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姌将童知抱回到房中,陪她睡了两三个时辰便起来了。外头烛影晃晃,暖黄色烛光从门缝里渗透了进来。阿余一个人坐在茶案旁,看着她送的那个银铃。陆姌见他望着那铃铛发楞,便轻声走道他身旁问道“想她,便去找她啊!”
    阿余苦笑了一下,将铃铛重新塞到衣袖中,说道“不能再去打搅她。”
    陆姌看着阿余,说道:“还真的是个榆木脑子。”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幻化幻化成狼精的头颅,递到阿余的面前,说道:“把这个丢到衙门口,这算翻篇了。”
    虽说那颗头颅是石子变的,阿余还是一脸嫌弃的模样,说道:“它都死了,还费这些力气。”
    陆姌一面写着字,一面说道:“这狼精这么闹下来,你看这京城哪里有个京城的样子,大小店铺都闭门谢客。你将它丢到衙门口,百姓也心安,也好早日出市养家糊口。”
    她将写好的手书一并交给阿余,嘱咐道:“把这个也丢到衙门口,乖。”
    阿余只是“哦”了一声,拿起佩剑便往衙门走。
    陆姌站在铺门看着阿余远去的背影,外头的空气很湿润,远远的青山上积压着乌压压的黑云。陆姌看着,嘴角略微向上一笑,转身往铺子走,叹道:“要变天。”
    鸡还未叫,平王府早就灯火通明,随行的仆人,马车皆在府外头等候。丫鬟皆打着十二分精神,听候主人的差遣。外头淅淅沥沥下着雨,里头暖黄的烛光映衬着冬夜的阴冷。
    多宝嘉拿着朝服一件一件往平王身上套着。她用手语比划着,说道:“王爷,回来用膳吗”里头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平王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眼中有着无尽的温柔。他用手搂着她的头说道:“你不用等我,也不知道我何时回来。”
    多宝嘉也看着他,点着头,眼中也戴着笑意,好像再说:“好。”
    平王朝着镜子看了看,用手指捋了碎发,宝嘉则让站在外间婢女伺候王爷梳洗,时间一到便启程。
    街上十分静,可以听见狗吠声,马蹄声,车轱辘碾过青石板,以及雪籽落在瓦片上的声音。马车四周皆挂满着灯笼,照耀着前行的路,灯笼上面挂着如屋檐似得的铁片,四周皆该有一个如牛眼那般大的铃铛,当马车行走时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提醒着行人避让。
    从平王府离王宫并不远,大抵也就几十里左右。车子里很暗,伸手不见五指,平王靠着一旁的软枕眼睛微微闭着,一人独自在黑夜中,享受着那一小段静谧的时光,出了这车子,外面便是一场场风暴向他袭来。车子缓缓停了下来,随行的人放好轿凳,轻轻叩着车沿,将车帘撩起,说道:“王爷,到了。”
    平王缓缓睁开眼,看着那位随行的侍卫。他手里打着灯笼,他的脸颊以及耳朵泛着红,旧年的灰鼠斗篷上的毛领因沾染雨水结成冰。平王整理了下袍子,朝着他说道:“好。”侍卫弯着腰将平王扶下车,他的手很冷很粗糙,手上还有几条裂纹,想是在冬日中冻裂的吧!
    平王缓缓下着车,此时一辆飞驰的马车驶来,将地上的污水溅起,差些便溅他的身上,他并未生气,面上一直带着平静的微笑,目光却一直死死盯着那辆车子。车上下来的人是他在熟悉不过的人,他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两人四目相对,在无声之中顿时硝烟四起。
    午门处围满大大小小的官员,见与自己相好的同僚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话,偌大的午门便如同一个巨大的菜市场一样,毫无一丝威严可言。
    官员们见平宁二人走来,便立马打住,就好似当初在学堂中见到先生一样。王宫里忽然传来钟声音,宫门大开,大臣们按照官位大小分成两队依次进入王宫。一行人好好来至朝殿外,御史便整顿队伍。太监尖利的传唤声音打破了这一切,亲王以及那些有品阶的朝中重臣,皆请进入内殿商议,其余便都在外头等候。
    皇帝高座在金銮大殿上,身下那把金灿灿的龙椅,便是象征着权利的顶峰,他俯看着跪在堂下大臣们对着他高呼着万岁,他便是这人间的神。黑色的朝服上用着金线绣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龙,头上带着十二条冕冠,让人有油然而生出庄严肃静的感觉。
    外头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几缕阳光投过大殿的纱窗洒落在纱窗洒落在“金砖”上。皇帝见外头天色见亮,便喊来自己身边的太监,问道“江晏,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巳时三刻了。”皇帝朝那缕阳光处看去,想来自己从五更坐到巳时也够久了,见内殿中的大臣也无事可奏,便开口说道:“各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吗若无其他,便退吧!”
    大臣们相互看着,想退又不敢退,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子。皇帝早已洞察到他们的心思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无事,退吧。”
    这几日宁王的头风病发的的厉害,加上自己平日里又不太喝那些药,这病越发重了起来,没想到在朝堂之上这病突然发了出来,他强忍着,用手轻轻挼搓这太阳穴,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努力维持着现状。他的面容有些憔悴,脸上冒着虚汗,双拳紧紧的握着,身体的蛊虫一直在作祟,啃食着他。平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别过了头去。皇帝似乎瞧出了什么异端,便开口问道:“朕进来听说,宁王最近身体抱恙,近来可好些了。”
    虚汗湿透了短衫,宁王故作镇定,向着皇帝抱拳作揖说道:“禀陛下,臣的身体已无大碍。”
    皇帝靠着椅背,嘴角带着笑,俯视着他,说道“无碍便好。罢了,罢了,也不留你们了,都散了吧!”
    宁王回到马车上,将那些假面全都卸下。头风令他痛不欲生,他坐在车板上眼神呆滞,将头靠着椅垫的软枕上,手里攥着安先生给他配着的药丸。其中的缘由他都知道,外头响起雷声,他撩起帘子朝窗外看着,远远的北山上乌云黑压压积着,他将帘子放了下来,双眼紧闭叹道:“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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