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心道:“好在没有被你克死,否则朕这龙威都得被损了。”
    “西北既然有紧急军情,爱卿便赶紧去西北吧,西北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爱卿都务必要书信告诉朕,若有任何需要资助的,尽管开口。”皇上道。
    秦荀殷俯首行礼:“谢皇上隆恩。”
    国子监下课后,卫庭轩和几位同窗相约去醉仙楼吃酒,不巧,在醉仙楼碰见几个朝中文臣,其中有一个乃是卫庭轩同窗的父亲,官居四品,是个敢直言进谏的主,正和身边几位同僚说起秦荀殷请命前往西北之事,那位同窗便领着卫庭轩等人上前行礼。
    “这事今天早朝的时候闹得挺厉害的,侯爷也是个稳得住的主,无论别的大臣说什么,只要皇上不问话,他就端端地站着,半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那皇上的意思呢?”
    “皇上没答应,也没有拒绝,也不知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但我想,以皇上对侯爷的信重,十有八九会让侯爷即刻赶赴西北军营。”
    “深有同感啊!”
    卫庭轩听他们说话说到一半,等退出来时突然对其余几个同窗道:“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须得立刻回家一趟,今儿的酒钱记在我账上,各位随便吃、随便喝,我先告辞了。”
    “怎么突然着急走?”他的朋友有些不高兴。
    卫庭轩道:“侯爷乃是我二叔,听刚刚那几位大臣的
    意思,我二叔是要去西北了,这件事可是大事情,耽误不得,我得先回去跟父亲问个清楚,再去趟侯府。”
    如此一解释,大家都能体谅,让他赶紧忙去。
    卫庭轩脚步匆匆地回到卫国公府,直奔卫袁明的书房,卫袁明正在和管事议事,卫庭轩进去后,管事退了出去,卫袁明问道:“怎么突然过来?”
    “父亲,二叔要去西北了?”卫庭轩答非所问。
    卫袁明皱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间对这件事情关注起来,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确很快就要赶赴西北,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还对人家夫人念念不忘?”
    卫庭轩忽略卫袁明最后的问话,再问道:“二叔去西北做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西北发生大战的时候是隆安二十一年,现在是隆安十八年,还远不到西北发生战事的时候,这个时候秦荀殷去西北,为什么?
    况且古言玉就要生产了,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要在这个时候走?
    还是说情况有变,战事提前了?
    卫袁明想到卫庭轩迟早也要入仕,回答道:“说是西
    北军营里出现了内奸,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区区内奸还不用他亲自回去,兴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卫庭轩“哦”了声,看起来有点神思不属。
    卫袁明教训道:“威远侯府的事情,你最好别管,秦荀殷去不去西北跟你没关系,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些话,卫庭轩基本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听不进去。
    他面色十分寡淡,跟卫袁明行了礼,转身退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江素素迎了上来,一摸他的手,“哎呀”一声道:“相公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然后赶忙拉着他进屋在火盆旁边坐下,塞了一个暖手炉到他的手里。
    “这么冷的天,早上明明给相公准备好了加厚的棉衣,相公也不穿,”江素素关切地说,“看这手凉的,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第二百一十章 心意已决
    心意已决
    她满脸的担忧半点不掺假,卫庭轩望着江素素娇小的脸,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几丝愧疚之情来,回想成亲后的种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江素素太薄情了些。
    他不由地伸手握住江素素的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
    江素素的一愣,随即不由地露出几丝羞怯,笑道:“相公说得哪里话?嫁给相公是我的福气,我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吗?”卫庭轩问。
    江素素道:“我是相公的妻子,出嫁从夫,我当然会支持相公,我会一直无条件地站在相公这边的,相公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定会竭力为相公办好。”
    卫庭轩望着她娇羞的神情,温柔的脸庞,忽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然而,他定了定心神,仍旧开了口:“我要去一趟西北。”
    江素素脸上的笑容像是瞬间遇到了寒风,被寒冬腊月的冷风给吹得僵硬了,她嘴角的笑容逐渐瓦解,一双漂亮的双眸里渐渐溢满不可置信。
    “相公在说什么?”
    卫庭轩再次开口的时候,神态已经镇定许多:“我要去一趟西北,同二叔共同抵抗外敌,待击退外敌,再回汴京,回汴京与你团聚。”
    江素素觉得她并没有听懂:“相公你根本不会武艺,你连最低等的小兵兴许都打不过,你说你要上阵杀敌?”
    卫庭轩道:“并非一定要上阵,留在后方也是一样,况且二叔也不会让我提刀上阵的。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江素素乃是嫡长女,江家对她给予了厚望,从小就教她琴棋书画和各种礼仪,将她养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自从嫁进卫国公府后,她行事小心谨慎,对上孝敬长辈,对下厚待孩子,更是努力和睦妯娌,她努力地想到得到卫家人的喜欢和认可,而她也做到了。
    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喜欢她,各房的孩子们喜欢她,就连卫庭轩对她的态度也在逐渐好转,一日日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她相信总有一天,卫庭轩也会对她敞开心扉,从心到身地接纳她。
    而现在,卫庭轩却说他要去西北?
    江素素只觉得自己简直要奔溃,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沉入了黑暗,完全看不见光明。
    西北是什么地方?
    天寒地冻、寸草不生,那里长年战乱不断,就没有真正地太平过,那里的人都生活得十分艰苦,朝不保夕,今日活着,指不定明日就死了。
    西北是秦荀殷的战场,他去做什么?
