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建康府九省通衢,富庶一方,又以盛产云锦着称,这云锦素有“寸锦寸金”之说,孔雀妆花,冰蚕吐凤,绚烂若云霞,即便是宫里的娘娘,也爱以云锦裁制四时衣衫,达官显贵们纷纷效仿,渐成风气。
    城南有一座府邸,修得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此地的主人乃当今第一皇商白礼怀白老爷,专往宫里进献极品云锦绸缎,手里掌管着千余家织造厂,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端的是炙手可热。
    开春三月,桃花簇簇挨挨地开满了枝头,白家也迎来了一桩喜事。
    知府大人请媒人上门,为自家刚刚加冠的独生子提亲,求娶白老爷的掌上明珠。
    这两家颇有渊源,知府大人早些年家境贫困,无力为继,白老爷爱惜人才,慷慨解囊,资助他进京赶考,知府大人考取状元之时,夫人和白家夫人又同时身怀有孕。
    三喜临门,两对伉俪遂指腹为婚,结下善缘。
    知府家的少爷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入了锦衣卫,专司人命要案,短短两年生擒了臭名昭着的“金面书生”、杀人如麻的“点鬼薄”,折在他手里的盗贼流寇更是不知凡几,声名大噪,令奸小之徒闻风丧胆。
    对方年少有为,白老爷自是千肯万肯,喜不自胜地兑现承诺,纳彩问名,互换庚帖,卜得上上吉之兆,将婚期定在这一年年底,也算皆大欢喜。
    白府后院,有一座精致的三层绣楼,通体以金丝楠木打造,藻井上用黄金、珍珠与螺钿绘了副慈眉善目的观音图,廊下悬着七彩琉璃灯,夜色渐深之时,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
    青桃端着碗冰糖百合羹走进小姐闺房的时候,听见素来古灵精怪的红菱正在插科打诨。
    “小姐有所不知,那相家的小定之礼虽是中规中矩的十二抬,但我听清点入库的老伯说,里面装的是实打实的金银珠宝、珍奇古玩,另有一个紫檀木做的盒子,盛的是房契地契,再诚心也没有的。我听说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家,还有用成堆的礼饼礼烛凑数的,真是笑死人了……”红菱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大珠小珠落入玉盘。
    碧玉年华的少女懒懒坐在太师椅中,一截皓腕从单薄的粉色纱衣中伸出,腕间戴着个青翠欲滴的玉镯,纤手托着桃腮,清丽婉约,自带风流气度,即便同为女子,又贴身服侍了数年之久,依然令青桃挪不开视线。
    她努力垂下脸,缓缓走近少女,将托盘搁在小几上的时候,听见少女闲闲回了句话。
    嗓音温柔,不带半分怒意,甚至有些像调侃:“红菱,你收了他们家多少银子?怎的这么费心费力替他们说话?”
    青桃动作一顿,抬眼向摸不着头脑的红菱示警。
    能熬到一等丫鬟的,哪有蠢笨之流?红菱立刻明白自己的多嘴多舌惹了小姐的厌烦,见机极快地跪在她脚边,颤着身子道歉:“小姐别生气,是红菱不懂事,红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小姐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自作主张想哄小姐开心……”
    她莫名想起上个月那个不安分的紫云背着小姐,偷偷爬了老爷的床,被小姐一怒之下使人打了个半死,发卖到勾栏院的情景。
    当时的小姐就坐在花厅,看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打手将丫头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明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看着那样血腥可怖的场面,小姐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笑得如沐春风,令人心底生凉。
    从那天起,她对可亲可敬的小姐就多了几分惧怕。
    红菱伏下身,光洁的额头磕在凉沁沁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忍着抽噎求饶,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青桃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贸然开口,以免火上浇油。
    小姐的心思,她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小姐对这门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婚事颇为不满,私底下向老爷抗议过多回。
    然而,老爷一意孤行,还是按约定收下了聘礼,更言之凿凿说什么对方家风清白,新姑爷前途无量,小姐嫁过去必定能衣食富足,顺遂无忧。
    今日,小姐将过来量尺寸的绣娘拒之门外,晚饭也没进几口,显见得是心情差极。
    偏偏红菱不晓事,自顾自地为这门人人称羡的好姻缘欢天喜地,赶着上来触霉头,这教她可怎么说呢?
