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刚来到这里也是住的梅兰院,只她向来不爱兰花,嫌它清淡,费得不少时间才把院子弄好,如今,她看着满院的兰花,神色复杂。
    陈妈妈是看着自家小姐长大的,自然知道她在愁什么,只是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虽是长大了些,到底还是有些娇气。
    因为下人们还要再收拾一会,许澜就把帷帽摘下,带着陈妈妈去见陆老夫人。
    若要说如今的陆肆被言官谴责的最严重的是何处,那大概就是他的陆府了。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偶尔有清澈的曲水从桥下蜿蜒穿过,触目所及,落梅如絮雪般簌簌而下,拂满一地。
    若是往常,许澜定要好好欣赏一番,毕竟如此多种的梅花一起盛开也是甚少见的。
    只是她素来惰懒,如今不过走了大半里,便累得不想动了。
    陆禧千从转角走出,便见着这幅美人惫懒图。
    纷繁鲜艳的梅花瓣飘然而落,一个袅袅娜娜的女子斜靠着栏杆,侧眸时露出半张脸来,弯眸浅笑,浅浅的梨涡似浸着春水。
    陆禧千愣了愣,想起方才碧玉同她说府上来了个天仙般的娇客,她初听时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确是如此啊。
    许澜正靠着惬意,就听到一个清甜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你是哪个府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陈妈妈瞬间吓得脸色苍白,许澜却只是微微一愣,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她一转身,果然看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袄裙的姑娘正有些好奇地站在她后头,见她转头眼神还痴了一瞬。
    许澜:是她认识的陆禧千没错了。
    “小女姓许,正打算去向老夫人请安。”许澜忍住笑意,轻轻答。
    听到陆禧千耳里却是娇软如绵糖,悦耳如黄莺。
    她的脸莫名其妙红了,低着头搅着手指说:“我们府比较大,你一时半会也过不去,我恰好有个轿子,不如你坐我的轿子去吧!”
    “多谢。”
    最后,许澜如意坐上舒服的坐辇,晃晃悠悠地朝老夫人屋里去了。
    青竹院内,陆肆坐在窗旁,桌上是一张申请加重赋税的奏折。
    只他半字未批,直到窗外来了个灰袍小厮有些气喘吁吁的说:“主子,许家那姑娘坐上三小姐的轿子走了,这轿子还送吗?”
    陆肆面色不改,只淡淡的说:“不必。”
    然后挥墨在桌上的奏折上批下:
    不准。
    *
    正是晌午,日头不大,暖融融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了下来,留下一地斑驳的印记。
    为了见老夫人,许澜特意换了一件衣裳再出门。一身牡丹图文的凤尾裙,用绸缎裁成整齐规则的条子,两边镶着细碎的玉石,薄面柳腰,眼颦秋水,一双白嫩圆润的玉耳上佩着一对硬红石耳坠,衬得那微微侧过的脸愈发白腻。
    厢房外的几个丫鬟都看呆了,直至人走至面前,才磕磕巴巴说:“老夫人午睡,不见客。”
    许澜也没有多惊讶,只是浅浅一笑,就带着陈妈妈离开了。
    身旁的陈妈妈过了许久才有些期期艾艾的开口说:“小姐,这是真不见客还是……”
    许澜只是低头抚了抚掉在肩上的青丝,不甚在意的说:“不管如何,我们来过了便好。”
    前世她也是被拒之门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礼仪不当,直到后来才渐渐知晓不过是迁怒罢了。
    从前老夫人的弟弟入狱,那时许家尚且兴旺,只是祖父为人向来正直,不愿意帮忙。
    自然迁怒了。
    “可小姐还要在这里呆几日啊!”陈妈妈看起来有些无措。
    就听到素来没有主意的小姐说:“无碍,如今这陆府又关老夫人何事呢?”
    野狼呆的地方还能让别人称王吗?
