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时谨不认段氏大夏,但彼时也已经没有一个姓裴的来给他复辟前周的希望,所以颜家很是老实了一阵子。
    ——直到鬼方中出了一个拓跋元鸿……
    段铭承指尖弹了弹密函的纸张,递给一旁的曹青叫他去烧毁,自己却有几分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前因后果的话,颜时谨会暗中作祟就说得通,但他到底年事已高,又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根据坎水这几日的暗中监视,也回报说颜时谨平日里不怎么出宅邸,毕竟寒冬腊月,他又已经年迈,那一场雨夜中的伏击,出自他手笔的可能性并不高。
    此人学识满腹,如果说他有参与幕后谋划,制定策略的话,段铭承是信的,以颜家的根底,豢养死士也不无可能,但要说他身先士卒亲力亲为,这却有些不符。
    那么……又是何人在幕后替他奔走?
    段铭承虽然对颜时谨当年的种种并不算很熟知,但大致的还是知道的,尤其是他皇兄还曾动过念头想请此人出山任太子太傅,段铭承当时就有看过此人的资料,颜时谨共有三子,一嫡一庶一养子,但这三人根据资料记载都已经死在推翻裴华钰的那一场动荡之中……段铭承捏了捏眉心,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来人。”一语落地,顿时有飞羽卫俯首听命:“通知刑部和户部给本王查,当年颜时谨的子嗣都是姓字名谁,死因是什么,死后葬于何处?枝节细末不可错漏半点!一个时辰之内,本王要听到详尽的结果。”
    飞羽卫应命而去,段铭承转身进了厢房准备换衣裳,曹青壮着胆子拦路:“王爷,请遵医嘱,您现在还不能舟车劳顿。”
    ……元贞县主前脚走,他们家王爷后脚就忘了医嘱俩字怎么写。
    这样数九隆冬的季节,大喇喇出了屋子在院里吹风不说,如今看意思竟然还准备要外出奔波?果然他们家王爷的狗脾气也就只有县主才制得住……
    曹青欲哭无泪,如今纪清歌回了卫家,别人纵然想劝,却又有心无力,曹青没办法,咬了咬牙,眼见他家王爷已经自己装束整齐,索性硬着头皮拦在门口:“王爷,县主若是知道了定然是会不依的。”
    段铭承似笑非笑的瞥了曹青一眼,脚步不停绕过这个白白胖胖的管家,只丢下一句:“清歌若是知道了,本王唯你是问。”
    扔下如丧考妣的曹大总管,段铭承径自出了这座宽敞清幽的院落上了马,毕竟他现如今是个‘已死之人’,就等着发丧了,到底还是要避人耳目,并不走前面山门,而是沿着后山一条平缓的小径缓缓下了玉泉山。
    他的伤势他自己心里有数,虽然到底算是不遵医嘱,但也就出趟门而已,并不纵马疾驰,一是为了不真的不将身体不当一回事,二是还要等飞羽卫的回报。
    一条下山的缓坡小径硬是叫靖王殿下走出了漫步踏青的味道来,要不是冬季山景萧瑟,控马在山中缓步而行,也未尝不是件乐事,身后紧紧跟随的飞羽卫多少算是松了口气,才刚刚行到山脚,就收到了飞羽卫传回的密报。
    看过了手中的密信,段铭承呵了一声,抖抖缰绳:“走,随本王去挖坟。”
    巽风坎水两个对视一眼……行吧,这是硬生生把他们家王爷给憋大发了,刨个坟而已,用得着这么好兴致么?
    此时在安国公府宅邸中,纪清歌完全不知道之前还答应得她好好的靖王殿下转脸就兴致勃勃的带着人刨坟去了,刚刚回到月澜院,椅子都还没坐热乎,就接到了小丫头的传话——
    “柳初蝶想见我?”