    红菱“咚咚咚”实打实磕了几个响头,撞得额头乌青,才听见少女云淡风轻地道:“我不过随口和你说几句顽话,何至如此?起来罢,下去找嬷嬷要些消肿祛瘀的药膏,免得教别人看见,说我行事凶悍。”
    红菱长松一口气,后背布满冷汗,喏喏应了,躬身退下。
    青桃这才敢出声,将温度正好的百合羹捧到手里,轻声道:“小姐,这几日燥得厉害,您用些羹汤,润润肺可好?”
    白凝“嗯”了一声,将白瓷做的炖盅接过,略品了品味道,便将勺子搁下,打了个哈欠。
    青桃察言观色,动作麻利地服侍她洗漱,卸下钗鬟,又去铺床。
    白凝看着铜镜中的影子,怔了一会儿。
    少女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像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最是美不胜收。
    可惜,她眉间自带一抹轻愁,为父母谋定不由她置喙的婚姻,也为那高高院墙圈起来的另一个牢笼。
    说起来,婚事最是讲究门当户对,就算拒了这一门,下一桩只怕也是高门大户,富贾官宦,照样有数不清的条条框框,规矩讲究,从根子上来看,也无甚差别。
    白凝愈加心灰意冷。
    青桃规整完毕,打算按惯例在外间的软榻上值夜,却被白凝阻止。
    “我心里乱得很,想一个人清静清静。”青桃稳重,在她面前,白凝倒不如何避讳。
    青桃迟疑片刻,想想府中当值的十来名身强力壮的护院,又觉自己多虑,点头笑道:“好,小姐早些歇息。”
    白凝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精雕细琢、刷了彩漆的图样,又侧过身子看透过窗子投进来的似水月光,不觉走了困,直到装着金沙的更漏子滴了整整一壶,依旧毫无睡意。
    窗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非常轻,像细雪撒上宣纸,只有一瞬,便重归平静。
    然而,这异动却没有逃过白凝的耳朵。
    她拥着薄被,睁大眼睛,静静等了一会儿,看见一个极细极小的管状物体戳破窗户,探进屋子里。
    类似竹管的口子里喷出袅袅白烟,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迷香?
    白凝想起这两日读过的话本,专有那一类江湖宵小,身上常备迷香、暗器等物,夜半登堂入室,暗行不轨之事。
    她没想到,竟然被自己遇见了真的。
    床边垂着的流苏,看似装饰,其实连着精巧的机关。
    只要她轻轻扯那么一下,院子里的护卫便会收到示警,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保她周全。
    可白凝不打算这么做。
    她摸出枕边安神静气的香囊按在鼻下,借药香驱散迷烟带来的影响。
    不多时,特制的钩子从窗户破洞处伸进来,用巧力打开机簧,推开半扇窗棂。
    一个高大的身影跃进房中,脚步轻而稳,一听便知是练家子。
    白凝将香囊收起,屏住呼吸,感觉到那人一点一点接近床帏。
    距离她还有两三步之时,她猝然睁眼,和对方直视。
    男人穿着夜行衣,以黑布蒙面,只能看见一双略显凌厉的眼睛,内里如蓄冰霜,清冷淡漠。
    看见她还清醒,他并不惊慌,也没有贸然出手伤害她,而是好整以暇地仔细打量着她,那双眼睛好像可以剥去衣衫直窥内里,令人如坐针毡。
    白凝暗骂一声下流,脸上却表现出十分的镇定,问:“你是何人?”
    男人盯着她临危不惧的清丽容颜,欣赏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答:“夜半三更,擅入姑娘闺房,姑娘觉得我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低沉,和这迷香一样,带着种引人沉迷的魔力。
    指甲陷进肉里,掐了掐手心,白凝提起精神,冷冷道:“回答我的问题。””姑娘听说过‘渡春风’么?“男人提起的,是近两年颇为引人瞩目的采花大盗,轻功卓绝,身手高强,且专挑显赫人家的小姐下手,是锦衣卫亟待捉拿的头号通缉人物。
    看见白凝点头,他低笑一声:“不才正是在下。小生心悦姑娘,想要与姑娘春风一度,还请姑娘垂怜。”
    说着彬彬有礼的话,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挪到床边,伸出右手,打算轻薄于她。
    白凝早有防备,不躲反迎,抬起素手抓住他的手腕,仰面浅笑,美貌不可方物。
    “口口声声喜欢我,却用了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公子觉得这样光彩么?”她歪着头问他,模样娇俏。
    “那姑娘觉得,我该如何?”男人任由她抓着,垂目在一用力便可折断的纤细手腕上停留片刻。
    白凝嗓音柔软,带了一点儿娇羞:“你若真心喜欢我,便不该这样心急。我尚且不知你的长相,也不了解你的为人,总该给我些时间,让我与你好好相处,才好给你答复,公子说是也不是?”