    都说卫庭轩对古言玉余情未了,都说卫庭轩曾经三番四次上威远侯府闹事,全是为了古言玉,她还听说卫庭轩曾经为了古言玉打了对古言玉出言不逊的罗振生。
    罗振生可是秦荀珍的小叔子,可是卫庭轩照打不误。
    她听说了很多,每一件都和卫庭轩对古言玉余情未了有关,现在卫庭轩要去西北抗战,说他不是为了古言玉,谁信?
    江素素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母亲说,万不能沉溺于情爱,可是情爱这东西,哪里是能自己控制的?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爱卫庭轩,此时听到他要走,她根本无法接受。
    “你去西北,是为了二叔还是为了二婶?”江素素红着眼眶问。
    卫庭轩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得出答案,秦荀殷到底是他的二叔,是大梁的栋梁,他当然不希望秦荀殷死,古言玉是他此生发誓要好好守护的人,即便是为了古言玉,他也不能让秦荀殷死,况且除开他们,还有那么多大梁无辜
    的百姓。
    战乱起,十八部落打开嘉峪关的大门,直入大梁腹地,风卷云蚕般在短短一个月里攻占大梁西北十座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没有人能算得清楚。
    即便不为秦荀殷,不为古言玉,他也应该远赴西北,贡献自己些微的力量。
    毕竟他还是大梁的子民。
    卫庭轩面色凝重,轻轻抚着江素素泪流满面的脸,道:“不为他们,我既然从不同的地方来,便不应该枉费我走的那一遭,否则,我岂不是就是活生生的废物?”
    江素素听不懂,她只知道,卫庭轩根本不能杀敌,也没有从军的经验,他去西北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指不定还是个累赘,要秦荀殷分神保护他。
    她只知道,她不想让卫庭轩去。
    江素素含泪问道:“你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就像你说的,无条件站在我这边,成为我的后盾,在我离开之后,帮我安抚母亲和祖母,帮我照顾好家里,安心等我回来。”
    江素素眼睛通红,想笑,却又觉得可笑,他要走了,却对自己给予了这么多厚望,可是她根本不想放他离开。
    “母亲不会让你去西北的。”江素素抹了抹眼泪道。
    “所以,我不会告诉她,我只告诉你,这个家里,我只告诉你,我知道你识大体懂道理,你应当明白我的志向,西北不平,我既身为大梁子民,理应出力。”卫庭轩道。
    卫庭轩这是在逼她,逼她明白他,逼她体谅他,他只告诉她,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就是对不起他的信任,说了,卫庭轩这一生都不会再与她交心。
    她的面前摆了两条路,一条将这件事告诉卫庭轩的母亲和祖母,这样卫庭轩就绝对走不了,就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一条是无声无息地放卫庭轩离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成为一个值得卫庭轩信任和交托真心的人。
    前者她能留住卫庭轩的身,却留不住卫庭轩的心,这一生,她和卫庭轩都势必貌合神离,后者她要面临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五年十年的孤独守候,倘若卫庭轩福大命大,平安从西北回来,那么他们夫妻便能相守到老,如若不能,她就要守寡一生。
    两条路,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结果,全看她怎么选。
    而此时的卫庭轩,是信任她的,否则他也不会告诉她,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愿意信任你,就看你值不值得我信任了。
    江素素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里,咬了咬牙道:“你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会等你回来的,但是,你别把我拖下水,我就当根本不知道你要走,你总不能让婆婆和祖母恨上我。”
    卫庭轩闻言大喜,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江素素是懂他的。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安抚道:“你且放心,待我回来,此生定不负你。”
    说完,他抬脚便走了出去。
    而坐在原地的江素素却因为他这个令她触不及防的吻,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秦荀殷回到威远侯府径直去了寿康院,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太夫人专程在等他,并未午休,秦荀殷一进了西次间,太夫人就让身边伺候的退了下去。
    “什么时候启程?”太夫人问。
    秦荀殷笑容有点无奈:“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娘,事不宜迟,今晚就要走。”
    太夫人长吁短叹:“你这一去,又不知道是几年,以往你走的时候,我总是特别害怕,害怕你这一走,我身边就再无血亲,这次你要走,好歹还留下了言玉和孩子,可我还是很害怕,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秦荀殷安抚道:“娘且放心,我打过那么多仗,从无
    败绩,不会出事的。”
    “我怕你媳妇儿不让你去,或者抵触情绪太深,还特意跟她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我看着,她的确不想让你离开,你回头好好找她说说,安抚安抚她再走。”
    秦荀殷想起古言玉早上的眼泪,心底生出无限的怜惜来。
    “她很懂事,知道孰轻孰重,虽然不愿意,却也不会阻拦,娘且放心吧,她很坚强,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的情绪,她不会有事的,反而是我比较担心,毕竟她就要生产了。”
    太夫人端起茶盅抿了口茶:“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就定会保她们母子平安,你此去西北,切勿有所牵挂,你的妻子和孩子,我都会照看好的,绝不会让他们出事。”
    能得太夫人这样的话,秦荀殷顿时松了口气。
    “还有件事,希望娘能答应我。”秦荀殷道。
    “你说。”
    “阿玉生产的时候,希望娘能及时通知岳父岳母,让他们过来一趟,我不在,有她的娘家人在旁边守着,兴许她也能安心些,”秦荀殷道,“希望能弥补一点我的缺失吧。”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秦荀殷一眼,觉得这个儿子分明是在跟自己耍心眼儿,这是怕倘若到时候古言玉难产,她留子去母吗?
    但这种时候,太夫人也懒得和秦荀殷多扯,回应道:“我答应你就是。”
    秦荀殷回到秋兰院,古言玉刚午歇起床,正在屋里盘发,秦荀殷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春花回头,秦荀殷摆摆手,示意春花出去,春花识相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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