    纪清歌略有几分意外,但想想柳初蝶平日里的言行,又觉得情理之中。
    卫邑萧接她回城路上也跟她又提起过这个表姑娘,比起从琉华院出事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纪清歌,留在卫家的卫邑萧便着手将卫家上下全给好好过了一遍筛,内院由国公夫人杨凝芳和世子夫人秦丹珠两人一遍遍筛查,外院家丁小厮护院等等则是卫邑萧一手包办。
    这一次筛查,不仅仅是来历有些模糊的一律赶走,就连许多身份来历上看不出什么大毛病的人都不再留用,对于这类不确定是不是被牵连误伤的下仆,卫家虽然不再用他们,却也并不为难他们,每一个人都发还了身契再予二十两银子供他们自寻出路。
    虽然没了主家,但从此不再是奴籍,又有了银子可以安身立命,这些人离去的时候倒也没什么怨言。
    而柳初蝶的丫鬟更是难逃此劫,秦丹珠在处置的时候到底还是给柳初蝶留了脸面,当初从官伢子手中买人的时候一共买了三个,如今也原样卖出去三个,除了她自己从柳家带来的秋霜,其他三个都叫原本的官伢子来领走。
    按理说夏露在花宴上疑点重重,本来秦丹珠是憋着一口气恶气想要处置她的,还是卫邑萧给拦了,琉华院一场流民之祸过后种种证据已经无处可寻,这丫头死咬着不肯认,偏巧她说的也不无可能——煮茶的材料和器具都是公主府里备下的,而公主府又确实是对清歌有恶意,这其中夏露究竟有无参与、参与了多少,实在已经难以追寻,与其最终落个凌虐家仆的恶名,直接赶走反而清净。
    柳初蝶哭哭啼啼,虽是万般不愿,却更不敢开口求情,只能又送走了已经熟悉亲密的贴身丫鬟。
    她初来卫家的时候身边只有秋霜一个,彼时尚不觉得如何,但如今身边依然还是秋霜一个,却陡然之间觉得清冷凄惶,关起门来大哭了一场,终日郁郁了起来。
    卫家自花宴过后其实就相当于是圈禁了她,如今身边又没了贴心人可以解闷,想要哭闹却又不敢,毕竟那一场大祸不仅仅险些害了圣上亲封的元贞县主,更还让靖王中了伏击,这样大的罪责,柳初蝶不敢哭闹,心中惶惶的数着日子,好容易听说纪清歌归了家,抓住给她院子里送膳食的小丫头让她来传话求见。
    “柳姑娘说……柳姑娘说她冤屈,请县主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听她一言。”
    第221章
    那个小丫头年纪不大,还梳着双丫,因为年纪小,还并未拨进哪个院子当差,只是在后厨和茶房打打下手,有时候跟着其他丫鬟们往各院送送膳食点心,帮忙提一下食盒这样,今日往柳初蝶的院子送午膳的时候就被柳初蝶给抓了壮丁,她年纪小,又没什么见识,不敢回绝主子姑娘,只能硬着头皮来传话。
    “她还有脸想见姑娘?!”
    曼青立起双眉,那小丫头顿时向后缩了缩,还是纪清歌说了句:“罢了,小丫头又不知道什么,别吓着她。”
    曼冬顿时心领神会,拉了那小丫头的手儿出去,抓了一把糖果给她,好言安抚了几句,小丫头这才欢喜起来,连蹦带跳的跑出了院门。
    曼青犹自在一旁生气,曼芸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禁莞尔,气得曼青直跺脚:“你还笑?”
    她和曼芸两人当日跟随纪清歌赴了大长公主府的菊花宴,结果自己被打晕了不说,就连她们家姑娘都险些遭了毒手,最后是靖王拿命护住了姑娘。
    这个表姑娘平日里喜欢故作清高,背后说小话什么的也不是一两回了,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姑娘都没跟她计较,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竟能唆使身边的丫鬟跟大长公主府沆瀣一气来害人!