    她亮出和他周旋的最终目的:“公子,听说你轻功很好,不如你带我离开此处,寻一处僻静所在,咱们慢慢培养感情,若缘分天定,往后便可长相厮守。公子意下如何?”
    藏在被子里的左手,握着一枚巧夺天工的暗器,白凝打定主意,若对方不肯答应,或是非要从她身上占些便宜才松口,她便扣动机关,将他射成血窟窿。
    好在,男人沉吟片刻,答应了她的要求。
    夜深人静,一袭黑色劲装的男人抱着娇小玲珑的少女,在屋檐之上几个纵起,完美避开所有护院的注意,消失在街角。
    白凝安静卧在男人怀里,攀在他肩头的手指张开,感受着夜风从缝隙中流过。
    她的唇角悄悄勾起。
    脱缰(双出轨,NPH)平行世界番外:风月缘(2)佳公子唱念做打妙嫦娥见招拆招
    平行世界番外:风月缘(2)佳公子唱念做打妙嫦娥见招拆招
    往南数里地,到得城墙底下,城门牢牢闭锁。
    白凝愁道:“这大门辰时才开,我爹爹若是发觉,带人追来,我被人抓回去事小,牵累了公子,反倒不好……”
    说话间,她一双含情美目看向男人,似是发自内心地为他忧虑挂怀。
    男人将她放在地上,从腰后的暗袋中拿出个通体漆黑的飞爪百练索,轻舒猿臂,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顶端的铁钩便牢牢挂在城墙的凹槽中,动作如行云流水,显见是熟练至极。
    白凝暗暗称奇,对他的身份信了七八分,也因此更加提防。
    她可不信他会被一个深闺少女轻易哄骗。
    他之所以顺势带她出城,要么是打着长期占有她的主意,要么就是想奸骗她之后,寻个机会将她卖往见不得人的腌臜去处,好趁机捞上一笔。
    不过,她自己的动机也不单纯,两个人不过是各怀鬼胎,棋逢对手罢了。
    白凝低低惊呼一声,羞怯地伸出嫩白小手,被男人一把扯进怀里,几个起纵便登上城楼。
    一个值夜的士兵似乎听到异动,往这边看过来,少女的心提到嗓子眼。
    男人按着她的乌发,将她压低,拇指食指并在一处,朝着那小兵的方向轻轻一弹,破空之声响起,小兵应声栽倒。
    二人有惊无险地出了城,在郊外一处农庄落脚。
    “这是我朋友的产业,姑娘可安心在此歇息。”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内室走,“我去换身方便行动的衣裳。”
    第一缕晨光照进来的时候,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手执折扇,碧竹做的扇骨挑开珠帘,迈步进来。
    只见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举手投足间尽显雅正清贵气度,竟无半点儿偷香窃玉之徒的轻佻与油滑。
    白凝讶然,面上却殊无异色,微微沉吟片刻,做出副娇羞模样,低着头红着脸,盈盈施了个万福:“小女子姓白,单字名凝,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彬彬有礼地还礼,朗声道:“在下姓乐名生,姑娘直呼我名字即可。”
    各位看官看至此处,只怕已经猜出这少年身份。
    不错,他正是知府大人家的独子相乐生。
    昨夜,他追捕采花大盗渡春风至城南的宝珠巷,和对方交手上百回合,无奈那厮诡计众多,卖了个破绽,被他一掌击进河中,借水而遁,不见了踪迹。
    他捡起渡春风遗落的暗袋,在里面发现了迷人心智的药物、攀爬高墙的绳索及十几件女子的肚兜,引为证物,顺手挂在腰间,一路飞檐走壁,打算抄近道回镇抚司。
    偶然看见白家府邸,相乐生心中一动,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临时起意,夜探香闺。
    他打得好算盘,若是未过门的妻子模样生得好,身段出挑倒也罢了,万一是位嫫母无盐,这婚事是万万不能成的了。
    千算万算,却没料到白家的姑娘古灵精怪,不但没有被他的迷香熏倒,反而打蛇随棍上,央他带她出逃。
    相乐生内心颇不是滋味。
    一方面,他有种自己绿了自己的憋闷之感;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被少女的狡黠吸引,想要将计就计,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这会子他以字为名,顶着渡春风的名号,将这出戏演了下去。
