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子双目一瞪,叉起了腰来,他怎么会听不懂沈灵儿话里的意思呢!“我就是那等城府极深的阴谋算计之辈?!您各位给评评理,我……”
    不等天子问完,他只是望去,众人竟都是缓缓点头。从当初风家寄人篱下的客卿,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可以和风家讲价谈条件的情报组织之首脑。天子暗地里下的苦工显然不少,说他是城府之人,一点儿也没有冤枉了他。
    天子叹了一声,也是无奈。他与寻常城府之人也有不同,他是命格决定,而并非性情使然。当然这一点儿在场的众人没有不明白的,否则其若单是城府之人,众人绝不会和他还有亲近。
    而要说天子是城府,耍弄心机,此时他也就将这一条发扬光大了。他眼珠子溜溜儿一转,一指子规,“那我请子规同行。”
    “哎!”子规连忙摇手,“我可不和你同流合污啊!众位……”
    众人可不给面儿,子规心思细腻,多有算计,不算城府,却也算不得率真。众人允了天子的要求,朝子规挥手,道:“勉强可以,也就去吧。”
    “你们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子规道,他两臂一张,“烦请众位,与我同行。”
    “得。”尘世里的修行之辈,哪一个会是干净的呢?!子规一下子点在了要害,在场众人,所有的人都是具有心机的,只有深浅区分,绝无有无之别。
    子规的话如此一说,其实已经是为沈灵儿沈星儿两人开解了,他们两人纵有心机,但杳伯、六长老所谓君子豁达,也有自己的心机,论及心性,谁人也不算真纯。于是丹歌说沈灵儿沈星儿二人因心机而能在这死桥上安然无恙,实与诽谤无异。
    既然不是心性,那么这个死桥,使得沈灵儿沈星儿无恙,而杳伯六长老举步维艰,险些遭受暗算,这是为何呢?这一座桥,到底是根据什么因素设定的机关呢?众人的心中疑窦丛生,而既然他们要去往现实,总要过着一座桥,所以针对这个桥的研究已经刻不容缓。
    “虽然……”子规道,“实际我们并不需要全部通过这死桥,只虚两边各派去一人,进入现实布局之后,找到落入现实的铜钥匙,再找到那显示布局里可对应铜钥匙的机关,将机关解开。
    “所有的机关解开,那么外面镜面空间大点屋顶的铜幕必然会有动作,或是毁,或是息。到时整个大殿都会恢复到现实的频道,这个死桥,也就不是非登不可了。
    “可是实际上我们得到的铜钥匙有四把之多。当前这个布局内死桥通向的,北面大长老布局一把,南边五长老布局一把。还有两把在西面的布局处,二长老布局一把,六长老布局一把。
    “照此可以断定,在相对于这个布局的对面,也就是四长老布局——那个布局也是因为逆反阵法而毁坏,落入现实不在虚幻。兴许那个布局里,也有如我们眼前所见这样一座死桥。
    “四个不同的方向,四把不同的钥匙,如果钥匙对应的机关只需逐个激发,那么仅凭沈灵儿沈星儿两人,倒也够了。可如果这四个机关要同时激发,则沈灵儿沈星儿可就分身乏术了!所以我们至少要再找到两个人,也能如常走在这死桥之上的。”
    杳伯连点头带搓手,“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好好研究这死桥的厉害了。”死桥上的遭遇不算是杳伯头一次吃亏,他之前还被凡人们侮辱过,但他一个修行者不与凡人计较,而当前这死桥之玄妙,却是让他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子规朝杳伯拦了拦,“我们不能多作耽搁,您且收一收您的好奇之心。请苏音先来,她分身有术,如果她能安然度过,则这人数的问题就一下子解决了。”
    “好。”苏音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也不多作酝酿,直接开始拾阶而上。然而其自踏上死桥的头一刻,脸色就黑下来了,这让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是一沉,捷径这一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
    几个高强的长老已经排在了这死桥入口,只等苏音有所不稳,就伸手搭救。他们倒也没有多等,苏音再走了几阶之后,就昏沉欲倒,子规声出雷震,震醒了苏音,然后苏音就此倾倒,不需沈灵儿沈星儿动作,守着的人眼疾手快,已经将苏音从桥上拽了下来。
    离桥以后,苏音的神色立刻清明了,但她扭头看着死桥有些怅然若失。她想也想不明白,只好扭头去看王响,“响伯,您上去走一遭吧。”
    “哦?”王响挑了挑眉,“你发觉了什么猫腻?”
