多硬,现有实力有多强。一间屋子的倒塌多半是从内部先开始的,公司也一样。今天的会不是投票会更不是决策会,只是给大家吹个风。各位都是集团里的元老了,虽然云汉暂时没有上市,不需要受制于外面的股市掣肘,但大家手上都有内部股权,对公司的决策有发言权也有决定权,所以今天先把大家请过来,将改革方案跟各位说说,广泛听取意见,也请踊跃发言。”
    “……易总,这事是不是稍微突然了点啊?”一名营销部负责人举起了手,面带为难的抛了个问题出来:“要说民企国企本来就是楚河汉界,云汉做到今天的成绩,我们低调点,不敢说绝无对手吧,但肯定也不是什么人想撼动就能撼动得了的。公司现在突然进行股改,还要引入政府和国企资本,这个……好像不太合理吧?”
    “理论上来讲,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易绅言面色平和的笑了笑,然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国企也好,民企也好,都是政府搭台我们唱戏。如果公司能辟出一部分资产由政府控股,很多事就会有不一样的局面。好,详细的先不在这里讨论,大家都是才拿到股改资料,还没看个透彻明白,现在发言为时过早。这样吧,我们先有请费总给大家讲两句,过后就散会,各位带着资料回去慢慢研读,下次专题会上再做讨论表决。”
    薛眠刚才一直有点游离局外的状态。
    直到前面座椅被推开,费南渡起身缓步走向主席台,他才惊觉之下回过神。
    云汉的股改会喊自己过来做什么?薛眠一时没摸着头脑。
    费南渡站在话筒架前,他今天气色好像不太好,月余不见,头发理短了一些,脸也比年前的时候瘦了一圈,眼窝微微凹陷,像是很久都没睡好的样子。
    心里一根弦莫名被人拨动,尽管一直在自我暗示不要抬头、不要转开眼睛,可眼眶里那两束目光还是不受控的向主持台方向移去。薛眠微微侧目,眼角余光蓦地映入一抹倩影——他转过头,叶清璇嘴角含笑,神态柔婉,以一种独有的温柔目光静静的望着主持台上的人。
    是了。
    这才是真正看向恋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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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本周末更新不完了,我也不知道为啥,手速跟不上。。。那就仪式感一点,约在7.31日吧。最后一章节月底那天奉上,在这之前的这几天会不定时、不定量的更新,最后一篇留31。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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