    白凝果然没有怀疑,笑道:“见过乐公子,不知我们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这里离健康府太近,她已是出笼的鸟儿,自然希望飞得越远越好。
    在庄子上歇了半日,相乐生采办好日常所需之物,将白凝扶上一辆外表不起眼内里却极为舒适的马车,亲自驾车,往太平府而去。
    太平府位于健康西南方向,繁盛程度虽有所不及,却也算人杰地灵之所,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鱼归大海,藏身闹市,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选择。
    白凝并无异议,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看书喝茶,在驿站停靠之时,相乐生又送进来一个食盒,里面装着样子精巧的八样点心蜜饯,挑食若白凝,竟然觉得味道不错。
    天色渐晚,他们停靠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敲门借宿。
    住户是一对憨厚夫妻,看见相乐生拿出的整锭雪花银,喜不自胜,殷勤周到地张罗了热饭热菜,又将最宽敞的一间卧房收拾干净,请两人进去歇息。
    白凝看着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大床,脸色僵了僵,轻启朱唇,打算开口再要一间。
    相乐生从背后走近,亲昵地圈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声道:“娘子,一路奔波劳累,想必也乏了,泡个热水澡可好?”
    他在提醒她,两个人为了掩人耳目,对外谎称是新婚夫妻,而正经夫妻,自然不可能分房睡。
    少年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传来龙涎香的温醇气味,白凝耳根微热,轻轻点了点头。
    浴桶以屏风遮挡,少女到底顾忌脸面,迟疑着站在屏风旁边。
    相乐生故作不知,松开腰带,散了外袍,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他坐在床沿,询问白凝意见:“娘子,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白凝的脸愈发红,手指和繁复的衣带纠缠,轻声道:“公子,你……我也是好人家出身,与你相识不过一天,怎么好同床共枕……”
    相乐生目光微闪,缓步走近,语气渐渐轻浮起来:“娘子可知,在我认识过的貌美女子之中,属你与我相处时间最久?”
    他拈起她颈边一缕秀发,放在鼻下嗅闻,意有所指道:“若非我对娘子一见倾心,早在昨夜便用非常手段迫你就范,何必等这么久,又鞍前马后为你张罗?怎么,娘子还不信我的心么?”
    他这一番胡搅蛮缠,巧舌如簧,令白凝心中暗骂无赖。
    她脸上却做出害怕神气,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的:“可……可对我而言,还是太快了……我尚未做好准备……”
    她忍着耻感,声如蚊蚋道:“听说……听说做那事时疼得厉害,我真的很怕……公子既然喜欢我,必定不会勉强我的吧?”
    反将他一军。
    相乐生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勾唇扯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我们方才探讨的,不是要不要同床而眠么?怎么会谈到疼不疼的问题?娘子想到哪里去了?”
    他垂着眼睛看向她胸前微微的隆起,少女发育得迟,线条不够明显,想来日后用手多加抚慰,总会长大,倒也算不得什么缺陷。
    “还是——”他看着白凝微微抽搐的嘴角,火上浇油,“娘子希望……我对你做点什么?”