    曼芸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想的比曼青要周全得多,见曼青动了肝火,也只好拉她去一旁好言劝哄一番。
    纪清歌正往脸上涂香膏,她回府之后见过了家中长辈,回了院子就洗掉了脸上的粉,这才觉得舒服的多,一回头看见丫鬟们都盯着她,也只笑笑:“别瞪了,我自然是不去见的——曼青你再板着脸,过年的门神都不用贴了。”
    见曼青依旧脸上忿忿,纪清歌只笑道:“去将那酿好的桂花蜜取一坛子来,给曼青甜甜嘴儿,她就不恼了。”
    一番说笑过后,也就快到了晚膳时分,纪清歌一连许久没见过卫家老太君,今日归家自然还是照常去伴着老太君晚膳,刚坐下就见卫辰修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身上连龙禁尉的衣装都还没来及换,显见是刚刚下值回府,一头撞进门就赶紧来瞧纪清歌,卫邑萧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跟在后边。
    “妹妹回家了?山上清苦妹妹辛苦了,伤可好了没呢?妹妹心里难受也尽量少要悲戚,还是……”
    话没说完突然噎住,纪清歌肤色粉嫩唇红齿白,望着他浅笑吟吟:“二表哥,三表哥。”
    “妹、妹妹……”卫辰修显然有些傻眼,卫邑萧在后边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纪清歌起身,亲手斟了一盏茶双手捧到卫邑萧面前:“二表哥,请喝茶。”
    卫邑萧原本憋着的那点火气被纪清歌水润的双瞳望住,到底也还是发不出来,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诈死之局虽然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同样也是最稳妥最恰当的应对,设身处地站在靖王和天子的立场想想,换做是他,只怕也会是同样的行事……眼下自家小表妹眼巴巴的端茶赔罪,卫邑萧不接还能怎么办?
    见他臭着脸接了茶盏,纪清歌笑眯眯的又去给卫辰修也倒了一杯,卫辰修还在发愣,见她亲手斟茶,连忙接了,纪清歌这才坐了回去,万分乖巧的依偎在卫老太君身边,把老人家看得忍俊不禁:“就你精乖。”
    靖王未死的真相纪清歌和卫肃衡两人都是瞒得死死的,但是卫家老太君到底年纪大了,看见被救回的纪清歌一身狼狈还带了伤,又听闻外孙女儿将来可能要守寡,心里又是疼又是急,第二天就吃不下饭,纪清歌生怕这个老人家再急出个好歹,思量一番便偷偷的跟老太君交了底,这才安抚住了老人家。
    卫家老太君江凤瑶一辈子风浪过来,心知这是要紧的事,自己安了心之后一丝口风都没露,这才会直瞒到今日。
    “过两日,宫里肯定是要开宫宴的。”卫邑萧既然接了茶盏,倒也爽快的不再追究,话题一转说起了别的事:“今年这场宫宴必定不同以往,妹妹与其去了之后叫人议论,还不如告个病,在家清闲一日也罢了。”
    ——靖王在众人心中已是个死人,偏偏天子没有下旨发丧,没有丧事相冲,新年惯例的宫宴就没有停办的道理,纪清歌这个时候对外还是刚死了定亲夫君的未亡人,她若出席,必定是招来一堆眼球,还不如在家躲懒,反正想来那个跟靖王串通一气的皇帝陛下心里也有数,断不至于为此说什么。
    纪清歌却想都不想就摇了头:“都说有许多人都等着看我了,我不去让他们看可怎么好?自然是谁想看,就让谁看个够才是。”
    ……她这个悲戚哀伤的准靖王妃不去人前露面,怎么能继续加强人们心中‘靖王殁了’的印象呢。
    想看她这个未亡人,看便是了。
    年二八到年三十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纪清歌在卫家安安心心过了个年,三十晚上依偎在卫家老太君身边守岁,叫了丫头们在院子里放烟花。
    纵然是过年,卫家也依然没有放柳初蝶出院子,但其他方面却也并不克扣她,该有的年节东西和饭食点心,并没有哪样短了她的,纪清歌偷偷问了秦丹珠一句,得知是日后事态平定之后,若是天子彻查下来确实与她无涉,且又不必降罪的话,到时就叫柳家来人将她领回去,他们卫家替柳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也算仁至义尽了。