    第四回
    离开主屋后,许澜没有回 到梅兰院,只是在周边的花园里逛了会,然后歇在亭子里,转头对陈妈妈说:“陈妈,你先回 去吧,我还想再逛会。”
    陈妈妈本来是奶妈,不需要像个丫鬟一样时时跟在她身边,只她初来乍到,陈妈妈不太放心,才跟着出来那么久。
    如今事事都安排妥当了,陈妈妈俯了俯身,叫了个丫鬟留下就离去了。
    毕竟院子里有些东西还是她亲自清点比较安心。
    待陈妈妈离开后,许澜却没有继续逛了,只领着丫鬟往一个方向走。
    青竹院。
    她从马车醒来后就一直在思考着她们的后路,既然明知道会死,她就不会坐以待毙。
    从前是她太傻,没注意过自己家里的异常,如今只盼着许家能渡过危机。
    许澜前世和陆肆接触的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但民间传闻却是常有耳闻。
    16岁时应征,打了胜仗,立下了功劳,升作将军。手段狠辣,雷厉风行,对敌人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从前一旦提起他的名字,都有止小儿夜啼之效。
    后来当了孤臣,受皇帝重用,受百姓谩骂,直至皇帝去世,他又当了摄政王。
    可谓一生传奇。
    想到他看着她的眼神,许澜有些发怵,片刻,又坚定起来。
    不管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得到他的帮助。
    这个信念在半炷香后瞬间崩塌。
    许澜有些犹豫地站在院外,往外探了探,和想象中的不同,青竹院一片冷清,少有人来往。
    “许小姐是要进来吗?”站在门口的灰袍小厮看着她走来走去,有些忍不住的开口。
    许澜看了看他,突然想起,自己来拜访竟连一份礼都无。
    许澜:……
    她从前养尊处优,向来是他人来寻她,哪有如今那么落魄的境象。
    “我能打听一下你们爷喜欢什么吗?”许澜悄悄凑近,柳腰款款,檀口轻启,便是一阵暗香。
    灰袍小厮被迷惑了一瞬,瞬间脸色发白地跳开:“许小姐请自重。”
    感觉自己要被这位许小姐害死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在对上许澜疑惑的神情后又有些头大,爷可没说要不要告诉她这些事情。
    灰袍小厮犹豫了一会,低头说:“属下不知。”
    许澜捕捉到他一秒的犹豫,便觉得是不愿意告知了。
    毕竟人家位高权重,不能说也正常。
    “那你觉得我该送什么礼给他?”
    “属下不知。”
    “那你喜欢什么?”
    “银子。”
    灰袍小厮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回 答,等反应过来后怀里就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他急忙想还回 去,却没寻到许澜的身影,只剩下一句远远传来的话:“且记得为我多说些好话啊。”
    灰袍小厮:凉凉。
    *
    青竹院里。
    陆肆折下一根竹杆,斜睨了一眼正跪在他面前的汇报的小厮道:“许久没找你练了,过来切磋一下。”
    小厮:……
    他刚想站起来,就听见他家爷又淡淡的开口:“先把银子放那。”
    他抬头望去,不远处的石桌上正摆着一个金边黑盒子,里面铺着红色的丝绒,刚好空出放那堆银子的空位。
    小厮:人不如银子系列。
    第五回
    掌灯之时,梅兰院内。
    未能求得陆肆帮助,许澜有些焦急。
    她知道现在许家暂且只是查封,但之后却是要满门宰的,当初只因她投奔到陆府而逃过一劫,如今她定不会再重复悲剧。
    只是她个女儿家,离朝廷政事实在过远,就算是知晓了什么,若无人相助,也举步为艰。
    “许姑娘,老夫人唤你去膳堂用膳。”一个神色倨傲的丫鬟走了进来,触及到许澜娇花般的小脸后脸色僵了僵,最后才照着礼数随意的行了个礼。
    许澜知道她是谁,老夫人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因着陆肆身旁没有女眷,老夫人又已年老,便轮得了个中馈之责。
    后来无故去了,却也不记得是发生了甚么。
    周围的丫鬟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到底是住人屋檐下,只得忍着。
    若是以前许澜那跋扈的样子,定是不能忍的,但对将死之人她总会宽待些,是以仅是冷淡地瞧了她一眼,也不理睬,打开梨花木衣箱翻出一件丹红色绉纱儿便去屏风后换。
    那屈礼的丫鬟没见得理睬也不尴尬,反而自个儿挺身起来,眼睛看向那满满一箱的华贵衣裳,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陈妈妈眉毛一立,走过去就把衣箱合上,“砰”地一声,似是警告。
    “嘁。”丫鬟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又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明明是大步走却硬要强学贵女那走姿,显得不伦不类。
    *
    膳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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