    脱缰(双出轨,NPH)平行世界番外:风月缘(3)戏成真鹰隼迷花,真做假金蝉脱壳
    平行世界番外:风月缘(3)戏成真鹰隼迷花,真做假金蝉脱壳
    一双美目波光盈盈,面对相乐生三分真七分假的调戏,白凝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竟然落下泪来。
    她也不出声,只从袖子里拿出雪白的帕子低头揾泪,玉碎花摇,惹人怜爱。
    再怎么行事洒脱,不拘小节,相乐生毕竟是官宦人家教养出的世家公子,见三言两语将白凝说得恼了,不免汗颜。
    他收了轻佻面孔,缓下声气:“这是怎么说的?不过是跟你开两句玩笑,娘子……姑娘切莫当真。”
    “我真心待你,你却如此不尊重……”白凝偏过脸看向燃烧的红烛,红唇微微撅起,可怜可爱,“罢了,是我看错了人……”
    相乐生无法,只好缴械投降,躬身行了个大礼:“是在下唐突,姑娘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我既有约定在先,在姑娘首肯之前,在下绝不越雷池半步。”
    得了他这句准话,白凝这才暗松一口气,面上却还是又羞又怯:“公子也不必行此大礼,我信公子便是。时辰不早了,我想沐浴……”
    相乐生闻弦歌而知雅意,避嫌出门,腾身跃上屋顶。
    他方才所为,一是顺势逗弄白凝,此外,也存了试探她的心思。
    若她被自己的相貌所迷,轻易委身,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日后难保不会与他人暗中苟合,实非良配。
    她没有上当,他既满意,又有些难言的失落。
    等了半个时辰,相乐生方才推门而入。
    白凝已经换好洁净的中衣,外面另罩了一层薄纱,把姣好的身段包裹得严严实实,毫无失礼之处。
    相乐生心中的失落又重一分。
    他吹灭烛火,躺在外侧,和紧贴墙壁而睡的白凝中间隔了一人的距离,却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
    “姑娘,早些睡吧。”男人温和的嗓音,混着透过窗缝吹进来的夜风,轻易挑动睡意。
    白凝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鸡鸣之时,二人同时醒转。
    与睡前的泾渭分明不同,他们不知何时滚到了中间,手脚紧紧交缠在一起,连衣带也打了结。
    白凝的脸蓦地涨红,忙不迭想从相乐生怀里脱离,刚往后撤了半步,又被衣带扯回去,丹唇印在他颈侧,温温热热。
    相乐生轻抽一口气,单手箍住她的细腰,哑声道:“别动。”
    另一只手挪到搅成一团的绳结处,耐心地一点一点找出症结,将衣带绕出。
    这个过程中,两个人不免呼吸交错,身体相贴。
    清晨正是男子血气奔涌之时,再加上相乐生又是个尚未开过荤的童男子,温香软玉抱在怀里,不多时便起了反应。
    又硬又热的物事隔着中衣抵上腰腹,白凝一开始还没明白那是什么,待回过味儿来时,又是尴尬又是窘迫,却挑不出相乐生的失礼之处,只好僵着一张粉白的脸儿,充做死人。
    待束缚终于松解,白凝立时坐起身,故作从容地拿起整整齐齐叠放在脚边的外衣,徐徐穿上。
    相乐生也觉脸热,拿起衣袍胡乱套在身上,端起桌上隔夜的冷茶,连灌了好几盏,那股子燥热难耐的冲动才渐渐消退。
    又赶了两日路,二人终于到达太平府。
    相乐生寻了处僻静的院落,安顿白凝住下,又从牙婆手里挑了两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并一名厨娘一名小厮,将院子里里外外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自此,两个人便如小夫妻一般相处,除了夜间各宿一房,堪称形影不离。
    白凝久居深闺,这还是头一次接触市井人情,对寻常人司空见惯的事物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兴趣,像个贪玩的孩童。
    相乐生也肯纵着她,暗暗遣人往镇抚司那边告了长假,每日里亲自带着白凝四处闲逛,又耐心教她些民俗俚语,生存常识,譬如按当今的市价,米几何柴几何,百姓以何种行当为生,每种行当里又有诸多猫腻,更有那坑蒙拐骗赌等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一一数与白凝知道,好教她能长些心眼,免得日后再被别的什么人拐了去。
    白凝天资聪颖,颇能举一反三,出口每有惊人之语,和相乐生相谈甚欢。
    这晚,相乐生带着她去湖边游玩,远远看见一艘张灯结彩的画舫,以浮桥与岸上相连,来往客人衣着华贵,数名女子站在船上,披红着绿,笑语迎人。
    白凝有些疑惑,指着画舫问道:“公子,那是何处?”