    转过一夜就是大年初一,这一日平民百姓之家自然是走亲戚,但文武百官加上有诰命的女眷,则都是要进宫给帝后拜年,领受赐宴。
    纪清歌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县主,相当于正二品的爵位,已不需要皇后特意传口谕才能进宫,按理来说应该穿正二品的诰命衣裙,但纪清歌却只吩咐丫鬟们找衣裳的时候往素净里寻。
    曼冬曼芸两人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最终寻出来的是银狐斗篷,莲青色银丝暗绣上袄和茶白色的襕裙,首饰一概摒弃珊瑚翡翠那些,只配珍珠,唯独衣襟上挂了一块蜜蜡嵌银丝的坠子,下面用细碎的小珠串了个络子,总算是没有一素到底,多少算是有了那么一点装饰的意思。
    这样的一身装扮,若是换了旁人,穿去新年宫宴,完全可以算是失礼,就算女眷爱美,不按品级穿戴,也会尽力往节庆气氛装扮,华而不俗艳而不妖,这才是新年宫宴得体的穿戴。
    纪清歌完全不管那些,反正她现如今是个伤心悲戚的‘未亡人’,靖王的‘七七’要到初三才过完呢,如今她穿艳色像话么?
    主仆二人在宫门前刚刚下了车驾,姹紫嫣红中这不合时宜的一抹清素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出门之前曼芸给她亲手上过妆,依旧是只涂粉,不用胭脂,曼芸宫中练出来的妆容技巧远比纪清歌强得多,就算凑近细看也很难发现端倪,纪清歌照旧端出了不苟言笑的静默姿态,京中各家女眷和她相熟的本就不多,能熟到会上赶着来寒暄的就更是稀少,如今眼看着她就差在脸上写明了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是没有半个人主动来触霉头。
    皇后季晚彤在千秋寿宴上诊出身孕,彼时月份尚浅,如今算算日子已有五个月左右,肚腹已经隆起,或许是孕期不适,又或许是靖王薨卒心中伤感,虽然皇后的翟衣凤冠华丽无双,但面容上却一样是兴致并不高昂,直到见了纪清歌进殿,这才打起精神,免了她的见礼,招她近前叙话。
    纪清歌巴不得如此,她坐在下面女眷席上的话到底还是免不了要应付一二,如今皇后特意招她陪伴,不啻于是替她挡了众人的聒噪。
    至于或是好奇或是探究或是同情的目光……反正她来的目的就是给人看的,既然想看,看就是了。
    下首予宴的各家女眷们,看着这原本能成妯娌的两人坐在一处,一个由于身孕的关系,多少有些神情疲惫,一个则是新丧了未婚夫,素白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直闹得偌大的昭阳殿里年节喜庆的气氛都低糜了许多,到底众人心中也明白不能真的冷场,自有那等较会察言观色的人在适当的时候烘托一下气氛,这才堪堪有个宫宴的模样。
    新年宫宴不比以往,耗时也算漫长,酒过三巡的时候,距离开宴就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皇后该说的场面话都已说尽,该分发的年节赏赐也已下发,便有宫中侍女上前提醒,原来是太医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的时辰到了。
    建帝段铭启后宫萧条,皇后季晚彤是不折不扣的独宠,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更是万般留意,平安脉每日都是不断的。
    否则皇后脉案的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年纪已经不短,也无需顾及那些男女大防之事,大大方方叫了进殿诊脉,一时诊脉完毕,正要行礼告退,却不妨下首女眷中有人突然出声道:“我观县主的气色有些不好,何不趁此机会也让太医请个平安脉?”