    苏音缓缓摇头,“不清楚,您上去兴许就有答案了。”
    “好。”王响也没有多问,他来在死桥前,顿步就上了死桥。与之前的杳伯、六长老、苏音的表现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脸色并没有黑下来,依然十分如常,但从这一点,众人大概断定这死桥的暗算不会作用于王响了。
    而王响此人,是苏音点名的。杳伯忙问向了苏音,“苏音,你是发觉了什么?”
    苏音却苦笑了起来,“我都没有料到响伯会不受影响。兴许是我做杀手不够长久?”
    “杀手?!”杳伯双目一瞪,扭头看向击征,“击征,你去走一遭!”
    击征于是照着吩咐,走上前去,踩在了死桥以上。走了几步,击征的面容就黑下来了,再走几步,他的脸色就很是难看了。
    “击……”子规又要出声震彻,却在话音刚起时,就被击征一个扬手,拦住了话语。
    击征显然还没有完全地陷入这死桥的暗算当中,他尚有着自己清晰的思想。击征也不往前去了,他就在原地的那一个台阶上站定下来,缓缓沉下身子,做出了宛若贼盗一般猫腰俯首的动作。而其右手,不知何时将他的利刃已经攥起了。
    在场的人不全是杀手,但单看这个动作众人也明白,这就是杀手的姿态。
    “这个死桥,莫不是真和杀手组织有怎样的关联。”杳伯猜测道,而他口中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着击征。他唯有死死盯着,他但凡有一丝神游天外,他就看不见击征了,哪怕击征身上穿着那有着明黄色的运动服。
    击征就在这死桥一阶上,完全进入了杀手的隐匿姿态。
    众人也如杀手潜伏一样屏息着,他们知道击征只要还在隐匿,则他就还有理智,而等他难以维系的时候,也就是他终于扛不住的时候了。而这个时间来得很快,也就在几个呼吸之后,击征的身体已经不稳,他的隐匿也不再有效了。
    “击征!”子规果断叫醒了击征,惊醒的击征一个跌落下来,正落在承接他的丹歌风标手里。而落入丹歌风标手中的,却已是一个大汗淋漓,通身湿透的击征了。
    王响紧随击征下了桥,照应起击征来。与之前苏音等人不同,击征离开桥他的神智并没有直接回复清明,他意犹未尽,同时消耗极大。
    丹歌此时则来在了祁骜的身边,请他拿出三张三天龙方絮,一搓一揉,一张超绝的九天龙方絮形成了。丹歌将这九天方递给了祁骜,“用上佳的笔墨,给击征画一身好衣服。紧身为好,但却要能走到人群里去,不要太显另类。”
    “好。”祁骜点点头,却没有直接作画,而是随同丹歌走向了击征,他还要确定一下击征的身材。这确定倒也不费事,他只是大致拍了拍的身子,击征的尺寸就已经在祁骜的脑海中形成了。
    而相祁骜这种精于修炼画术的人,莫说是有肉的身形,便是骨骼构造,祁骜也已经有了图形。祁骜转回砚龟所在的地方,拿出祸绝笔,四下里瞧着思忖起这一幅的样式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那骷髅所搭的死桥上。
    猛然间,祁骜的双目一瞪,直接呆在了原地。
    “嗯?”砚龟很快发觉了祁骜的异常,“你怎么了?那死桥有什么特殊吗?”
    祁骜答非所问,“您精通书法,您说这天下,有完全相同的字吗?”
    “有啊。”砚龟说道,“临摹精通者,就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虽然不是自己的风味,但确乎是和原作相同的字。”
    祁骜又问:“那如果前人临摹后人呢?”
    “扯淡!”
    祁骜再问:“您说这死桥,是在击征之前,还是击征之后。”
    “自然在击征之前……”砚龟答着忽然感觉不对了,“你,你什么意思?!这死桥,你看向的,那骨,和击征……”
    祁骜看向砚龟,“您说这算临摹吗?”
    砚龟没敢回答,他盯着祁骜之前看向的那个方向,那里确乎有一完具的骨骼,而其身量,确实和击征的差不多。“死桥,死桥,重不在桥字。这是就某一件事作出预言,晕倒在死桥上的人,在那一件事里就是……”
    “死。”击征终于缓过了劲儿来。
    王响关切的问道:“徒儿你说什么?”
    “死啊。师父。”击征重复道,“我体会苏音的感受了。这死桥上的感受,我们在杀手的濒死历练中也曾感受过,但那历练中的感受,远不如这死桥上来得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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