    相乐生深深看她一眼,附耳过来低声解释几句,果见佳人红了脸庞。
    青楼楚馆是什么所在,白凝自是懂得,但闻名不如见面,亲眼见得那些艳丽女子迎来送往,觉得分外新奇。
    她看了又看,直到天上降下濛濛细雨,方才跟着相乐生离去。
    两个人逛得有些远,待赶到马车旁,白凝身上已经半湿,好在天色昏暗,没有教不相干的人看去。
    相乐生解下披风裹住她的玲珑娇躯,将她扶上马车,亲自驾马往家的方向而去。
    路上,他不忘叮嘱白凝:“柜子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姜糖,你含上一颗,可以驱寒。”
    少女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似乎是在抱怨姜糖难吃,却还是听了他的话打开抽屉,取出方盒。
    不多时,一只素白的手从帘子里伸出,指间拈着颗深褐色的圆形物事,喂到他嘴边。
    相乐生怔了怔,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意,低头就着她的手,将糖果衔进口中。
    男子薄唇微凉,碰触到的地方,却泛起灼烧一样的热意。
    白凝故作不知地收回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在指腹上轻蹭,这种奇怪的触感却长留心间,挥之不去。
    雨势渐大,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地上已经蓄了一层积水。
    丫头打着伞出来接,相乐生掀开帘子,极自然地伸出双手,将白凝横抱起来。
    白凝正值心慌意乱之时,被他这一举动吃了一惊,挣扎着想要下地。
    相乐生低声说道:“别动,免得脏了你的鞋子。”白凝脚上穿着的绣鞋,是他请太平府最出色的绣娘亲自过府为她量身订制的,金凤盘旋,百花盛放,尖尖上又各缀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他心里清楚,白凝是很喜欢的。
    果然,听到他这句话,白凝停下挣扎,在丫头们掩嘴偷笑之中,乖顺地任由相乐生抱着她一路穿过中庭,走进卧房。
    相乐生将她放在床上,借着昏黄的灯火,看见她胸口处,隔着半透的衣料晕出来一抹明艳的红,忍不住嗓子发干。
    他心里清楚,那是她贴身穿着的肚兜。
    白凝仰起脸,望见面容俊美的男人一双眼眸亮得出奇,那模样令她想起连饿了好几天的恶狼。
    她微微瑟缩了下,本能地抓住被子想要遮挡身子,却被他捧着脸,强势吻了过来。
    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牙齿和嘴唇不免打架,磕得生疼。
    白凝娇呼一声,却被相乐生顺势含住一片唇瓣,用力吮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四处流窜,她娇喘着推拒,被他压在身下,吻得更凶更重。
    少年少女滚做一处,嘤咛声、喘息声、津液哺渡的啧啧声不绝于耳,令人脸红耳热。
    相乐生难得的失了控,大手在娇软的身躯上游移,大着胆子揉上那两团他觊觎已久的椒乳,只觉触感美妙到不可思议。
    白凝在他怀里发抖,每次想要开口便被他炽热的吻堵回去,身子被他揉得酥软如棉,说不出是喜欢还是害怕。
    她扯着他的衣摆,感觉到被他强行分开的双腿间,有一柄又热又硬的物事隔着衣裙不停冲撞秘处,脸颊滚烫,带着哭音求饶:“公子……不要……”
    相乐生重重吻她双目,将试探她猜度她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将这具漂亮娇嫩的身子彻底揉进骨血里,和自己融为一体。
    他哑着声哄她:“莫怕,我会对你负责任的……”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娶她为妻的。
    大手扯松衣带,像一条灵动的蛇往衣襟里钻,白凝无力地拉扯着他的手臂阻止,泪珠儿洒了出来:“公子,你不要说这些好听话来哄我……没有拜过天地,便不是正经夫妻……你如此不尊重我,难不成是心底看不起我?”
    眼见抗拒不了他的力气,她索性放弃挣扎,任由他隔着肚兜揉弄从未被人狎昵过的嫩乳,偏过脸看向墙壁:“说到底,我和你玩弄过的那些女子也无甚么不同,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公子想做甚么,便做甚么罢……”
    她这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终于唤起相乐生一线清明。
    他强忍着放开她,深呼吸几息,郑重道:“今日之事,是我太过孟浪……你放心,我必定会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他忖度着两个人已经情投意合,只需找个合适的机会对她表明身份,带她回去完婚,日后便可长相厮守,再没有比这个更美满的事了。
    却没料到,第二日,他在一家生意颇为兴旺的点心铺子排了许久的队,买了白凝最爱吃的蟹黄酥,兴致勃勃地赶回去时,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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