    一语出口,便就有人附和,纪清歌原本想要推辞,反而是季晚彤觉得就手诊个脉到也不妨事,毕竟那一夜纪清歌也是受累不轻,虽然适才问话的时候纪清歌言称已经痊愈,但请个脉又不碍着什么,便就点了头,纪清歌无可无不可,皇后恩准了,她便伸出了手腕。
    谁知太医三指点住寸关尺之后竟是皱了眉头许久不动,随着时间渐渐拉长,就连原本没有留意此事的人也都偷眼望了过来,就连纪清歌自己心中都有几分疑惑——她统共也就面颊上被划破了一点油皮,加上后肩烫伤了一处,伤口愈合很是顺当,而体内不慎服用的绕指柔也已解,虽说到底有小病一场,却也早就已经痊愈,在法严寺的时候是兑组医者亲自给她开方抓药,也是言称已经无恙,如今这宫中太医难道还能诊出什么不一样的来不成?
    昭阳殿中人声渐熄,所有人都望着此处,一片静默过后,太医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纪清歌,又望了一眼皇后娘娘,犹豫再三,才道:“这……微臣或许诊断有误也有可能,不过,从县主脉象来看……”
    “如何?”季晚彤目光微微凛然,双眉也立了起来,皇后的威仪顿时笼罩了这个之前还温婉和煦的女子。
    太医顿时俯首,正要开口,季晚彤却又突然止住:“罢了,你且去,回头将县主的脉案呈给本宫……”
    “娘娘,不必如此麻烦。”纪清歌敏锐的察觉到些许异样,心中狐疑一闪而过,当即问道:“太医面色踌躇,是如何呢?”
    “这……”
    太医询问的望向皇后,季晚彤一手握住纪清歌的手,沉吟了一瞬,到底还是从了纪清歌的意思,冲太医微微颔首。
    太医这才恭声说道:“县主体内寒气淤积甚重,想来是受过亏损,若不能妥善根除的话,只怕会于日后……有诸多妨碍。”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作为一枚历史废柴,初一进宫拜年是纯闭着眼睛瞎jb编的,已经写完了才有大佬告诉我说古代是年三十进宫,作者菌顿时斯巴达了,嘤……不要抓作者菌这条露出来的小尾巴,架空,架空qaq
    第222章
    偌大的昭阳殿中鸦雀无声,唯有太医的话音徐徐飘散,其实太医并不曾有高声,相反,还压低了音量,只是到底周遭寂静,仍是被许多人听了去。部分家中男丁官职不高的女眷席位排的远,倒是不曾听清,但想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只怕今日等不到曲终人散,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寒气淤积?
    在场的除了跟随自家长辈入宫的未出嫁的姑娘家,已为人妇的女眷们哪里会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不少人偷偷互望一眼,又将目光落回了纪清歌身上。
    就连皇后季晚彤都没料到不过是随口吩咐太医就手给请个平安脉罢了,竟然能诊出这样的结论来,她不由望了一眼纪清歌,见她也是难掩愕然,分明是自己对此并不知晓的模样,季晚彤不由皱了眉,“可有诊断仔细?有无误判?”
    这句话入耳,太医额上便有些冒汗,却不敢擦,只垂首道:“许是微臣学艺不精,娘娘也可多传召几名太医来一同会诊一番……”
    ——能入太医院当差的,医术哪里会差?何况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就是女子宫寒罢了,闭着眼摸脉也能确诊无误,只是太医到底为人谨慎,并不敢将话说满,只含糊道。
    皇后季晚彤久居中宫,对于太医们喜欢说话留三分的习惯烂熟于心,听见这样的回答心中已是发沉,握着纪清歌的手也不由僵住了动作。
    纪清歌心中也是愕然,但她此时却更关心另一件事:“太医,您适才说的‘会有诸多妨碍’不知又是何解?”
    太医犹豫了一下,望向皇后。
    “清歌妹妹。”皇后自然心里明白,只拍了拍纪清歌的手背,有意说道:“怕不是妹妹日前遇袭落水的那场风寒吧,就说让妹妹好生调养,妹妹定是大意了,否则也不至于绵延至今都还没去根。”
    “等下叫太医开几个药膳方子给你带回去,补养几日也就无碍了的。”
    季晚彤两句话将太医的诊断给说成了小风寒,摆明是不让她追问根底,纪清歌纵然心中憋了满满的疑惑和惊愕,也只能姿态柔顺的表示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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